風水大師傳奇：24.五羊城拍案斬情絲

內容提要

這是一部記述民間風水故事的傳奇小說。

風水學，古稱「堪輿學」。本書記述了歷史上著名的堪輿大師一一廣東人所稱的風水先生賴布衣，數十年在廣東沿海一帶尋龍探穴，察相占卜的故事。賴布衣擺脫功名的誘惑，斬斷情絲的糾纏，常年跋山涉水，不畏艱難，不避風險，治山理水，扶正祛邪，除惡安民，深得人心。這裡既有魯班、趙匡胤、朱元璋．孫中山等名人奇事，也有婚娶、病老生死等凡人小事，亦不乏「五羊城」地名的傳說。既有趣味性，又有知識性。

24

五羊城拍案斬情絲

風水大師傳奇

陳淑芬的家，在廣州蓮花坊。自陳淑芬賣身換了三百兩血淚錢，陳淑芬的父親陳壯裕，總算逃過了一場家業喪於自己手上的厄難。但這是暫時而已，因為欠余祖光的債還了一半，但連本帶利，尚欠一百五十兩，再者那余祖光既已有心奪取這綉庄，哪會輕輕便放過？這段日子裡，余祖光憑著在廣州的勢力，軟硬兼施，遊說廣州的顧綉業行家不讓買壯裕綉庄的貨。在廣州，誰敢得罪這余祖光，如此一來，陳壯裕綉庄便一落千丈，生意難挨，眼看這樣下去，遲早亦得雙手奉送給余祖光。女兒賣身為妓的屈辱已夠陳壯裕受了，更何堪家業慘敗？陳壯裕這回可真是進退無路，他終日長嗟短嘆，借酒消愁，酒醉一了百了，但酒醒卻愁上加愁。

這一天，陳壯裕又飲得快要醉了。他坐在櫃檯上，望著那賣不出去的貨，想著此刻或許正被人肆意玩弄的女兒，心頭又悲又苦又恨，恨不得一頭撞死還好受些。

「亞爸！快過來，幫手扶這位先生進去！……」正當陳壯裕自悲自苦時，忽聽得街外有人嬌聲喚道。他定眼往店外一望，原來是女兒陳淑芬，旁邊還有一個五十多歲昏在黃包車上的男子！

「你！……你竟敢把客人弄回家來？」陳壯裕又羞又氣，以為女兒千的是娼妓的生計，這車上的男子斷非好事兒。

「亞爸！你弄錯了！……別多說了！先把他扶進去再說。」陳淑芬知道父親誤會了，又好羞又好笑地嚷著。

陳壯裕不忍過分令女兒難堪，忍著羞辱，把車上的賴布衣背進店的後房，陳淑芬的母親陳二娘聞訊亦趕了出來，相幫著把賴布衣扶躺在床上。一面又張羅著要請郎中回來診治。

這時，賴布衣在床上掙扎著，原來他在淫邪之地施法，不禁走火入魔迷迷糊糊地使勁哼出一句話「……快！替我找我的同伴兒……司徒德、李二牛l……」

陳淑芬見賴布衣痛苦狀，很是難受，聽得他掙扎出這句話，急忙問道：「你的同伴叫司徒德、李二牛嗎？」

賴布衣不能言語，拚命地點頭。

陳壯裕、陳二娘站在一旁，給弄糊塗了。陳淑芬把前因後果一一說了，末了，道：「這位就是賴先生！……女兒欠他實在太多了！……」說罷，竟難過地哭了起來。

陳壯裕一切都明白了。只有一點，陳淑芬自己也不知道，就是為甚麼賴布衣竟突然在醉香樓昏迷不醒？她無法告之父母。陳壯袼也來不及細問了，他知道眼前這人是在廣州傳聞已久的相師賴布衣，他說的，自然有他的道理，於是馬上奔出去，找朋友四處尋訪司徒德，李二牛兩人。同時，陳壯裕唯恐遲了誤事，又託人寫了三百多張尋人啟事，吩咐朋友張貼於廣州各大街小巷，寫明凡有叫「司徒德、李二牛」的，便速來蓮花坊壯裕綉庄會合。

二、三個時辰過去了，陳壯裕亦未回來。眼看賴布衣越來越不對路，陳淑芬和她的母親急得團團轉。

就在這時，陳淑芬的幼弟陳虎兒卻笑嘻嘻地帶進兩個人來！而這兩人，竟然是走散了幾日的司徒德、李二牛。

司徒德，李二牛在虎兒的口中已知道一切，連忙風塵僕僕跑來，此刻，見賴布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兩人急得喘呼呼地齊聲問道：「賴兄……賴大師！……怎麼了？」

另一面，陳淑芬又驚又喜，把幼弟拉過一邊，問道：「你怎麼找到他們兩人的？」

陳虎兒詭秘地笑笑，說：「剛才家姐所說的，我在母親背後早聽到了！這麼一位大恩人，我可要去幫幫他！我便悄悄的跑了出去，約齊小夥伴他們幾十人，通街喊著『司徒德、李二牛』，一會兒，果然把他們引來了！」這虎兒年方十歲，想出來的計兒果然妙絕。也真虧得小孩子家想出來，不然，大人總不會象這些娃娃通街大喊罷？

這時，司徒德，李二牛關懷心切，李二牛禁不住伸手輕輕的推著賴布衣，喊道：「大師！你醒醒！……」

賴布衣給二牛這麼一推，眼皮兒竟動了動，隨又睜開一條線兒，定定地停在李二牛臉上，嘴唇微動，隱隱約約地說了這麼一句：「……是二牛嗎？……快！……送我去白鵝潭！」

李二牛正感驚奇，賴布衣大師這個時候，還要去白鵝潭？那不是快點兒去見閻皇爺？李二牛張口結舌的對司徒德說：「司徒老兄，大師說要送他去白鵝潭哩！那裡風大清寒，還不是早早送了他的命？……你說說，這該怎辦？」

司徒德沉吟半響，他雖然弄不清賴布衣落到這個地步是怎麼一回事，但他深知賴大師根基深厚，就算在昏迷中，說出的話兒，恐怕自有他的道理，便決然道。「既賴兄有此話，咱們倆便依他意行可也！大師學究天人，此舉自然有他的道理！」

李二牛正彷徨無主意，如今有司徒德這麼一抓定，他便覺得踏實了，他點點頭，二話沒說，上前輕輕的把賴布衣大師背起來。

陳淑芬母女大急，驚道：「兩位要背賴先生往何處？他此刻病已垂危，不宜勞頓，還是留在這裡，請個郎中診治才好！」

司徒德擺手道：「你們有所不知，咱賴先生這病絕非郎中可救，他既說送他去白鵝潭，自有他的道理。」說罷，招呼二牛背著賴布衣飛奔白鵝潭而去。陳淑芬不放心，和虎兒隨後亦跟了出去。但不敢走近，和幼弟遠遠地跟著。

待司徒德兩人背著賴布衣趕到白鵝潭時，已是黃昏時分，但見夕陽斜照，白鵝潭平靜的水面浴在一片金黃色的日光中。

躺在李二牛背上的賴布衣，給清新的海風一吹，在二牛背上微動了一下，只聽他低微地說道：「請司徒兄送我入白鵝潭！……」

「司徒兄！大師說要你送他落白鵝潭！……」李二牛這時改了主意，一切為司徒德壯膽。

司徒德一聽，心裡有點明白賴布衣要來白鵝潭的用意了。當下他再不猶豫，接過賴布衣，抱著他便遊了出去。這時已是秋季八月了，深秋天氣，雖說在廣州這個南方城市，但侵入海水中，卻冷得夠受。司徒德骨子雖壯，但也冷得直打顫。但奇怪的是，在他懷中的賴布衣，給白鵝潭水這麼一浸，卻漸漸發起熱來。起初微微的，逐漸發得滾熱，甚至令司徒德有燙手的感覺！

司徒德正驚詫間，懷中的賴布衣忽猛地打了個顫，隨後又伸手舒臂，最後忽地睜開雙眼，精神奕奕地喊道：「好了！好了！總算逃過這場劫數！……司徒兄，快回去，多虧了你！」

司徒德這固真給賴布衣弄得莫名其妙。他又驚又喜，忙道：「賴兄！你沒事了嗎？」他自然有許多話要問，但只來得及問了這麼一句。

賴布衣道：「沒事！幸虧你們及時趕到，不然，誰敢背我落白鵝潭？不落白鵝潭，洗不去邪氣，老夫這條命兒使得丟在這煙花之地矣！……先別說那麼多，上岸後再詳詳儘儘的告知。」

司徒德喜悠悠地把賴布衣背上岸來。賴布衣輕輕一跳，穩穩的站在地上。李二牛一見，大喜，跑過來拉著賴布衣的手兒嚷道：「賴大師！你沒事了嗎？真把二牛急壞了！……」說著，高興得跳了三尺高。

賴布衣望著這兩位分別數天的朋友，他倆對自己的患難真情，使賴布衣深為感動，他覺得在世土，有三兩患難知己朋友，實人生「一大幸福！」他拍著二牛的肩膊，說：「沒事了！我的心一直醒著呢，你背著我跑了這麼遠路，辛苦你了！」

李二牛傻笑道：「只要大師無恙，二牛再辛苦也心甘情願！」

司徒德這時已在海邊穿好脫下的衣服，走近前來，剛想勸賴布衣亦去想辦法弄套衣服換換，但一看，他怔住了，只見賴布衣雖仍舊穿著落水時那套衣服，但竟然滴水不沾，乾爽如常，他驚得張大了嘴巴，問道：「賴兄！你的衣服換了嗎?」

賴布衣道：「我剛上岸，怎來得急換？況且我也不覺衣服有水濕啊！」說罷，往自身周圍仔細瞧瞧，果真滴水不沾，連他自己亦覺奇怪，心道：莫非剛才發熱，把衣服都烘乾了嗎？他不知道，此刻，他的身子已是百毒難侵，說是因身子發熱，把濕衣烘乾，未免有點神奇，因為就算你發燒高達四十度熱，亦不可能把濕衣服一下子烘乾。究竟是什麼原因呢？相傳當年曾伴隨賴布衣遍歷南方數省的李二牛後人，也難說出個究竟來。因為是傳說，自然成了一個無法解開的神秘之謎。

李二牛可管不得賴布衣的衣服是為何沒被水沾濕，他心裡有許多話要問呢。想了想，他揀了他最想知道的問道：「大師為何會在這姑娘家？又為何弄到昏迷不醒?」

司徒德也早就想問了，他知二牛必定比他更心急，便忍住不說，讓二牛先發問。果然，二牛這一問，可正對了司徒德的胃口，連忙也走近來，弄個清楚。

賴布衣望了望白鵝津畔周圍，但見晚風陣陣，行人漸少，而在近處，便再無旁人，面前這兩位是患難知己，所以他亦不打算隱瞞，便詳詳細細的道：「那日被余祖光這惡人追捕之事，你兩都知道了，不說。自咱們走散後，我逃至醉香樓，……這樣，便見到這位陳淑芬姑娘！我當時也不知怎麼一來，竟抑制不住自己，竟然大膽答應就在那妓院中施法。往日，這麼個小事，自是不費吹灰之力，但當時不知甚麼原因，我竟自己也大耗心力逼得盤坐地上，但一任我如何努力。總控制不住心頭情涌，猶如一頭野馬，東奔西撞的，我自知這是走火入魔之兆，便加拚命抑制，希望能避過這場因情而起的劫數；但可惜正在這時，陳淑芬出來了，我一聽到她的輕喚，頓時心神大亂，一陣血涌，我便如跌迸慾火之中，再也說不出話來。那陳淑芬便把我送到她家中，稍後，她果然把你們給找來了！……幸虧見到你們兩位，我才借白鵝潭神靈洋溢之水，洗了這一身邪氣，逃過這場劫數！」

司徒德道：「莫非便是賴大師月前所說的那段因做謀而招的煙花劫數？」

賴布衣嘆道：「正是！正是！我本想憑我之本事，避了過去，但終究難逃此劫！」

司徒德嘆道：賴兄相學驚人，有時也難逃凶運，天地浩浩，運氣其冥，確實使人迷惑難解。……」司徒德忽轉了話頭，道：「賴兄你好福祿！竟得這賢慧女子傾心，我老司徒可就沒你這份福氣了！」

賴布衣搖手道：「別提！別提！今日劫數全因一情絲妄動所致，如若沉迷，則劫數難逃矣！」

李二牛在一旁笑道：「那姑娘對賴布衣關心之情溢於言表，大師如何打算？」

司徒德介面道：「二牛所說甚是，老夫放眼觀之，那姑娘對賴大師實是傾心相慕哩！」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把賴布衣說得滿面通紅。他站了起來，慢慢走近那白鵝潭畔的一排欄杆，凝望著那輕盪著落日餘輝的白鵝潭水，沉吟半晌，突然，他猛的一拍欄杆，輕輕地，但卻是決然地道：「斬了！……但我會竭盡全力，助她陳家名揚廣州城府！」

各位，這正是賴布衣在廣州「拍案斬情絲」的動人傳說。而從此之後，賴布衣大師拋開了兒女私情，終生為尋求命相之學的真諦不斷的努力。

當時，賴布衣三人並不知道，陳淑芬這姑娘，和她的幼弟陳虎兒就藏在附近。這深情感恩的姑娘，不放心賴布衣的安危，一直悄悄的跟蹤而來，賴布衣剛才所說的—諺，她都聽得一清二楚。她想不到賴布衣大師為了拯救自己，竟甘願冒如此大之風險，受了這麼多的委屈！她的心兒又難受又感激。原來，陳淑芬為報答賴布衣的大恩，確有以身相許的念頭，如今明了賴布衣的心跡，知他斷不會接受自己以身相許之意，芳心頓有失落難受感覺；但賴布衣那磊落的胸懷，卻又使她更加感激不已。這時，她實在忍不住了，便從藏身處走了出來，拉著幼弟陳虎兒「霍」的在賴布衣面前跪下，道：「大師方才所說，小女子全聽清，小女今生難報，來生為牛為馬，報先生大恩吧！」說罷竟忍不住流出淚來。

賴布衣心下也覺有點難受，他連忙雙手扶起陳淑芬道：「姑娘請起！四淳之內皆兄弟姐妹也，姑娘切勿為此耿耿於懷！賴某人一生浪跡江湖，以山水為伴，梅竹為侶，此心已如止水，兒女私情，今生再不願提。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今日有緣相見，焉知他日不相分？人生猶如流水，一去便難再復回，此後再勿為此而自悲也。」

一席話，把陳淑芬說得直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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