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雞道士鬼結婚

媽媽說，我從小就比較瘦弱，手腳較小，脖子又長。我的大腿和同齡的小孩比起來，就像他們的胳膊。我的胳膊，就像樹上細細的柳條兒，一點都沒有肉。大眼睛，大腦袋，脖子又長。

每次我生病的時候，媽媽都要背上我走上很長的一段路，找醫生，半夜病了就半夜去，中午生病了就中午去。我的肩膀怎挨著我媽媽的肩膀，我的頭髮已經吹在媽媽的肩膀下面，和媽媽的下巴挨在一起。每次看醫生的路上，都要經過村西的一個大坑。那個大坑，誰也說不清到底是天然的還是人工呢，但是一年四季水不斷。也有魚蝦。青蛙更是很多。冬天的時候，大孩子在上面滑冰，夏天的時候兒，大個子孩子在水坑裡面洗澡。看著那些孩子在水裡像魚一樣，自由遨遊，狗刨，仰面躺在水面上，沉在水裡幾分鐘都不出來，真是羨慕人。我心裡每天都想著，我要和那些孩子一樣在水裡玩。

媽媽，每次背著我從坑邊上，沿著一條小路，走過去。我都十分擔心，也是蠻害怕，我生怕慢慢會丟下我，害怕旁邊的老太太會繼續拉著我走。有時候媽媽背著我在我一邊走一邊和我說話。我就看見旁邊的老頭老太太看著我笑。有時候老太太伸出手，在我的肩膀拍一下，我就覺得千斤重力壓向我，就會情不自禁委身一躲，這時候我的病就會重些。有時候老太太竟然可以拿些東西給我吃，我不吃他就生氣。我可以看見，也可以和老太太說話。但是我媽媽不知道，每次我對著空氣說話的時候，我媽媽就的問我：孩子，你是不是燒糊塗了，你怎麼對著空氣說話。我說媽媽，你沒看到嗎，這個老奶奶在問我呢。我媽媽就害怕。就沖著我說話的前方吐口水破口大罵。我的媽媽沒什麼文化。罵起來也是鄉村的土話鄉間國罵。我媽媽罵完之後總要痛快的跺上幾腳。從那邊兒吐口水。那他們的祖宗，你們王八蛋，小烏龜，欺負我的兒子。有本事你們朝我來。看我不收拾你們。我家也是很有本事的。我就是不想收拾你們，收拾你們還不是小意思嗎。對面的老太太笑得合不攏說：你說的有意思嗎。你覺得你媽說的是真的嗎。我怎麼不知道？

我大概就是七八歲了，還有著別人看不到髒東西的眼睛，別的小孩也看不到。我清清楚楚的記的，我大概有十歲的時候。那時候我已經讀了小學，成績也不好。有時候就淘氣父母就生氣就揍，但是我依然是我。依然逃學呀，田裡偷西瓜吃啊，做著各式各樣壞孩子才做的事兒，或者媽媽從不讓我進水坑，但是我每次都可以脫光了屁股去玩水。我媽媽應該是聽到了我們家裡邊的一些事兒，知道了有一個狐狸精老太太是老家的家神，其實是多年的老仇家，一有機會，這老家神就會毫不客氣的取走我們家人的性命，所以得小心翼翼。正好，我已經到了第三代孩子。媽媽更緊張了，看著挺緊張的樣子。每次我進水玩水了，就不管有多少人，也不顧忌我的面子，拿起一條木板就超兒子的身上去打。打得我渾身受不了我就去跑。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就這樣我光著屁股，我就躲在村東邊兒的一條小溝里。溝里長滿了野草，我躲在上面。不敢出聲。也不能輕易讓別人看到我，發現我，甚至有些人就是愛告密，他們告訴我媽媽說我在這裡藏著那怎麼辦啊？

我十分擔心媽媽會突然出現在面前，揮舞著一條大棍子，朝著身上去打的那種疼痛感，就像蟲子去咬自己的肉，就像一條手臂被狗咬住了一樣。那疼那樣的恐懼。我不知道在溝里呆了多久。也不清楚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我看見一台大大的紅的鮮艷的轎子。我特別注意了那新娘還挺漂亮，好像是我們村子裡的一個人，對好像是我的一個同學的姐姐。新娘頭上也是插了簪子，眼睛大大的臉蛋兒紅紅的，穿著大紅的衣服。新娘掀開門帘兒，朝餃子外面看了看，正好和我的目光相對。那一刻，我突然感覺到身上很冷，你害怕那是一種沉在水裡的感覺，冰冷的感覺，恐懼都感覺寂寞的感覺，那種恐懼突然就潮湧一樣塞滿我的心頭。我害怕，我出了溝，我就去跑。我要回不了家，我要找到我的媽媽，這種感覺很強烈，要是我不跑，我害怕我就會死在這裡。我跑在鄉間的一條路上，這條路也很寬，但是抬她轎子的那些人，總是往我身上去擠來的樣子。我跑路左邊他們就靠向了左邊，跑右邊他們就走去靠右邊，他們的方向，正好和我逃跑的方向一樣，他們追著我跑，我就哭，我就去叫，我一聲聲聲嘶力竭喊「媽媽媽媽」。媽媽也出現在我面前，手裡木條也不見了，看見我跑過來就喊：你跑哪兒去了，雖然很生氣，但是聲音里都是憐憫和愛。

我一頭扎進媽媽的懷裡，媽媽把我抱住。我瞬間就哭得更響亮了，我的眼睛紅紅的，我說媽媽外面娶媳婦兒呢，媳婦兒呢，抬轎子的人很怪我害怕，我跑到哪兒，他們就追我到哪兒。媽媽就是他們，我指著轎子的方向，因為遠遠的落在我的後面，他看見我找到媽媽，速度就慢了，我媽媽我才看了一看了之後。再次破口大罵。

「人家結婚了，我們為什麼要罵人家啊」。媽媽也不理我，還是破口大罵。罵他們祖宗罵他們的媽媽罵他們罵他們祖宗十八代罵他們沒有良心。罵他們壞了良心，反正什麼噁心就就罵什麼時。什麼難聽就罵什麼。我的心裡隱隱約約的知道。我一定遇上了髒東西。我說媽媽別罵了，他們走遠了。媽媽停頓了下來。就就拍自己身上了，拍我的身上，媽媽就帶著我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回來的路上，我還和媽媽說悄悄話說，媽媽我看到了坐在轎子里的是咱們村兒里的誰誰的閨女，她穿的好漂亮啊，長的也很漂亮，她是不是要出嫁了。媽媽就要堵上我的嘴說，這種話以後不要說了。我不知道為什麼，我說媽媽，我確實見了，確實是那個是那個姐姐坐在轎子里，她還看著我笑呢。媽媽好好睡一覺，做了好吃的，對我偷偷的下坑去洗澡，也不再追究了。想想這樣也挺好，我也下了水去玩嘛，也沒有追究，棍子也沒有大的我身上。

像一條小魚一樣在水裡邊兒自由的嬉戲，或者仰泳，或者紮下一個猛子多好玩啊。多風光啊。這時候媽媽煮的手工面。加了兩個荷包蛋，淋上香油，醋，醬油，還撒了蔥花，味道特別香。媽媽端來就要喂我，我就依偎在被窩裡，揚著面讓媽媽一口一口的喂，媽媽說孩子，你都看了些看到什麼了，我就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訴了媽媽。

這時候我媽媽。看我吃的差不多了，就去了我說的那個坐在轎子里的姐姐的家裡面，問了些情況。媽媽特意囑咐他們說，這閨女明天。就不要出去了買結婚的東西了，我家要做些針線活，你讓閨女到我家幫忙幾天吧。人家也不當回事兒，就把媽媽當成了一個神經病似的。他們覺得我媽媽說的話，沒邊沒沿的，很不靠譜，反而像神神叨叨的病人那種。「明天還要上班兒呢。找了個好工作也談了男朋友，馬上就結婚了。不讓人家出去。那怎麼可以。」這是這個女孩的媽媽對我媽媽說的。

我媽媽說，反正也告訴你們了。你們自己注意吧。就在第二天。這個姐姐出去上班的路上。遇到了車禍。裝上了十幾噸二十幾噸貨車側翻了，煤全部壓在了這個姐姐的身上。後來我知道我遇到的是鬼娶親。這隻鬼，也許馬上就要結婚的時候，他突然就死了，所有的人都高興的婚禮，變成了他的葬禮。他恨。所以要想辦法在那邊也娶一個媳婦。這個媳婦可能就來自陰氣重的陽間的女子。那個同學的姐姐就遇到了鬼娶親，並且把自己也嫁給了那個鬼。她要是相信的話，就該這幾天不出去，或者到了廟了好好禱告下，求個保護。可是她們沒有看到的東西，偏偏就不信。

我老家的爺爺，不是經常來看我的爸爸。也許爺爺考慮的比較多，再多也不太好，更加的不希望我爸爸和我老家的爺爺聯繫，更不希望他們去親。我爺爺就偷偷的站在一邊，悄悄的看看我，看看我的爸爸，看看我們一家三口兒。就這樣就算了。當然。我爸爸也經常的偷偷的帶著我騎著二八自行車穿過很遠很遠的路。穿過縱橫溝壑的沙土崗子，去看我的爺爺。

我爺爺見到見到我們去，總是很高興。不記得我的爸爸和我的爺爺在說些什麼。只記得那是一個又黑又小，也沒有電燈，只記得還燃燒著煤油燈樣子的小屋子。爺爺和爸爸兩個人寂寞的坐著。我就在一邊，我爺爺摸了摸我的頭頂。「這孩子你們要看好咯，千萬不要讓他去有水有電有溝有牆有火的地方，這是必須必須要記住的。」我的爸爸，：呃。」爺爺還不算完，拿出一道靈符吧，縫了一個小荷包就戴在我的脖子上。說這個東西可以保佑孩子在十八歲之前平安無事。

我老家爺爺死得那天，好像我有一種預感。我記得那是一個清晨。我醒了之後，也不吃飯，就是到處去喊死人了死人了死人了。爺爺訓斥我，「我日說這不吉利再說就揍你。」我也不理他。我一會兒抱著我爸爸的大腿晃蕩，一會兒爬上餐桌兒嚶嚶的哭。好像一個傻子或者像一個神經病。再往後，我就找出一木條兒在上面扎了，一白色塑料袋兒，白色的紙撕成條和白色塑料袋兒也是成條。做了一個哭喪靈幡的樣子的東西。

然後我就把這這條棍子插在了，我家的大門口。然後我就圍著這個靈幡在哭。哭著，死了，死了，死了，死了。

果然到了早上九點的時候。老家來了人來報喪。說老家的爺爺。已經不在了。我爹忍住不敢流淚，等自己出了村，淚水才流下來，才低吼一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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