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系列：孤膽英雄入圍城

李大嘴 大嘴讀史

——史料摘譯——

原文：

朝廷遣使者曹日昇宣慰，加炅特進、太僕卿，不得入。日昇請單騎致命，仲犀不可。會顏真卿自河北至，謂曰：「使者不顧死，致天子命，設為賊獲，是亡一使者；脫能入城，則萬心固矣。」中官馮廷環亦曰：「將軍必入，我請以兩騎助。」仲犀益騎凡十輩。賊望見，知皆銳兵，不敢擊，遂入致命，人心益固。——《新唐書·魯炅傳》

譯文：

朝廷派使者曹日昇來慰勞，提升魯炅為特進、太僕卿，但道路阻絕不能進城。曹日昇請求一個人進城完成命令，魏仲犀不同意。正好顏真卿從河北來，說：「使臣不怕死，想傳達皇帝的命令，即使遭叛軍抓獲，只是丟失一名使者；如果進城，那麼全軍的心都穩固了。」宦官馮延環也說：「您一定要進城，我請求派兩名騎兵相助。」魏仲犀將騎兵增加到十名。叛軍看見，知道都是精兵，不敢攻擊，於是曹日昇進城傳達命令，軍心更穩固。

1

這是一個傳奇故事，也是一件疑案。

一個被叛軍團團包圍的孤城，摸不著頭腦的叛軍眼瞅著十數騎大搖大擺進了城，給城中帶來皇帝的精神鼓勵。

這還不算完，不久之後，同樣一撥人又帶了一千名步兵，運糧進城，當叛軍都是擺設嗎？

這撥人中為首的是一個膽子長毛的太監，名叫曹日昇。

2

故事要從安史之亂說起。

公元756年，安胖子舉起反旗的第二年，黑壓壓的叛軍逼近重鎮南陽，當時守衛南陽的朝廷主將名叫魯炅。

其實最初雙方實力差不多，魯炅想在城外擊敗叛軍。

魯炅的計劃是，擺出一個烏龜陣，讓叛軍來打，等叛軍三鼓而衰的時候發動反擊，因此對手下要求出擊的請求沒有理會。

但是，事與願違，在叛軍漫天箭雨的遠程攻擊下，在順風飄來煙霧的化學攻擊下，本來就是臨時組合起來的唐軍崩潰，魯炅仗著有些逃命的本事躲進了南陽城。

明面上，唐軍損失了一半兵力，大概兩萬多軍隊，但當初為了採購軍需品方便，這支部隊帶了大量的黃金，這下子全便宜叛軍了。

3

叛軍看著堅固的城牆也沒處下嘴，再說，朝廷的救兵正源源不斷在趕來的路上，叛軍不情不願地殺向其他地方，躲在城裡的魯炅總算喘了口氣。

沒多久，安祿山讓降將哥舒翰寫來勸降信。

當年，正是跟著哥舒翰打吐蕃，攻破石堡城，攻佔河曲，魯炅才在戰場上嶄露頭角的。

面對老上級的勸降，魯炅很堅定地拒絕了。

於是，叛軍去而復返，將南陽團團圍住，南陽保衛戰拉開帷幕。

4

南陽的位置很重要。

如果南陽失守，安祿山的軍隊就可以直下襄陽，飲馬長江，從而切斷對朝廷至關重要的江漢漕運，江南的糧食以及各種戰備物資運不過來，麻煩就大了。

正因為如此，攻的堅決，守的堅定，雙方鉚上了。

攻方人多勢眾，守方地理優勢明顯，這一耗就是八九個月。

如果南陽城裡糧草充足，叛軍還真沒辦法。

但是，糧食不會憑空變出來，只可能越吃越少。

終於，南陽斷糧了。

據《新唐書》記載，當時，「城中食盡，煮牛皮筋角而食之，米斗至四五十千，有價無米，鼠一頭至四百文，餓死者相枕藉」。

一隻老鼠居然可以賣到四百文錢！

南陽危險了。

5

既然南陽很重要，為什麼沒有援軍呢？

當然有！襄陽派了援兵，潁川也派了援兵，但是打不過叛軍，解不了圍，只好站在遠遠的地方乾瞪眼。

這時，朝廷來人了。

為首的正是宣慰使、太監曹日昇。

曹日昇沒帶幾個兵，只帶來了皇帝的詔書，對堅守南陽的魯炅加官進爵，對血戰沙場的士兵表示嘉獎。

物質的東西暫時沒有，大家用精神的力量繼續戰鬥吧！

6

有精神食糧，總比啥也沒有強，可是，精神食糧也送不進城，叛軍把南陽圍得密不透風，想進城貌似只能從天上和地下想辦法了。

飛機沒有，地鐵也沒有，但是曹日昇有膽子，這位說，我就這麼衝進去，看誰敢攔我？

援軍將領、襄陽太守魏仲犀肯定不同意啊，這位雖然是個太監，但怎麼說都是中央來的，當二愣子白白送死算是怎麼回事啊!

倒是打醬油順道經過的顏真卿力挺曹日昇。

顏老頭啥都敢說，一個使者，死了就死了，萬一成功進城，那不就賺了嗎？

隨行的另一個太監也很「大方」的派出兩個騎兵護衛，表示對曹日昇的支持。

是不是曹日昇人緣不好，怎麼覺得大家都憋著讓他送死呢？

魏仲犀沒辦法，又多派了八個騎兵。

曹日昇就這樣帶著隨從和十名有苦說不出的「支援部隊」出發了。

這和單刀赴會沒啥區別。

7

戰場上奇異的一幕出現了。

沒有預料中的絕望廝殺，這十多個人，就這麼大搖大擺穿過叛軍的營地，居然沒有人上前阻攔！

是他們隱形了嗎？是曹日昇有加持？還是叛軍正在修鍊用目光殺人的新戰法？

城上城下，一片寂靜，只有十多匹馬的馬蹄聲。

就這樣進城了？！下巴掉了一地。

有邏輯嗎？

8

飢餓的南陽守軍沸騰了，士氣值直接爆表。

這是神人啊！有這樣的神人，叛軍還不是像土雞瓦狗一樣不堪一擊啊！

曹日昇的神奇還沒完。

籠罩著光環的曹公公宣讀完詔書，對守軍的實際困難進行了細緻深入的了解，在強調精神重要性的同時，不否認物質的力量。

曹日昇又出城了。

曹日昇又回來了。

這次回來，神奇的曹公公還帶來了一千名背著糧食的運糧兵，居然也就這麼進城了。

就這樣進城了？！下巴又掉了一地。

有邏輯嗎？

9

靠著曹日昇送進來的糧食，南陽城又守了三個月。

眼看著人吃人的情況已經出現，堅守南陽的戰略目的也已經達成，魯炅率領數千殘兵，突圍南下，在擺脫了叛軍的追擊之後，成功抵達襄陽。

歷時一年的南陽保衛戰結束。

一年的惡戰，南陽城方圓數百里，早就是一片焦土。

只留下曹日昇的傳奇。

10

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這位膽子長毛的神奇曹公公。

或許，這位才是《葵花寶典》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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