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職場和學校，我們一次次扼殺自己

《引き出し，抽屜》，1996，布面丙烯，59.4 × 42.0 cm（石田嘉弘氏?サチ子氏寄贈，藏於靜岡縣立美術館）石田徹也（1973－2005），生於日本靜岡縣，1996年畢業於武藏野美術大學視覺傳達設計學系，2005年死於車禍，年僅32歲。（圖片版權歸藝術家所有）

2005年，東京都町田市的一輛火車呼嘯而過，撞倒了32歲的石田徹也，從此關上了世界了解他的那扇窗。有人說他是自殺，但我不信，因為那時候石田很欣賞以反映社會主題的招貼畫出名的本·沙恩，為了學習這個美國畫家，他天天在兜里放著1美金，時刻提醒自己，總有一天要去美國深造。一個有夢想的人，怎麼會輕易放棄生命呢？

石田徹也的作品中，地獄不是在死後，而是在生前，在此時此刻。作品《抽屜》中，握著拳頭的老闆在後面監工，臉色蒼白的上班族在跟抽屜里的自我告別。為了增加這種壓迫感，構圖居高臨下地看著青年，什麼都不能做，也做不了什麼。他珍惜這個自己，用童年摯愛的玩具車和百合花祭奠，灰暗的大眼裡含著無奈和不舍的眼淚。為了生活，為了長大，為了穿上一件更好的名牌西裝，為了變成社會的一分子。抽屜終將被鎖上，而坐在電腦前的多少個如螺絲釘般的你我，也曾一次次扼殺自己？

這個寸頭青年幾乎出現在石田的所有作品中，雖然石田否認，但他像極了石田的形象。就像卡夫卡《變形記》里的小推銷員，這個形象在石田創造的世界裡扮演著各種社會角色：宅男、機器人，困在嬰兒床和馬桶里的巨人……手腳跟各種日用品鏈接，彷彿長在了一起，表情無永遠孤獨絕望，彷徨無助。難怪有人說，石田徹並不是死了，他只是「回去」了，終於從現實的地獄裡超脫了。

石田出生的年代，正是日本動漫經歷了戰後半個世紀的發展，步入逐漸成熟的時期，從他的繪畫中，可以看到手繪漫畫的痕迹，顏色昏暗時殘酷得令人髮指，鮮艷時則像潮濕的水霧，裡面溫暖地煮著一隻青蛙。

他的父母本想培養一個化學家，以應對戰後日本的重建，所以一度在石田學繪畫時切斷一切經濟支持。這樣的壓力使石田不得不妥協進入普通高中，也正因為如此，有了下面這幅《囚人》系列中的巨人，在學校裡面探頭出來，獃滯地遙望遠方，把理想藏在空洞的眼底。

上帝給石田的生命太短，讓他成了又一個死後成名的畫家。相傳石田存世作品有217幅，其中150幅未曾面世，由家族私人保管，其他大部分被捐至本土美術館裡，也有部分流入拍賣行。他死後的一年，香港佳士得秋拍中，2001年作品《無題》以高於估價十倍的價格78萬港幣拍出。此後，賣一幅少一幅的作品征服了所有人，一直保持在價格百萬的梯隊。

卡夫卡說過：「你活著的時候應付不了生活，就應該用一隻手擋開點兒籠罩著你的命運的絕望，同時，用另一隻手記下你在廢墟中看到的一切。」石田就是如此， 所以他相信「一筆一筆描畫，世界便得到救贖」。只是他來不及救贖，世界就清除了他，像一隻斑點艷麗的飛蛾，飛到火苗中，「嘶」的一聲，電光霹靂，撕心裂肺，然後歸於塵土，留下畫中的自己，在絕望的社會裡接著睡。

《囚人》系列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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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分鐘賞畫》本期主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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