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如何評價歷史上真實的司馬懿？

近些年來，隨著各種成功學，厚黑學的流行，功利主義的泛濫，道德的沉淪，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崇拜起司馬懿這位晉朝的實際開創者來。許多人更是將司馬懿的才能，抬升到三國時期第一的地步，各種讚美司馬懿的文藝作品層出不窮，且這些作品，大多有一點相同之處，便是抬高司馬懿必定貶低諸葛亮，認為諸葛亮之才，遠不如司馬懿。那麼，歷史上司馬懿的才能，和諸葛亮相比，到底誰更出色？應該如何評價司馬懿？

對於這個問題，我們不妨可以去看看歷史上的人物對於司馬懿的評價。歷史上，評價過司馬懿的人很多，其中最厲害的一個評價者，要數唐太宗李世民了。唐代官修《晉書》，李世民親自撰寫了四篇人物史論，其中尤以評價司馬懿的論斷最為精彩。不同於普通的書生儒士，作為帝王的李世民，無論是政治還是軍事都極為出色，甚至，李世民和司馬懿一樣，都曾經作亂篡權，也正因此，晉書中對司馬懿頗多回護，綜合這些來看，李世民大概是歷史上，最有資格評價司馬懿，態度也最為客觀的人了。對於司馬懿，李世民是這樣說的：

宣帝以卓越的天姿才能，順應時運輔佐帝王，文能治政，武能克敵。用人就像用自己，求賢惟恐不及；情感深沉不可測，性格寬厚能容人。隨俗而處不露鋒芒，順應時勢，屈伸舒緩，斂鱗藏翼，蓄志待時，隨時關注風雲變幻。把狡詐之心裝扮成忠誠的樣子，在危難之中求得平安。雄才大略決斷於內，英明策劃決斷於外，在百日之內消滅了公孫淵，用十天左右活捉了孟達，自認為用兵如神，計謀無比。

隨後率領大軍西討，與諸葛亮相持。控制其軍隊，本不想打仗，諸葛亮送給他女人的服飾，這才下了爭鬥的決心。使者持節在門前阻擋，雄心抱負頓時收回。千里之外求戰，無非是想顯示軍威。況且養、蜀之地的人，勇猛強悍和膽小怯懦無法相戰，道路平坦和險惡、勞苦和安逸各不相同，以此來爭功取勝，有利之處很明顯。然而卻閉營不出加固工事，不敢出戰，活著時因懼怕而不敢前進，死之後懷疑其虛假而退走，優秀將帥的謀略，在此而喪失！

文帝之世，輔佐朝廷而權重，在許昌受到了同當年蕭何一樣的重託，在崇華殿上得到了超過霍光所得到過的信賴。如果竭盡忠誠義節，可與伊尹、傅說齊名。及至魏明帝臨終之時，把國家大事相囑託，接受了兩位君主的遺詔，輔佐了三代，既然承受了臨終前的重託，卻沒有以身相報。天子身在京城之外，而城內興起戰事，君主的墓土未乾，立刻就相互誅殺，忠貞大臣的行為，難道如此？盡善盡美的準則，對此疑惑不解。其征討的策略，難道不是在東聰明而在西愚蠢？輔佐君主之心，為什麼前忠而後叛？所以晉明帝掩面而聽，以其用欺偽詐騙獲得成功而感到恥辱；石勒大膽地講述，嘲笑他用奸詐邪惡的方法奠定了帝業。古人說過：「積累三年善行，知道的人很少；做了一天壞事，天下都能傳遍。」不是如此嗎！雖然能在當時隱瞞過去，但最終還是在後世受到嗤笑。也就如掩耳盜鈴，以為眾人聽不見；專心致志想偷盜錢財，認為集市之人都看不見。所以說貪戀於眼前定會丟失掉長遠的，沉溺於利一定會損害名聲。如果不想損己利人，就一定會損人利己。順應天理而動容易成事，違背時運而動難以成功。何況以並未完成晉的基業，逼迫尚有餘運的魏國。即使是道行感動了四方，恩德遍佈於眾生，但是上天尚未開啟時機，天子寶位還有阻礙，不能用智慧去競爭，不能用強力去奪取，雖然是福澤流傳於後代，但自身卻一直北面稱臣。

宣皇以天挺之姿，應期佐命，文以纘治，武以棱威。用人如在己，求賢若不及；情深阻而莫測，性寬綽而能容，和光同塵，與時舒捲，戢鱗潛翼，思屬風雲。飾忠於已詐之心，延安於將危之命。觀其雄略內斷，英猷外決，殄公孫於百日，擒孟達於盈旬，自以兵動若神，謀無再計矣。既而擁眾西舉，與諸葛相持。抑其甲兵，本無鬥志，遺其巾幗，方發憤心。杖節當門，雄圖頓屈，請戰千里，詐欲示威。且秦蜀之人，勇懦非敵，夷險之路，勞逸不同，以此爭功，其利可見。而返閉軍固壘，莫敢爭鋒，生怯實而未前，死疑虛而猶遁，良將之道，失在斯乎！文帝之世，輔翼權重，許昌同蕭何之委，崇華甚霍光之寄。當謂竭誠盡節，伊傅可齊。及明帝將終，棟樑是屬，受遺二主，佐命三朝，既承忍死之託，曾無殉生之報。天子在外，內起甲兵，陵土未乾，遽相誅戮，貞臣之體，寧若此乎！盡善之方，以斯為惑。夫征討之策，豈東智而西愚？輔佐之心，何前忠而後亂？故晉明掩面，恥欺偽以成功；石勒肆言，笑奸回以定業。古人有云："積善三年，知之者少，為惡一日，聞於天下。"可不謂然乎！雖自隱過當年，而終見嗤後代。亦猶竊鐘掩耳，以眾人為不聞；銳意盜金，謂市中為莫睹。故知貪於近者則遺遠，溺於利者則傷名；若不損己以益人，則當禍人而福己。順理而舉易為力，背時而動難為功。況以未成之晉基，逼有餘之魏祚？雖復道格區宇，德被蒼生，而天未啟時，寶位猶阻，非可以智競，不可以力爭，雖則慶流後昆，而身終於北面矣。

—《晉書·宣帝紀》

這裡提到的晉明掩面與石勒肆言，是兩則歷史典故。前者是說，晉明帝初登基，年紀尚小，時，王導、溫嶠侍坐，晉明帝向耳聞大臣詢問晉前代獲得天下的具體情形，王導不加隱飾地敘述了司馬懿創業時的行為和種種猜忌殘忍手段，又說起司馬昭對魏國末帝高貴鄉公和曹氏一族的所作所為，晉明帝聽後大為慚愧，把臉埋覆在床上說：「若如公言，晉祚復安得長遠」。為自己的先祖的行為而感到恥辱愧疚。

後者是後趙的建立者石勒評價司馬懿的話，石勒曾經評價古代君王說：「我如遇到漢高祖，必當北面而事奉他為主，與韓信、彭越並肩齊驅而爭為人先。倘若遇到漢光武帝劉秀，要和他共同馳騁於中原，未知鹿死誰手。大丈夫行事要光明磊落，如日月光明，不能像曹操、司馬懿父子，欺侮孤兒寡婦，以狐媚來奪取天下。」

近代歷史學家呂思勉說司馬懿說的最好，說「他一生用盡了深刻的心計，暴虐的手段，全是為一個人的地位起見，絲毫沒有魏武帝那種匡扶漢室、平定天下的意思了。封建時代的道德，是公忠，是正直，是勇敢，是犧牲一己以利天下，司馬懿卻件件和他相反。」古人講，「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而司馬懿無論什麼時候，都只想獨善其身，只考慮自己一人一家之利，犧牲天下而利一己。最終卻連自己的後代子孫都以其為恥。像這樣的人，如何可與諸葛亮相比？

孟子說：「人有不為也，而後可以有為。」我們的民族和文化所以一直得以延續，就是因為有許多人，明知道一件事對自己沒有好處，但是還是去做了；明知道一件事情對自己有利，也不肯去做，這樣的人，才是民族的脊樑。如果什麼時候，我們的民族都推崇司馬懿這樣的人物，那才是真的危險。

最近熱播電視劇《軍師聯盟》又把魏晉歷史炒熱了，很多人都說縱觀三國，最為傑出的人也是最能隱忍最有觀察力的人，最後的贏家——司馬懿。確實如此，從古到今，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竊鉤者誅竊國者侯，只聞勝者笑不聞敗者哭。雖然司馬懿沒有作出任何出軌的行為，勤勤懇懇地當了四代的輔政之臣。但他卻為兒子的篡位鋪好了路。

虎父無犬子在司馬懿家族裡只延續了三代，司馬懿的兒子司馬昭、司馬師那都是那個時代無人替代的英雄，而且司馬昭之後，司馬炎那也是傳承了祖輩英雄的基因，最終滅東吳，完成一統大業。但是可悲的是三代人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晉國基業，出了個弱智皇帝，僅僅傳國兩代，就八王之亂，西晉從此衰敗。差點把司馬懿畢生心血毀於一旦。這個弱智皇帝就是司馬懿曾孫子，晉惠帝司馬衷。

晉惠帝司馬衷晉武帝司馬炎第二子，西晉的第二代皇帝，公元290－307年在位。在位17年。後人都說晉惠帝白痴是因為《晉書·惠帝紀》中記載晉惠帝司馬衷的兩則笑話。

其一：帝嘗在華林園，聞蝦蟆聲，謂左右曰：「此鳴者為官乎，私乎？」或對曰：「在官地為官，在私地為私。」

意思就是：司馬衷在華林園聽到蛤蟆叫，便問左右：「它們鳴叫是為公，還是為私?」隨從答：「公家地盤上的為公，私人地盤上的為私。」司馬衷對這種解釋深信不疑。

其二：及天下荒亂，百姓餓死，帝曰：「何不食肉糜？」其蒙蔽皆此類也。

意思就是：晉惠帝執政期間，國家發生了大範圍的荒亂，百姓無糧可吃，鄉里餓死無數，司馬衷感到納悶，「他們怎麼不吃肉呢?」

除了上述兩個笑話外，司馬衷被認為昏庸無能還有兩個原因：

一是：無視妻子賈后亂政，妻子殺太子也不敢阻攔。

賈后是晉惠帝的皇后，司馬衷290年即位後封賈南風為皇后。晉武帝司馬炎擔心司馬衷為人愚鈍怕王權旁落便遺詔由他的外祖父楊駿輔政，但楊駿卻成了權臣，獨攬了晉王朝中央大權。剛當上一年皇后的賈南風就想替丈夫奪回王權，她先是下旨聯合了汝南王和楚王，發動了政變，誅滅了楊駿的三族。而後又利用這兩位宗王之間的矛盾，讓楚王殺死了汝南王，最後又給楚王按了個濫殺無辜的罪名處死。

掌握大權後的賈后荒淫無度，禍亂後宮，《晉書》中對賈后的描寫都是負面的：「妃性酷虐，嘗手殺數人。或以戟擲孕妾，子隨刃墮地。」、「後遂荒淫放恣，與太醫令程據等亂彰內外……時他人入者多死，惟此小吏，以後愛之，得全而出。」這些記載無不想要突出她性格的殘忍惡毒和荒淫無恥。最終導致了賈后掌權後，大樹自己的黨羽。

甚至因為太子對她不滿，就把惠帝僅有的一個兒子按謀逆罪處死。自己唯一的兒子被殺而作為一國之君的晉惠帝卻戴著綠帽子唯唯諾諾的不敢說話。

二是：無力平定八王之亂，被諸王輪流挾制

晉惠帝能夠忍受帶綠帽子，看著太子無罪被害，但晉惠帝的爺爺趙王司馬倫卻不幹了，看不慣賈后禍亂朝廷，便借為太子報仇，利用自己掌握的宿衛禁兵，入宮殺掉了賈后和她的黨羽。

這樣趙王就開始輔佐晉惠帝，結果發現這個晉惠帝真的是性格懦弱。於是趙王司馬倫就決定取而代之，遷惠帝為太上皇，自立為皇帝，晉惠帝被囚禁於金墉城。從此宮廷政變又轉變為皇族爭奪皇位的鬥爭。隨後其他諸王反趙王，晉惠帝又由諸王輾轉挾持，形同傀儡，受盡凌辱。307年，晉惠帝被司馬越毒死。

晉惠帝這麼昏庸做父親的晉武帝司馬炎不可能不知道，為什麼還要傳位給司馬衷呢？

原因是因為晉惠帝的兒子特別聰明伶俐，而且身上有司馬懿的影子。司馬炎看到這個孫子就會想到司馬懿，於是就決定安排輔政大臣輔佐晉惠帝平穩過渡到自己的孫子執政。結果這個最像司馬懿的孫子被賈后打死後扔進了廁所，晉惠帝斷子，也差點讓司馬懿的畢生心血毀於一旦。

晉惠帝成了史上第一個弱智皇帝的真實原因也是多方面的：

一是：晉惠帝9歲被立太子，便被圈養起來，社會常識極度缺乏，所以才有了「何不食肉糜」的笑話。

二是，晉國分封制度使王權分散，平定八王叛亂心有餘而力不足。雖然八王之亂爆發在惠帝統治時期，可是禍根子卻在其父晉武帝司馬炎實行的分封制。分封制的缺點就是地方權力越來越大，離心力也就越來越大。而晉惠帝不能領兵又無計謀被幾個宗王輪流戲耍至死，也是悲哀。

晉惠帝的即位是司馬家族的悲哀，也是華夏文明的悲哀。晉惠帝時期的八王之亂之後就是永嘉之亂，西晉滅亡。幸好永嘉之亂之後，東晉有建立了起來，要不然司馬懿的畢生心血就這樣被毀掉了。如果司馬懿能夠算到這一處估計也會被氣的吐血。

《大軍師司馬懿之軍師聯盟》，一個名字看著頗象網路遊戲一樣的古裝歷史電視劇，這兩天正在優酷平台火熱播出。

據我揣摸，其紅火的原因不外如下：

其一，中國人歷來就愛帝王權術、宮斗這一口。不好意思，這些東東都成中國特色的學問了，而且一玩兩千年，改開之後，歐美才有如何推銷你自己之類的卡耐基小兒科著作傳到中國來。中國人都不帶一屑的。小樣兒！

其二，偶像派實力演員，吳秀波、李晨、劉濤、于和偉、張鈞甯、唐藝昕……一大波帥哥美女組團上陣，豪華出演。這世道，不單單是秀色可餐，帥色也可餐。中國的女觀眾，在這方面是個龐大的消費群體。

其三，生活觀念當下化，男主女主狗糧亂撒的情愛小確幸。歷史上的司馬懿對大老婆張春華哪有那般甜膩，古代男人們為了功名事業，不拿女人當炮灰做犧牲就不錯了，還天天跟你玩小拳拳小捶捶，真是不知道誰意淫誰哩。

其四，一改以蜀漢為正統的傳統史觀，從曹魏的視角與話語體系切入，給受眾以全新的觀感。甚至曹操這個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歷史上欽定的反面角色，在劇里都有諸多小可愛、真性情，討觀眾喜歡的緊。

其五，最後就是司馬懿這個角色的塑造。歷史人物有兩種形象，一種是真實的歷史形象，一種是江湖傳說中的形象（包括野史形象和文學形象等）。江湖傳說中，司馬懿總體是負面形象。但這個劇，不但司馬懿那些傳統的正面對手，諸葛孔明與劉備成了陪襯與虛置，就是人設上，司馬懿也轉型成了高大上的正面形象，家國情懷，暖男妻管嚴等，樣樣不缺。

一句話，就這個劇來講，司馬懿成功了。但是，今天我更想說的是，歷史上的司馬懿是如何成功的。

首先，是時代的大亂局成就了他。

亂世給普通小民的是痛苦，但是，給非普通人的，則是機會。我們常說亂世出人才（相對應的是治世用庸才），其實是亂世顯人才。一是社會流動性空前爆棚，二是社會資源重新配置，一切進入叢林狀態，人必須調動一切智慧與資源，才可以自保，別說天生的鷹視狼顧了，就是先天沒有，後天生存狀態也能激發人的狼性，否則活不成。正象曹操所謂的寧讓我負天下人，休讓天下人負我，也正象劇中的曹操在門上寫的那個活字，除了楊修所謂的門太闊了，應該還有很多寓意，比如，不進此門，即活不得。司馬懿的一生也是如此。生逢三國亂世，不上船淹死，上船，還可能拼得一條活路。

其次，代際遺傳與家族資本成就了他。

司馬懿兄弟八個，可以組成一個團隊了。但是，不僅僅是兄弟眾多，而是，河內司馬（俺們河南焦作溫縣）乃是當時的士族大家。從高祖開始，就一溜兒的軍政大員。司馬懿的父親司馬防不但是漢室高官京兆尹，還是曹操本人出道時的推薦者——174年，司馬防任尚書右丞時，推薦了20歲的孝廉曹操為洛陽北部尉。同時，司馬防的大哥司馬朗又是曹操集團的重要人物——196年起便應闢為曹操掾屬，官至兗州刺史。這一切，構成了司馬懿的家族資源與政治資本。沒有這一切，也不一定能攤上曹操兩次徵辟他。

第三，個人遭際。

正如司馬懿與曹丕之間「枯桑知天風，海水知天寒，入門各自媚，誰肯相為言」的相知相識。古代中國的權術師、帝王師、謀略家、政治家，其實都跟實驗人員一樣，滿肚子的計劃與毒氣，總得有人出面給他們當小白鼠。文種與范蠡，明知道勾踐長頸鳥喙，天生就不是東西，但是一身的權術與毒氣總不能浪費，總之，不是東西，也得把勾踐頂出來胡搞一番。某種程度上，曹操、曹丕，都是司馬懿的小白鼠，在他們身上，可以一試自己的謀士身手。主子成，意味著自己謀略成！

第四，個人謀略。

司馬懿與曹魏的關係，也許可分為這樣三個階段。其一：消極迴避；其二：積極效忠；其三：強權僭越。

第一個階段（201-208），201年郡中推舉他為上計掾。時曹操正任司空，聽到他的名聲，便派人召他到府中任職。司馬懿借口自己有風痹病，拒了。曹操派人夜間去探視，司馬懿跟挺屍一樣挺在床上，騙過了曹操。你可以理解為，曹操勢力還不夠，司馬懿還要觀望；也可以理解為，司馬懿個人準備還不夠，畢竟才22歲，還需要養精積銳。當然，也可以理解為，司馬懿依然忠誠漢室；或者，象電視劇演的那樣，人家只想跟張春花過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平凡小確幸生活。甚至，人家就是一場行為藝術與個體炒作，以退為進呢。何況這也是當時隱士風氣中比較流行的一種包裝與做作！不拒絕一次，怎麼提升身價呢？

第二個階段（208-249），以220年曹操去世為界，可以分為上下兩個小段。

上段，208年做了丞相的曹操第二次徵辟司馬懿為文學掾。再不出山，恐有性命之憂，於是進入曹丞相府，之後伴隨心狠手辣的曹操，從文學掾，到東曹屬，從主簿，到軍司馬，整整12年。這其間，荀彧、崔琰等大拿紛紛馬失前蹄，死於非命。司馬懿卻挺到了最後。當然，他也不是沒有引起曹操的殺意。如果不是曹丕力保，和他自己的積極效忠，他可能也被曹操玩死了。可以說，曹操識人還是比較精準的，一是親自檢驗其是否有傳說的中的「狼顧相」；二是對曹丕說：「司馬懿非人臣也，必預汝家事。」真是英雄識英雄！

217年，曹丕做了魏王太子，219年司馬懿升任太子中庶子，杠杠的曹丕智囊團「四友」之一。

下段，220年曹操一死，司馬懿安全多了。曹丕代漢自立後，司馬懿一溜兒高升，轉尚書、御史中丞、侍中、尚書右僕射、撫軍將軍、撫軍大將軍等。

226年曹丕逝世後，與曹真、陳群、曹休作為顧命四大臣共同輔佐魏明帝曹叡。地位雖在四位顧命大臣之末，但隨著一系列軍政大業，隨著另外三位顧命大臣以及其他重臣元老相繼去世，漸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之勢。好在曹叡不是昏君，司馬懿也沒有貳心，君臣也算相安。

239年，魏明帝曹叡去世，司馬懿與大將軍曹爽一起接受遺詔輔佐時年八歲的少主曹芳。曹爽不斷排擠司馬懿，雖然如此，但司馬家的勢力卻是蒸蒸日上中；司馬懿本人更是關鍵時刻繼續裝病，裝的那叫一個老年痴呆，直接騙過了曹爽派來的使者，認為他不過是「尸居餘氣」而已，結果 249年，這個「尸居餘氣」的老年痴呆趁曹爽陪曹芳離洛陽至高平陵掃墳之機，起兵政變，一舉拿下了不得人心、飛揚跋扈、敗壞朝政的曹爽集團。史稱高平陵事件。自此曹魏大權完全落入司馬一族手中。

第三個階段（249-251），成功滅掉曹爽集團後，司馬懿與曹芳，已相當於當年的曹操與漢獻。正如曹操一樣，司馬懿本人雖然沒有選擇代魏自立，但是，他的後人，已擁有足夠的本錢學習曹魏發家史了——251年，司馬懿病死，子司馬師繼續掌權；254年，司馬師廢曹芳，立曹髦為帝；255年，司馬師死，弟司馬昭當政；260年，司馬昭殺曹髦，另立曹奐；266年，司馬昭子司馬炎逼曹奐禪位於己，曹魏滅亡，西晉開始。

最後，如何對司馬懿進行道德上的品估？

雖然電視劇一味的美化了，但叢林社會殺出的成功者，哪有恁多美德？甚至有學者認為，司馬懿堪稱不忠不信、不仁不義的典型代表了：先是參與籌劃漢魏禪代，後是發動政變摧毀曹魏王朝，不忠也；公開撒謊欺騙政敵，並且對同黨蔣濟食言，使之氣憤而死，不信也；在遼東，將已放下武器的戰俘全部殺死，不仁也；原配張春華好歹也是患難夫妻了，並且為了保護丈夫而出手殺過人，但年老珠黃後，司馬懿連看她一眼都煩得不行——司馬懿卧病在床，張春華躡手躡腳地前來照看。司馬懿罵曰：「老物可憎，何煩出也！」張春華羞恨之下欲絕食自殺。司馬昭兄弟也跟著絕食。司馬懿向張氏致歉，但事後即對他人說：「老物不足惜，慮困我好兒耳！」一句話，老娘們利用優秀的兒子們綁架我，我才不在乎她呢。對患難與共的女人如此，不義也。

刨除掉這些傳統的道德評估，其實我最想說的是，司馬懿個人的成功，也許意味著中國歷史的整體失敗。因為身兼謀士與開國元老的雙重身份，這些人並沒有對體制的突破與構建做出任何貢獻，一句話，他們只改變了遊戲者的身份，但從未改變遊戲規則，導致兩千年的封建社會，永遠這樣日起日落中。這種起落，可用傳統的「丸之走盤」說來概括：「丸之走盤，橫斜圓直，計於臨時，不可盡知。其必可知者，是知丸不能出於盤也」。司馬懿這樣的大智慧開盤者，盤開得蕩氣迴腸，但晉與曹魏相比，有什麼進步呢？甚至也杜絕不了日後的司馬家族出現晉惠帝司馬衷那樣「何不食肉糜」的大白痴。這真是歷史的弔詭與諷刺。

沒想到，還有羨慕中國這種狀況的。比如，日本著名推理小說家森村誠一兩眼放光地對中國友人表示：「我非常喜歡中國，特別是中國的歷史，簡直太喜歡了。中國歷史比日本的精彩，裡面有許多很民主的東西。比如，任何人都可以當皇帝——你能設想隨便什麼人當天皇嗎」？

恩，這真是一個巨大的中國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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