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文化 > 向運江丨漫談陳子庄(上)

向運江丨漫談陳子庄(上)

2011年,在西冷印社的一次拍買會上,30餘幅陳子庄的龍泉寫生作品拍出了1800萬的價格,這是當時陳子庄作品的最高價位,隨後兩年,成都相繼的幾次拍賣,都有不錯的成績,拍賣市場上陳子庄繪畫作品價格的不斷攀升,標誌著他的繪畫再次引起了人們的關注。即使如此,比起與他同時代的其他好多名家,他的價格還是靠後的。

向運江丨漫談陳子庄(上)

向運江 《青山靜寂月如鉤》

誠然,人們更多關注的是作品的價格,對於價格背後的陳子庄繪畫的藝術價值卻少有人能真正注意到。自從上世紀八十年代掀起的陳子庄熱後,有較長一段時間沉寂了下來。當我們靜下心來仔細分析,就會發覺,長久以來,人們對陳子庄的理解有著很大的誤區,大部分人對於陳子庄先生的繪畫藝術並沒真正理解,所以,對其藝術依然存在著不同的聲音,欣賞者把他當神,不欣賞者便直接給予否定,然而,對於藝術,這都不是客觀的態度。我們當然不能用市場的拍賣價格來衡量陳子庄,但價格在攀升的現象足以說明陳子庄繪畫藝術的巨大影響力。馬蒂斯說:一位畫家最好的發言人就是他的作品。



其實,陳子庄的繪畫作品,早就引起過當代國畫大家潘天壽先生的注意。據子庄先生的門人田明珍先生介紹,在六十年代初,浙江美院的周滄米先生說:有一次潘天壽先生去他那裡,周先生拿出幾張陳子庄的畫,潘天壽看後贊了句「有天份」,後來告別時,當走了二十幾步又折回來說:「讓我再看看。」良久,給予了高度的評價。其後,潘先生準備到四川,並說一定要見見陳子庄,可惜,尚未成行,66年文化大革命爆發,之後潘先生便離世了,正如閆曉懷先生說的:「潘先生尚未替子庄先生說話,自己已不能說話。」他們之間未曾蒙面也成了當代畫壇的一大憾事。

向運江丨漫談陳子庄(上)

向運江 《夏山滴翠》

應該說,陳子庄屬於那種牆內開花牆外香的藝術家,在那個年代,不僅在中國沒有多少人知道他,就是在四川也不多。新中國成立後,隨著形式的需要,他也參加過許多文化活動,象在五八年大躍進時期,參加文化局舉辦的一些書畫活動,在六一年參加四川省博物館在人民公園舉辦的「五人畫展」等等,雖然獲得了一些好評,但並沒有引起足夠重視,人們對他的繪畫還是缺乏理解。他後來得以成名,更多地是從國外先得到廣泛認可,再傳進中國進而熱到四川的,這個現象是很值得今天的我們反思的,為什麼這麼傑出的藝術家,而且是最傳統的畫家,在我們的身邊我們卻不能認識,反而要外國人肯定了,我們才注意到他,這跟我們的藝術環境有著必然的聯繫。

向運江丨漫談陳子庄(上)

向運江《蜀中小景》

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有一個叫佘金玉的新加坡畫商,收購了一大批陳子庄的作品,大概有三百餘張,那時,因國內對陳子庄先生的作品尚未認識,而這位佘先生卻獨具慧眼,他看出了陳子庄繪畫的未來價值,當然,他用非常低廉的價格收購了這批作品,然而,正是這批作品在國外的面世,才造就了後來的陳子庄熱;這批作品在新加坡經過佘先生宣傳,迅速在新加坡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其影響還迅速波及到了台灣、香港、日本乃至整個東南亞,特別是華僑收藏圈中,有「沒有陳子庄的作品就不算真正的收藏家」乃至還衍生出「到了四川沒看到陳子庄的畫就等於沒到四川」的說法。然而,在四川,把子庄先生的作品用來糊牆壁或用來墊衣箱底的人卻大有人在,這真是讓人大跌眼鏡的事,筆者就在一個裱畫師傅的家裡碰到過這樣的事,一個人把箱子拆了,抱著幾塊木板讓裱畫師傅給揭,畫已經跟木板粘連在一起了,他說是陳子庄以前送給他父親的畫,只要能揭下來,給多少錢都可以。除了東南亞,這股熱同樣蔓延到了歐州,筆者曾遇到一個來成都教書的德國教授,我哥帶著他找到我,說要購買陳子庄的畫,他說在德國,中國的畫家他們只知道陳子庄,我自然幫他滿足了願望。陳子庄的作品有大量在外面,這都是我們自己不珍視的原故。

向運江丨漫談陳子庄(上)

向運江《一鉤明月掛峰巔》

其後,來自台灣、日本以及東南亞的大批收藏家來中國打聽併購買陳子庄的作品,這才引起了國內相關人士的注意。在國內,子庄先生的老朋友吳作人、任啟華、吳凡等到處奔走,寫文章,大力宣傳,起到一定的推動作用;這樣,陳子庄這個名字才逐漸走進了人們的視線。當浙江美協準備給陳子庄做畫展時,四川美協聽到這個消息,便率先在成都搞了陳子庄的畫展。通過一系列的展覽活動,特別是一九八八年三月在北京中國美術館舉辦的陳子庄遺作展,更是把陳子庄熱推向了高潮,來看展覽的人排起了長隊,很多人是聽到消息專程從外地趕來的,這在中國美術館開館以來,都是不多見的,據美術館工作人員講,來看畫展的人竟然超過了之前的齊白石畫展,可見其熱度。其時,出於有利於宣傳的需要,四川美術界居主流地位的是版畫,領導層幾乎都是版畫家或油畫家,由於繪畫體系的差別和接受藝術教育的不同,當時的一些領導們不怎麼了解中國畫,故而造成傳統的中國畫在四川不受重視而被冷落,這種現象到今天依然存在,只是沒那時嚴重罷了。自然,陳子庄的畫也就被當著「野狐禪」一直游離於主流畫壇的邊緣,正如他在給友人的信中寫道:如我之畫風,蜀地罵我亦不少,都是過眼雲煙。

歷史是公正的,時間能說明一切,一個優秀的藝術家是不會埋沒的,只是時間與機遇的問題,陳子庄自己就說過:「我死之後,我的畫定會光輝燦爛,那是不成問題的。」(石壺論畫語要),這是一種自信,既是對自己的自信,也是對民族文化的自信。


於是,報紙上有了「中國的梵·高」的提法,這個說法引起了不少人的自豪感,但這樣的提法實際上是很不正確的。梵·高就是梵·高,陳子庄就是陳子庄,他是中國的,他的藝術也純粹是中國的,他們的身世故然有相似之處,都屬於身後顯名的畫家,但藝術家之間的藝術成就的比較,是不能用身世來衡量的,這容易給人一種錯覺,一藝術家非要依附於某個名家才能存在似的,這種攀附現象當下很普遍,似乎成了一種時尚,但這絕對不是正道。因為時代、地域、文化環境及政治背景等諸多因素都有較大差異,固然梵高的名頭在世界範圍內,比陳子庄響量得多,但這是跟藝術無關的事情,若陳子庄要靠硬攀梵·高的大旗來裝飾自己,這不僅是陳子庄的悲哀,也是幾千年華夏文化的悲哀。其實,他們之間的藝術有相似之處,但絕對是對等的,這樣的比喻其實就是對自身文化的自卑,是我們民族文化缺失的一種表現。

向運江丨漫談陳子庄(上)

陳子庄與梵·高,同樣都是情緒型的畫家,在他們的畫中都充分表現著自己的心境及豐富的感情,都有強烈的個人表現,只不過,梵·高的情感表現外延張揚,而陳子庄卻是內斂含蓄的,這是與他們文化傳承的不同而造成的,典型地東西方文化在繪畫表現上的代表。如果說陳子庄是中國的梵·高,那麼梵·高就是西方的陳子庄。由此可見,重拾文化自信是我們當前所面臨的重要任務。由於上世紀初期,我們的科技遠遠落後於西方,造成我們國力的孱弱而受到列強的欺辱,而當時許多有責任的學子卻把這種恥辱都怪在了傳承了幾千年的文化上,於是進行了最大限度的破壞,又引進了許多被認為是先進的西方文化來填補被破壞的缺口,這自然包括繪畫藝術。然而,土壤的差異終就造成難以生長出優良的果實,正如橘枳之別,事實證明,我們稼接來的藝術形式,總是帶有青澀的味道。我們的民族特性突然受到全新的西方文化的切入而產生強烈碰撞,不管接不接受,都採取了強迫性的改造,結果變得奴性十足,這種奴性體現在藝術上就是個人意識的缺失,我們的藝術越來越變得庸俗而蒼白,從而喪失了對自身文化的肯定,對我們的文化前途產生了迷惑,這樣的現象幾乎充斥在我們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

而陳子庄最可貴的正在這裡,在任何惡劣的環境里,他都堅定的維護著我們的文化尊嚴。

當眾多的藝術家都在討好那個社會的時候,他卻在開闢著自我心靈的路途。



按照法國人丹納在《藝術哲學》里的說法,任何一個畫家從產生到成熟都離不開幾個基本要素,即畫家生活的地域環境、文化背鏡及個人生活閱歷。

蜀地山川具有形態多變層次豐富的多樣性特徵,既有高山峻岭,又有平原大川,而且環繞成都平原的周圍的山形特徵、氣候狀態都有較大差異,可以說世界上能找得到的山水風貌這裡都有,而且各類地貌互相穿插混溶,結合得巧妙天成,這又是其它地方所不易看到的,所以,四川自古就是出產畫家的地方。陳子庄的出生地榮昌一帶便屬於淺丘地貌。在這樣的山水孕育下,子庄先生涵養其中,日受熏染,成就了其對山水的理解及美學理念的形成,在以後的山水畫創作中都顯露出典型的蜀山特質。

向運江丨漫談陳子庄(上)

當然,僅僅是地域特徵的描寫並不能真正體現子庄先生的繪畫藝術成就,只有融合了中國傳統文化的營養後,他的繪畫作品方能表現出博大的人文情懷。他說過:「只以畫法學畫不行,須從文學、書法、哲學、歷史學等各方面全面提高,才能在畫業上有進步,道理很簡單:大力士不能舉起自己。」(石壺論畫語要)。

子庄先生酷愛讀書,雖然在他青年時期受到的教育程度並不高,但他長期不懈地堅持自學,壘土成山,竟能博通古今,從其畫中題跋和詩文中便顯示出其深厚的文化素養,還涉足國外的名著和一些哲學書籍,豐富認識開拓視野,這在今天的畫家中也是不多見的。他的這個學習態度一直影響著他的弟子們。據其弟子唐濟民先生講,當子庄先生髮現羅巨白、劉秉賢、馬達騤等門人文化還不夠,便請了四川大學的著名教授謝慕沙來教他們的古文詩詞,以提高他們的文化素養,這對弟子們提高其繪畫起到了重要作用,這也是其對後輩的勉勵與鞭策。畫家王敬恆先生曾數次向我提起過,有段時間他因故許久沒畫畫,陳子庄先生好幾次主動找到他,督促他拿起畫筆,他幾乎是在陳子庄摧促的情況下才又拿起畫筆的。至今,弟子們想到恩師的勉勵都忍不住流淚。

向運江丨漫談陳子庄(上)

陳子庄的一生可以說是充滿傳奇色彩而又跌宕起伏的一生。他生活在新舊兩個社會時期,社會的動蕩和交替對生在其間的任何人都會產生重大影響。新中國成立前,正是陳子庄的成長時期,幼年在家鄉榮昌,他受過一定的基礎教育,從小就顯示出了繪畫的天賦,幼小時,隨意用木棍畫個牛,就很惟肖;家裡還以畫扇子和陶瓷為生計,經常還畫畫扇子和陶瓷。成年後,他走出了家鄉,投身到了動蕩的社會中,開始了他的江湖生涯。由於他從小練武,這對他的生途又多了一份手段。他做過小生意,入過袍哥,後又成為當時的四川省主席王瓚緒的座上賓,這些經歷歷練了他的人生,豐富了他的社會閱歷。然而,藝術家的天性決定了他是個有思想的人,並非隨大流的庸夫。隨著他的社會閱歷的豐富,當他看到廣大人民深受戰爭之苦,而政府又腐敗無能,他的政治觀念有了一定程度的傾向性,其與當時川東遊擊隊黨委書記著名書法家劉孟伉先生的交往就可以佐證,並暗中做了一些工作。在陳子庄的遺書里有段文字:「我對舊社會蔣家店是不滿的,不管在什麼時候,我都是這樣,在舊社會也坐牢,也被通緝過,半世光景都是在潦倒中,時好時壞,沒過一天安定日子。」正說明了這個問題,所以,在他後來成熟的繪畫作品裡,始終充滿著陽光向上的內在力量,這對他的世界觀是分不開的。當然,那個時期他的繪畫還在成長階段,由於許多客觀的原因,現在已不容易看到那個時期的作品了,但可以想像,他在與王瓚緒的交往期間,因王瓚緒頗愛收藏,陳子庄一定過目了大量的古畫真跡,這對他的繪畫藝術的提高有很大的幫助。

向運江丨漫談陳子庄(上)

向運江丨漫談陳子庄(上)

向運江,字六然,號六然居士、又生,書畫家,詩人。曾進修於榮寶齋畫院唐輝山水畫工作室,《收藏人物》雜誌、《收藏參考》雜誌原執行主編,中國散文學會會員,四川散文協會理副秘書長,《四川散文》雜誌主編,《零度》詩刊顧問,四川嫘祖詩書畫院顧問、四川李瓊久藝術研究會理事、中國國畫家協會會員,成都市收藏家協會會員,1964年生,現居四川省成都市。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中國美網 的精彩文章:

畫中故事葉之夢系列——上帝之眼
許好成丨清音養心,山水怡人——樊怡其人其藝漫談
蔣霞:印象吳田玉的繪畫藝術
梅痴-游火清作品欣賞
傳統裝裱精湛,修復技藝絕佳——成都牛人白旭光

TAG:中國美網 |

您可能感興趣

蔡銑、李運江、劉允中、牛明德、汪濤、魏廉貴國畫藝術
丁雲青、化建國、李運江、馬蓬、蒲華、卓椿國畫藝術
一個黃牛的春運江湖
爛漫餘霞暉未盡,文壇盛世任風流—藝術家游運江詩書印作品欣賞
象州運江:一個千年古鎮的前世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