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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大道的美麗落葉

上海展覽中心「永恆經典:奧黛麗·赫本展」和法國加萊蕾絲暨時尚博物館(La Cité de la dentelle et de la mode de Calais)的于貝爾·德·紀梵希作品展覽相繼開幕,掀起了人們對紀梵希經典作品的集體回憶。身為時尚界的巨人,那影響後世的一代大師中唯一仍在世的大師,紀梵希(Hubert de Givenchy)先生在此為我們回溯他職業生涯的發端,他的幸運,他的夢想,他的堅守……當然,大師亦與我們分享了他最為世人所津津樂道的與傑奎琳·肯尼迪和奧黛麗·赫本等名媛的交集,特別是與赫本於電影世界中的數次合作—憑藉天賦、才華、勤勉和善意,他與至交好友聯手成就了銀幕史中一幕幕不朽的畫面,迄今依然啟發和影響著無數創作人。身兼影視機構創始人、製片人等多重身份的田朴珺女士趕赴巴黎,在與紀梵希先生的暢談中,聆聽到了諸多當年不為人知的美麗細節。

GIF/1.2M

Hubert de Givenchy先生肖像再做,藝術攝影家 Victor Skrebneski作品,1982年

MW = 《周末畫報》

HDG = Hubert de Givenchy

「我是個幸福的人,因為我清楚自己想做什麼。」

MW:今天特別榮幸,能夠採訪您,因為我知道在時裝圈,您是像教父一樣的存在。我了解到一部關於您的紀錄片即將被推出,其中第一句話您說道,您覺得自己非常地幸運,我想知道,您為何覺得自己非常幸運?

HDG:我不太喜歡「幸運」這個詞,但我是個幸福的人,因為我清楚自己想做什麼,也實現了少年時候的夢想。從小我就想進入時尚圈,做一個設計師。我的家庭不贊成我的想法,但我的母親沒有反對,她對我說:如果你想做,就去做,但你絕不可以抱怨。因此我就步入了這個行業,我想如果有來生,不論時尚潮流如何變換,我還是願意繼續從事這個事業。

法國加萊蕾絲暨時尚博物館(La Cité de la dentelle et de la mode de Calais)紀梵希作品回顧展,赫本展區

MW:我知道您17歲時,坐著火車來到巴黎。前段時間我們採訪畢加索的孫子,他說他的爺爺也是坐著木板火車的三等座來到巴黎。我特別想知道您來巴黎的時候,是胸懷壯志,想要打出一片天下,還是很迷茫,不知未來是怎樣?

HDG:我覺得很幸運的是,我母親的家族非常具有藝術細胞。我的高祖父和外祖父,曾經是哥白林和博威兩地織錦掛毯廠的總監。我外祖父家中收藏了很多珍貴的傢具和服裝,因此我從很小的時候就深受影響,憧憬走入這個行業。儘管沒有見過外祖父,但我可愛的外祖母完好地保存了這些老布料和資料,當我在學校獲得好成績的時候,她會讓我接觸這些布料和服裝,作為對我的獎勵。因此從小我就有機緣觸摸這些珍貴的物品,我想這也是我能夠成為一名時裝設計師的原因吧。請允許我繼續這個話題。戰後那年我剛剛17歲,我的家人希望我能夠成為一名律師,但是我知道這不是我想要的人生。那個時候,我從時尚雜誌上看到當代偉大的時裝設計師Balenciaga所引領的時尚潮流,我非常欣賞。因此,有一天我決定,要離開我的家鄉博威到巴黎去,我希望可以有幸見到Balenciaga先生,但是我沒有得償所願。幸 運的是,我得以進入雅克·法特先生,同樣是一位戰後深具影響力的高定設計師的工作室,在那裡我開始了我的學習工作,後來也有幸進入大學進修。

MW:每個時代都有那個時期的大師,您覺得是什麼因素使您成為了您那個時代的領軍人物?

HDG:時代在不停地改變著,我所熟悉的那個時代的時尚已今非昔比,因此我很難去進行判斷。我那個時代的領軍人物,比如Balenciaga和Dior本人,創造了時尚的經典。而今天,時尚依舊在變換著,對我來說, 今日的時尚有些令人無所適從,我覺得或許我有幸所處的那個時代才是真正的時尚巔峰期吧。

MW:那麼您進入時尚業是否也有一位領路人呢?可以和我們介紹一下和他之間的故事嗎?

HDG:可以說我並沒有領路人,但如果說我曾遇到過貴人的話,那麼應該算是我的一位表姐吧。是她幫我籌到了第一筆資金,我因此得以興建了一間小小的工作室,當時只有幾位工人,及至後來,我也擁有了自己的個人品牌。另外對我非常有幫助的一位朋友是傑奎琳·肯尼迪,在成為美國第一夫人之前,她就是我的客戶。當然,我必須提到與奧黛麗·赫本的相遇,由她第一次為電影《龍鳳配》挑選戲服開始,我們開始了長期的合作,包括後來的《黃昏之戀》、《謎中謎》和《甜姐兒》,這些電影完全展現了赫本獨特的美,也締造了神話一般的赫本風格,成為了時尚的經典。擁有赫本作為我的品牌大使,使得紀梵希品牌形象獲得了前所未有的提升。

Givenchy先生曾為《龍鳳配》、《黃昏之戀》、《甜姐兒》和《謎中謎》等赫本經典作品創作戲服 (供圖— Gettyimages)

MW:我聽說過一個故事,肯尼迪夫人在成為總統夫人前後都在穿紀梵希,但是後來美 國人很不滿意她穿著法國設計師的品牌,是否真的有這麼一段歷史?

HDG:這段故事確實引起了一些風波,實際上傑奎琳在成為美國第一夫人之前是一位記者,那個時候她已經開始穿著紀梵希的服裝了。後來的問題出現在,當她作為第一夫人訪問法國並由戴高樂將軍接見的時候,她希望穿著我們的服裝,但美國人民覺得她應該身著本國品牌。儘管不到最後一刻我們無法確定她是否有權利選擇紀梵希,我們依然 密地在巴黎為她量身定製了著裝。

直到她到達凡爾賽的一個小時之前,她的秘書才來跟我說,現在您可以對外宣布,肯尼迪夫人在法期間,都會身著紀梵希服裝。而在此之前,我無權因此對外做任何宣傳。我個人覺得這其實無關緊要,而且我當時也別無選擇。所幸後來肯尼迪夫人穿著了大約10套我們為她定製的服裝。之後總統夫婦也邀請我們在大使館會面,總統先生對我們的設計非 常滿意,稱讚紀梵希烘托出了夫人迷人的魅力。這次事件的影響力是巨大的,由於肯尼迪夫人迷人、美麗、聰慧的形象令她們印象深刻,很多美國客人找到我們定製服飾。

應該說,能夠擁有赫本和肯尼迪夫人這樣年輕、美麗且優雅的非凡女性作為紀梵希的形象大使,對我的品牌形象帶來了巨大的提升。從此之後,越來越多的美國女性開始到紀梵希定製服飾,甚至超過了當時法國女性來紀梵希定製的數量。

「我知道這是奧黛麗打過來的,鈴聲三次就是『我愛你』三個字。」

MW:我們談論您與赫本之間的友誼吧。你們何時認識?如何成為一生好友?

HDG:我在法特先生那裡開始了職業生涯,之後就職於著名設計師羅伯特·皮蓋、路西安·勒龍和夏帕瑞麗夫人那裡。夏帕瑞麗夫人是一位傑出的女設計師,我在她身邊工作了四年。對我來說,沒有比這些地方更好的學校了,因為每個設計師都有獨特的風格,而我可以和不同的設計師共同完成工作,是不可多得的經驗。當我自己成立工作室之後,有一天,有人對我說,當代偉大的女演員,美麗出眾的凱瑟琳·赫本女士將要光臨紀梵希,我對自己說:「上帝啊,我能為她設計服裝嗎?我能做好嗎?」

當我工作室的大門被推開,一位女士走了進來,然而她並不是凱瑟琳,而是奧黛麗·赫本。 奧黛麗的電影《羅馬假日》已經獲得了巨大的成功,但是在法國她還並不知名。當時,她正準備出演比爾·懷爾德指導的新片《龍鳳配》,他對奧黛麗說,片中的女主角飾演的場景是在巴黎,因此她不應該著美式風格的服裝,因此奧黛麗來到了巴黎,找到了我。她對我說: 「紀梵希先生,請問您能夠為我的電影製作服裝嗎?」我說,「很抱歉,我們正在準備新一季的時裝秀,目前非常繁忙,恐怕不能為您效勞。」那時候我的工作室正處在創業階段,員工很少,要在短時間內製作出10到15件戲服,幾乎是不可能的。

MW:然後呢?

HDG:然而奧黛麗如此動人,我被深深吸引了,我與她討論實現這件事情的可能性直到很晚。她問我,「先生,您今晚有什麼事情嗎?」我說我還不清楚。於是她邀請我與她共進晚餐。在我的生命中,第一次有如此美麗的女士邀請我吃飯,而且餐廳也就是在這條路上的可奈兒噴泉餐廳,我實在無法拒絕。我接受了邀請,與她共進晚餐,談話間她迷人的氣質越發展現出來。晚餐結束之前我對她說:「小姐,請您明日務必再次光臨,我們一定可以找到一個解決方案。」

第二天她來了,我將當季時裝發布會正在準備中的服裝拿給她,請她先在電影拍攝中使用,如果不夠,我可以之後從外面請人來繼續製作。想像一下,如果當年,我堅持對她說不,那麼不僅是這部電影,而且終其一生,我們都不會有交點,也就沒有紀梵希的今天了。

對我來說,和奧黛麗的合作不僅是一個重要的工作經驗,而且為我帶來了巨大的快樂。奧黛麗有很多優秀的品質,她是一名傑出的具有濃厚人文氣息的演員,也是一位深諳美感的舞者,她的一舉一動都是那麼優雅。奧黛麗不僅能夠把握經典戲劇,出演《甜姐兒》這樣的電影也能夠遊刃有餘,她非常具有天賦。今天我們提到奧黛麗,眼前依然會浮現出她年輕、美麗和博愛的形象,這與她良好的性格不無關係。她是一個非常樂觀、慷慨的人,因此我和她的合作已經超越了工作本身的範疇,成為了一種友誼,一種超乎尋常的友誼。其實對我來說,奧黛麗從來都沒走遠,她在我的生活中無處不在,我還會時常念叨著她。您不要以為我瘋了,確實因為她對我的一生影響甚深,我無法忘記。她去世之後,很多人給我寫信,大概因為我的地址比奧黛麗家人們的地址更容易獲得吧,人們寫信來向我詢問她是個什麼樣的人,我經常就會附上一張她的照片,寫上幾行字,告訴他們奧黛麗是一個多麼優秀和獨特的女性。

MW:的確如此。

HDG:另外使我覺得非常欣慰的一件事,就是奧黛麗並沒有真正消失,很多人以展覽的形式來紀念她。比如在她的祖國荷蘭,近期會有一個大型的展覽。赫本是一半荷蘭血統,一半英國血統。那麼最近在海牙博物館就會舉行赫本紀念展,應該就是在一個月之後的十一月份吧。這個展覽會同期展示大量赫本平時穿的衣服以及電影拍攝中使用的戲服。這個展覽會把赫本的生平展現在她的祖國人民面前,我覺得這實在太好了。

插畫 | Hido

海牙的展覽將會持續四個月,然後在奧黛麗去世前長居的瑞士小鎮摩爾日,將會在摩爾日的三個展覽館中進行大約30場次的赫本生平展覽。人們一直在懷念她,不僅為她個人優雅的魅力,也為她高尚的人格,為她在兒童公益事業上做出的貢獻,為她在孟加拉和衣索比亞救助兒童時所體現出的人道主義精 神所鼓舞著。奧黛麗是聯合國兒童基金會的公益大使,經常為救助兒童四處奔走,有時候她結束了工作後會給我打個電話問,我能來看看你嗎?我說當然。然後她就會出現在我面前,告訴我她從什麼樣不可思議的地方回來,那裡有多麼可怕。我相信她身體狀況的急劇下降也和經歷了太多悲慘,看到了太多兒童受到的傷害,所帶給她那種巨大的悲傷感有關。但是即便如此,她依然堅持為聯合國兒童基金會工作了三到四年,我覺得她非常了不起。

MW:我知道你們是多年的好友,除了我們剛剛聊到的時裝與公益,我很想知道你們在一起還會做些什麼?

HDG:我們是無話不談的朋友,我們都熱愛舞蹈。當然她也會和我聊起結婚以前的生活,我和她的母親也很熟。但奧黛麗是個很低調的人,除非不得已或非常嚴重,她幾乎從不提及生活中的問題。她勇敢而又慷慨,熱愛自己的事業,您知道她曾經也做過舞蹈演員嗎?她也曾對我提起二戰時候在荷蘭的生活,那時她遭遇過很多不幸。後來我經常會陪她出席一些電影的首映式,有時候她對我說,我很忙,你能來倫敦某電影的首映式嗎?她出席首映式的服裝是我帶給她的,我記得很清楚,她打扮得像公主一樣漂亮,坐著勞斯萊斯出席典禮,我不記得是《甜姐兒》還是《謎中謎》了,但那次英國女王接見了我們。後來我們坐在影廳里,她對我感慨道,戰時我在英國還遇到過炸彈,想起那時候的生活都覺得可怕,而現在我們一起坐著豪車來這裡看戲,女王還接見我們,人生是多麼有趣啊。儘管在經歷了痛苦的過去之後,奧黛麗獲得了自己都不曾想到的巨大成功和榮譽,但她依舊毫不張揚,這就是她。

我想說一件她特別令人感動的小事。有時候我工作室的電話鈴會在清晨響起來,每次只響三次,我知道這是奧黛麗打過來的,鈴聲三次就是「我愛你」三個字,然後她就掛斷了。每次聽到三次鈴聲後,我都會感覺非常開心,就像英文說的那樣「it makes my day」,讓我一天都很快樂。想像一下,您的朋友因為怕打擾您的工作,以這樣特別的方式說我愛你,既表達了想念,又不會打擾您,我覺得這特別可愛。所以每次三聲響鈴又掛斷的電話無疑就是奧黛麗。

MW:您覺得男女之間有真正的友誼么?

HDG:當然。但是我和奧黛麗之間,應該算是一種高於愛情的感情,有些柏拉圖式。我們的相識始於為其電影製作戲服,後來慢慢成為朋友。舉例來說,當她去美國出席《窈窕淑女》首映式的時候,穿的並不是我的服裝,而是路易威登,但她跟我說,儘管路途遙遠,我還是希望你能來洛杉磯出席首映式,看看我在《窈窕淑女》中所穿著的服飾。於是我就飛過去,停留了大概兩三天,看著她穿著其他品牌的服裝進行工作也是一種享受。可以說她對工作非常細心,也極度熱愛。我們這種感情有些不可思議,我也從來沒有和其他女演員發生過這樣的感情。

與奧黛麗做朋友是件非常美好的事情,與她一起工作也令人相當愉快,我們之間曾經有過這樣一段有意思的故事。奧黛麗很瘦,比利·懷爾德覺得她應該保持這張照片上這樣 的形象,突出臉部。但是我總覺得她可以嘗試更高領的裙裝。我對她說,奧黛麗,你知道我 們做裙裝的時候,如果將肩部露出來會很美。她回答我說,我有個想法,我想要這種感覺更 開敞的低頸露肩裝。我說好啊,既然你知道怎麼更適合自己,那就按照你的想法來。我們之間從未發生過衝突,不論是做電影、繪畫還是聊天,我們總是很投機。她的孩子出生後會立刻告訴我,我有了孩子也會告訴她。我們之間的友情隨著時間愈加深厚,同時,能為像她這樣非凡的女性製作服飾,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幸事。

當紀梵希30周年生日的時候,日本一家很大的媒體邀請我到日本做紀念秀,同時他們問我,是否可以邀請赫本。我當時說,我不確定她是否已經有了其他日程,因為我預計這個工作最少也需要四到五天。您知道NHK么?他們的大型演播廳當時做過很多活動,包括著名歌星的演唱會,但是從未舉辦過時裝秀。於是我給奧黛麗打電話,問她,你想去日本嗎?她說好啊,我還從來沒去過呢。我說,那你願意和我一起去日本工作嗎?但這是個苦差事,工作量很大,我們要在東京、大阪還有其他城市做五到六場展示,每天三場,早上10點一場,下午一場,晚上一場。

奧黛麗非常愉快地接受了,她問我,你覺得我可以早點過去遊覽一下日本嗎?日本方面同意了,所以她在時裝秀的十天之前就和孩子、朋友到達了日本。她希望可以在廣告遍布之前好好地參觀一下日本。 所以我們將旅行所需要的一切幫她安排好,幫她實現了在時裝秀前遊歷日本的願望。等我到達日本之後,我們就開始了每天三場秀的工作,她在日本受歡迎的程度是難以想像的。人們帶著舞鞋、鮮花來看望她。藉由紀梵希的工作,她得償所願地遊覽了日本。在時裝秀的結尾,50位模特同時登場謝幕,奧黛麗走到舞台中間,《月亮河》的音樂響起,這個場面像童話一般留在我的記憶里。

MW: 那您為赫本製作了那麼多服裝,包括《蒂凡尼的早餐》中經典的小黑裙、禮帽等,你的設計靈感來自哪裡呢?

HDG:首先,大多數的裙子是我工作室現有的系列,她先從其中挑選一些,然後我們直接在模特身上改動,或者根據電影設計服裝草圖,我有次甚至跑到西班牙或其他地方尋找材料。我們合作非常愉快,從來沒有過爭執,她也很開心。她拍《偷龍轉鳳》的時候問我是否能給她做一個面紗,我當時覺得面紗不怎麼好看。我問她為什麼,她說因為這個面紗會帶給她不同的感覺。於是我們就做了,她說得確實有道理,她的眼睛和美麗躲藏在面紗之後,果然有種不一樣的感覺,您看她是個有自己的想法的人,知道想要什麼。所以,我們之間的工作是很自由的,很有樂趣。我們做了很多工作,非常愉快,後來大家就看到了那些電影,對我來說,這是我人生中最特別的一段時光,因為她帶給我很多,不只是她的個人魅力,她的美,她的善良,還有她的廚藝,因為她很會做飯。

人們老覺得奧黛麗不吃東西,其實她就是個美食家,她的義大利面做得特別好,她的生活很簡單,根本不像個電影明星。怎麼說呢,她是一個電影明星,但是是最簡單的那種。

MW:我知道您為她製作了那麼多服裝,她又是一個獨一無二不可替代的巨星,那麼您覺得有沒有其他明星在氣質上和她接近?

HDG:我非常喜歡羅蘭,她是我們在奧黛麗之前就合作的女星,她的電影曾經在義大利巡迴。 與她合作時,我們曾經一整個星期 晚上待在酒店裡工作,她是工作室服務過的第一個影星,非常美麗。後來我也與伊麗莎白·泰勒合作,她的嗓音非常有磁性,人也很優雅。我們在她的電影《VIP》和《埃及豔后》中為她製作服裝,她人很好,但因為她當時的健康問題,工作進行得不很順利。我也和索非亞·羅蘭合作過。和不同的女星合作是非常好的經驗,但依然無法與和奧黛麗的合作相提並論。

「美不僅僅是外表或線條上的美感,而是一種我們在人生中如何去行走的感性。」

MW: 您覺得什麼是美?如何定義女性的美?您覺得今日的時尚已經遠離了您當初的路線,有什麼是您不喜歡的?

HDG:對我來說,美不僅僅是外表或線條上的美感,而是一種我們在人生中如何去行走的感性,一種人文和一種面對生命的慷慨態度。我是一個基督徒,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不是宗教,而是一種上帝在支持和幫助我的信念,我覺得我常常得到上帝的眷顧。我曾經非常欣賞的一位朋友,Balenciaga,他本人是一位紳士,而且深具智慧,我不僅僅指他的工作,而是他能夠站在更高的高度上去看待人生。他為人誠懇,也是一位基督徒,他不常去做禮拜,但是會常常禱告。他的為人就和他的作品一樣,毫不參假。他跟我說,他從來也沒有去工廠學過縫紉,也根本不會。我說我倒是很想去學一學。他問我為什麼?我答,為了技術過人。他說,不對,人們需要的是你對服裝的品味,然後工人們按照你的品味去實現,這才是你應該做的,學習縫紉對你沒有任何幫助。他說話總是這麼直接。我一直很欣賞他的作品,他從來都是那麼優雅,對時尚有著獨特的見地,對我來說,他也是一所學校,讓我懂得了更多應該或不應該做的事情。他常常說,布料也是有生命的。是的,我們製作服裝倚重於布料,所以加入任何不天然的成分都是對布料的不尊重。我覺得這是作為一個時裝設計師,我所學到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我永遠也不會忘記。

Givenchy先生與影視機構創始人、製片人田朴珺女士

MW:你提到永遠。那麼,時間是什麼?

HDG:我覺得對我來說,時間太短了,我們看著一周周、一月月,時間就這麼飛快地過去了。但是我覺得生命里最重要的事,是幸福。很多人抱怨生活,我不是因為我的人生獲得了一點事業上的成功,就口無遮攔,但我不喜歡抱怨,我熱愛我的工作。從小我就確定了內心,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麼,儘管曾遇到家庭的阻力,但得到了母親的支持。我遇到過很多風雨,也經歷了各種困難,值得欣慰的是,這份工作讓我遇到了很多人,不是因為他們購買我的服裝,而是因為他們教會了我如何去生活和享受工作之外的樂趣。比如繪畫和園藝,以及很多其他有意思的事情。他們教會我如何去探索工作以外的世界,我們也因此成為一生的朋友。這些都是我珍貴的財富。

MW:時尚是什麼?

HDG:什麼是時尚?我覺得時尚已經不存在了。對我來說,現在的時尚界很多元,但並不是真正的時尚,只是穿衣的方式而已。我不想當壞人,但是自從聖洛朗關閉了他的工作室之後,時尚就開始變味兒了,每個人都說自己是時尚,其實時尚已經沒有了方向。可能我們有很多商店,有越來越多的成衣,但是時尚所堅持的優雅和和諧卻消失不見了。我不是因為自己已經離開時尚工作才這麼說,但是真正的時尚對我來說確實不存在了。或許時尚已經隨著時代改變了,變成了另一種方式的存在,也或許因為我們所處的這個時代更艱難了吧。

當我還是年輕的設計師時,我有幸認識了時尚,有幸接觸到很多美好的布料,這些經歷令我感到無比幸福。我非常喜愛絲綢,您來自絲綢的國度,您知道在法國里昂曾經有很多絲綢業者,生產過很多美麗的絲綢。而現在,這些作坊都倒閉了,因為生活很艱難,沒有人願意再去定製那種一碰就容易損壞的柔弱布料了。所以這種美好也就越來越少了。

採訪、撰文 | 田朴珺

編輯 | 唐卓偉、Woo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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