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吸善氣（4）

無緣見到雅斯貝爾斯寫的《斯特林堡與梵高》全本，不知這個德國人究竟從哪些方面去比較了這個荷蘭人與這個瑞典人，兩個都是他眼中的「天才-瘋子」。

但我想，至少有兩個方面是可以比較的。

其一，可以比較疾病與創作之間的關係。雅斯貝爾斯認為梵高的病情變化直接作用於他繪畫風格上的變遷，病情的加重最後讓梵高喪失了藝術創造力。

我們的確能夠感到：梵高每次發病後，創作的能量都會發瘋似地爆發出來，每到那陣子，他的畫頻頻出現神來之筆。梵高自己也這樣說過：「我越是耗盡精力，越是患病、瘋瘋癲癲，越是一個藝術家——創造性的藝術家。」「所有的藝術家：詩人、音樂家、畫家在物質生活上都是不幸的，這肯定是個怪現象。這就提出了一個永恆的問題：我們能看到生活的全部嗎？或者更確切一些，我們看到的一面，是否僅僅是死亡的一面？」

灰色的圓形建築是梵高博物館，藏有約200幅油畫和600幅素描，由梵高侄子文森特所遺贈。魯成文攝

其二，可以比較他倆與女人的關係以及這種關係對各自人生觀的刺激。

梵高也很喜歡女人。他曾正兒八經地追求過愛情和婚姻。

1873年夏天，20歲的梵高被調到古匹爾倫敦公司。古匹爾公司總部設在巴黎，專門經營畫家們的作品。很快，一場愛讓梵高的命運開始轉入了非常的軌道。其實，這場愛來來去去都有點莫名其妙。

梵高在倫敦寄宿的公寓之主有個19歲的女兒洛耶·尤金尼亞，她們母女倆還在公寓里開辦了一家幼兒園。

每日進進出出的，梵高留意上了並開始暗戀尤金尼亞。直到第二年的6月，在他即將回荷蘭享受一次較長時間的休假之前，他才鼓足勇氣，向尤金尼亞表白了心跡。

據說，那一天早晨格外美麗動人。尤金尼亞招呼梵高到花園裡觀賞自己種植的花卉，四處花色競艷，金色的陽光籠罩了尤金尼亞的頭頂。可是，當梵高結結巴巴地要求姑娘嫁給他的時候，得到的回答是：尤金尼亞已經訂婚了，甚至梵高現在住的房間就是她的未婚夫日前住的房間，不過，他現在去威爾士了，已經和尤金尼亞暫別近一年。

一種可以理解的性心理頓時衝上了梵高的腦海，他衝動地一把抱住了尤金尼亞，央求她解除已有的婚約，轉身嫁給自己。但尤金尼亞非常堅定地推開了梵高。

到了1881年春天，久經波折的梵高已經呆在了位於埃頓的家裡。他在家裡仍然勤奮寫生，甚至還安排時間去海牙同別的畫家交流。似乎一切在慢慢回復正軌。

偏偏在這時候，梵高又愛上了他的表姐凱·沃斯。當時凱·沃斯剛成為遺孀不久，也許，她那憂鬱和哀傷之美打動了這個心思非常特別的梵高。梵高常常邀請表姐和她4歲的小孩一同到郊外寫生。

在憋了一段時間之後，有一天在郊外，梵高再次高度衝動起來，他抓住表姐的手，大聲呼喊：「凱，我愛您，就像愛我自己！」

梵高在愛情生活上的確太主觀了，非常突出地體現了他生命的主觀性，他總是以為有自己的愛就能保證一切，從不慮及在愛之外還必須考慮的其他一些因素，尤其是慮及被愛者之所慮。

這一次依然是一場單相思。凱·沃斯在回答完「不，永遠不！」之後，帶上小孩回到了阿姆斯特丹自己父母的家。

位於阿姆斯特丹的荷蘭國家博物館，魯成文攝影

梵高在家裡再次成為了眾矢之的，他那非常保守的父親要梵高從家裡搬出去。當梵高追到凱·沃斯父母家的時候，姨夫堅決為女兒擋駕，絕望的梵高當著姨夫的面將自己的手背放在汽燈的火焰上烤。

正兒八經地追不到良家女性，梵高就去追那些不正兒八經的女人。當然了，他也一直為自己找好了理由，他說：「心靈的純潔和肉體的墮落可以不矛盾。」

梵高與各地的「失足婦女」打成一片，還誘引弟弟提奧也去紅燈區。長此以往，最後倆兄弟都患上了梅毒症。我們可以從梵高的自畫像發現，他的臉頰和下巴都被畫得有些凹陷，那是因為他的口腔因為梅毒多發潰瘍，許多壞牙齒都被拔除了。

梵高還乾脆愛上了一個為他當模特的、而且正懷著不知道是誰的孩子的妓女西恩。他這樣為自己找好了台階，「對比那些漂亮的婦女或女孩，我更願意去欣賞和接近那些老丑、貧窮的女性。她們雖然可能不那麼愉悅人，但經歷過人生的憂愁，獲得了頭腦和心靈。」

一開始，梵高很喜歡這個海綿式的女人，她總能在他煩惱和特別不順心的時候，讓自己很快平和和寧靜下來。但當她生下了孩子以後，好吃懶做到了讓梵高忍無可忍的地步，連擺幾個姿勢讓梵高畫素描都很不耐煩，加上梵高家人擔心梵高徹頭徹尾地敗壞家風，一再警告他不要與西恩成婚，梵高終於斬斷了與西恩的聯繫。

雖然梵高在割自己耳朵之前的幾個月曾寫道「妓女就像屠宰場的肉」，但究其一生的基本表現，他對女性還是足夠尊敬的。

梵高始終認為，一個人不可能沒有愛情和女人而活著。生活中如果找不到這些深刻、真實和無限的存在的話，生活就不再值得眷戀。

梵高還這樣表露過心跡，「我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當看到已過韶華之年的女性的臉龐時，心裡就會充滿無限同情，當然這是帶有敬意的，在我看來，這些女人的臉上彷佛刻著字：在這裡，生命和現實留下印記。」

梵高畫的阿爾的弔橋，前景中納入了幾個勞作中的婦女

至於整個人生以什麼來比喻更好，梵高在1878年寫道：「紅彤彤的夕陽懸在松樹枝頭，池塘中倒映著暮色朦朧的天空，荒野中，黃的沙，白的沙，灰的沙有了多少和諧與感傷——瞧，生命中有那麼多的時刻，一切都充滿了平靜和靜謐，我們的人生不恰恰就像這條穿越荒野的小徑么？」那時他正準備去比利時福音學校學習，走之前特意與父親回了一次津德爾特老家，路途上的景色讓他寫出了這段美文。

儘管與女人交往特別不順，儘管整個生活都危機重重，梵高還是對女性和生活多加讚美，這兩點是與斯特林堡形成了強烈對比的。

也許吧，面對梵高和斯特林堡這兩個「天才-瘋子」而必擇其一的話，女人們還是更喜歡梵高一些吧。

來吧，那些喜歡梵高的，這些更喜歡梵高的，來聽這首《荷蘭國歌》。

荷蘭教堂里音樂主題的彩色玻璃窗，魯成文攝影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