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來自渤海的報告

四月廿二日，朗晴空，余獨往津沽渤海灣聽海。紅日徐來，天地五色交輝，東望蓬萊，萬里煙浪雲帆，流嵐撲面。縈望眼，雲海相攙。有翁駕船自西，順流飄蕩，索網取物，見吾自立岸頭，笑與語曰：「山遙水遠，子長久佇立，若非醉鄉路絕乎？」。吾忖而言之：「非路斷窮途，實則慕海韻而來，不忍離也」。

早年性喜登山，皖境有黃山冠絕天下，禪林仙境有絕妙九華，今番涉海，將海比山，亦有不盡之異趣也。比之夫子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者，雖境屬異地，時越千載，然吾今之觀海，徑流東歸，百川盡攬胸壑；包舉宇內，雲山蒼渺入懷，此絕非一山一丘之境界矣，況海有光影蜃樓之玄幻萬千，有水怪燈台之詭妙奇迷，更有仙山三座，教方士殷勤；佳麗淑美，引才子顧望。白樂天作《長恨歌》有言：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飄渺間，樓閣玲瓏五雲起，其中綽約多仙子。

恰玉宇風來，猶思蘭亭群賢之飛觴臨水，又似五柳先生之心系桃源，雖地偏心遠，卻悠然自樂。然則今日之水，浩然騰躍，翩翩然浪花逐舞，其無垠之海，豈溪流河澤之可類也？方悟夫子「觀于海者難為水」之言。

大抵幽山之愛在剪剪鳥鳴，然亦有所憾者：林木亭亭交蓋，惟聞啁啾之聲，不見翩翩之影。而今駐海，極目滄波，水天之際，有沙鷗群翔，非但聲悅於耳亦色絢於目而。白羽之於碧海，白者愈白，碧者愈碧。目群鷗上下盤桓，暗忖忘機盟友豈斯之謂也？恨不脅生雙翼，羽化而翔，乃味蘇子曠語：「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

余之涉海有不盡之遐想，萬頃碧波之下所蘊者唯油氣乎？龍女今在否？柳生之書已傳否？鮫綃可尋否？

俄頃，水天之際，初視之，粼粼，繼而層層，排空而來，及至腳下儼然駭浪，轟然擊石，珠飛玉碎。

天空海闊豈求之幽山可得歟？是為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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