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在朋友圈亂買減肥藥,它們可能來自別人的腸道
本文授權轉載自:魔宙
有沒有發現,你已經被環境影響,社會審美偏愛高白瘦,所以無論高矮大小扁圓,都被親友或街邊小廣告帶去健身、增肌、減脂、有氧無氧。
生命本該多樣,你用金錢時間甚至生命換來美麗。
之後呢,你還是不是你?
這篇文章來自魔宙,作者徐浪寫了一系列都市傳說,文章超長,根本停不下來。
因為紮根於現實的故事,總會刺痛人心。
魔宙所發的是半虛構寫作的故事
「夜行者」系列是現代的都市傳說
大多基於真實社會新聞而進行虛構的報道式寫作
從而達到娛樂和警示的目的
朋友圈最大的用途,是塑造自己的形象。
我媽發到朋友圈的,是各種「微信好文」——《檸檬的八種功效》《吃一樣神物可排宿便》《今天剛發生的,央視已經曝光》......說實話,我已經屏蔽我媽一年多了。
我的助手周庸,喜歡車和運動,朋友圈裡分享的,都是車和他健身、打球的照片。
他轉載的文章也都和這些有關,比如《警惕健身房殺手,北京又一健身教練死於他手》——講的是卧推需注意安全,北京一個健身教練卧推時沒弄好,把自己砸死了。
推舉是健身房裡死亡率最高的運動,約佔60%
他倆發這些,完全符合我對他們的認知。
但如果反過來,周庸分享微信好文,我媽發車和健身,就會讓我覺得不是本人發的。
去年年底,田靜就面臨著這種困惑——她一個同事的朋友圈,變得很奇怪。
12月18日,我接到她的電話,約我在東直門的正東國際大廈見面——她在這開了個人的新聞工作室,專門從事新聞採集、製作、研究以及買賣。
下午四點多,趁著還沒開始堵,我開車到了正東大廈。
田靜跟這兒租了三間辦公室,打通後大概兩百多平,我掃了眼辦公區,一共十多人。
她把我帶進會議室,關上門,給我扔了瓶草莓味的味全:「沒有咖啡和果汁,喝這個吧。」
我說行,靜姐給啥就喝啥:「今天找我幹嘛,要請吃飯?」
她說今晚還有活兒趕,不一起吃飯了,找我來是想查一事——她們公司好像丟了一個人。
我說什麼叫好像,丟就丟,沒丟就沒丟。
田靜抬起手,示意我聽她說完,我點點頭,擰開味全喝了一口。
兩個月前,田靜工作室新招了一女孩,叫楊嬌,負責新聞采編。
她剛來北京,還沒租房子,公司的另一姑娘就把自己的次卧租給了她,兩個人分攤房費。
一周前,楊嬌發了條朋友圈,說自己特心煩,要出去清凈幾天——當天她就沒來上班,也沒再回住的地方,打電話也一直關機。
楊嬌的朋友圈狀態
雖然關機,楊嬌的朋友圈卻一直在更新,而且說的都是些莫名其妙,平時絕不會說的話。
她平時是個愛看排版好看的雞湯,從不說髒話的姑娘。而這幾天發的朋友圈,充滿了髒話和錯別字,完全不像是她發的。
田靜說著,掏出手機給我看楊嬌朋友圈,我接過來翻了一會,對比她之前發的東西,她最近的幾條朋友圈確實像另一個人發的。
我把手機還給田靜:「你懷疑她出事了?」
田靜說是:「我覺得這些就不是她發的,而是別人發的——為了維持一種楊嬌很好的假象。」
我點點頭,這種事不是個例,有些犯罪分子會利用這樣的手段,幫自己延長案發時間,製造不在場證明,增加破案難度。
最近又發生了一件這樣的事
我問田靜報沒報警,她說沒有,我說那通知楊嬌父母了么,她說也沒有:「現在還不能確定她是否失蹤了,別鬧了烏龍,你先調查完再說。」
我說懂了:「先帶我去她住的地方看看吧。」
田靜叫來了和楊嬌合住的姑娘,讓她提前下班,帶我回家看看。
楊嬌和這姑娘,住在離公司不遠的新源西里小區,我到了以後,在樓下抽了枝煙,順便等了會周庸。他到以後,我們一起上了樓。
這間房子是個兩屋一廚,大概五十多平,楊嬌住在北向的次卧。
我擰了一下次卧室的門,沒鎖,我推開門走了進去。
楊嬌的卧室還挺整潔,沒什麼垃圾,被子也疊的很整齊。
我正在查看是否有什麼線索,身後忽然開始嗡嗡響,我猛回頭,看見周庸站在一個「甩脂機」上,渾身上下抖動著。
甩脂機
我問他幹嘛呢,他說我試試:「徐哥,我跟商場總能看見這玩意兒,真有用么,能靠抖動把脂肪甩掉?」
我說脂肪甩不掉:「你的智商估計能甩掉點。」
強行把他拽下來,我們仔細搜尋了一下卧室,除了甩脂器,還找到了女生用的啞鈴、左旋肉鹼、以及一些減肥藥和潤腸茶。
我問合租的姑娘,楊嬌是否一直在減肥,姑娘說是:「她最近瘦的特快,得有十四五斤。」
點點頭,我又問楊嬌失蹤之前,有沒有什麼奇怪的行為,或接觸過什麼人。
她想了想:「前段時間,楊嬌和我說交了個很帥的男朋友,還給我看照片,確實很帥,所以我就沒信。」
我明白她想表達的意思,楊嬌是個胖姑娘,特胖那種。
按照田靜給我看的照片,大概是身高一米六,體重一百六七十斤左右——按照常人的眼光,她不太可能找到一帥哥男友,所以室友覺得她是編的。
如果這事是真的,說不定裡面還真有點問題——但我問了一圈,沒人見過楊嬌男友,根本無從查起。
除減肥的東西外,椅子上還有個沒拆的快遞,我拿起來看了看訂單號,用手機查了一下——這個包裹是楊嬌失蹤後的第二天到的,而發件日期是12月8日。
我讓周庸拆開了包裹
我決定拆開包裹,看看能否找到些線索。
從兜里掏出瑞士軍刀,遞給周庸,讓他把包裹拆了,他點點頭,一刀割開了上面的膠帶:「徐哥,拆人包裹不犯法吧?」
我說沒事,最多也就是拘留罰款。
他說卧槽,那咱還拆?
我說對:「所以讓你拆么!」
打開包裹,裡面仍然是減肥的東西——五盒「路老膏方」食用膏藥,還附了張感謝信——結尾處寫著「希望您推薦給親朋好友一起受益」,旁邊還有一個二維碼。
拿手機掃了下二維碼,進了一個私人微信,叫膏方專業減肥張老師,我申請了加好友,沒兩分鐘就通過了。
這位老師上來就問我怎麼加的他,我說是楊嬌推薦的,她一周之前買過,說這葯還挺管用的。
張老師不在多問,開始打聽我的情況,幫我分析我肥胖原因。
他問我是否採取過其他減肥手段,還讓我發一張舌苔的照片,我一通瞎扯後,他建議我購買一款兩個月療程,價格7800的路老膏。
我說太貴了,得再考慮。
他說還考慮什麼呀:「你朋友來找我的時候,說她去瘦身工作室、辟穀班、健身房都沒用,我告訴你,要減肥,還得路老膏——現在交訂金,我可以給你打個折。」
嫌他磨嘰,我直接拉黑了——在微商手裡買沒批號、沒經營許可的不正規藥品,吃死的不在少數。
三無的減肥藥有可能吃死
楊嬌找他購買膏方時,說自己採取過其他減肥手段——瘦身工作室、辟穀班以及健身房——她剛到北京兩個月,工作外的時間基本都花在減肥上,如果她真有一男友,很大可能是在某個減肥項目中認識的。
我問楊嬌的室友是否知道她報的這些班。
姑娘說就健身房不知道:「她報那減肥工作室,經常在東直門地鐵站拉人,楊嬌就是跟那報的。免費的辟穀班她發過一個鏈接給我,想讓我一起去,等會我找到發給你。」
我說行,看來也沒什麼別的線索了,咱一起出去吃頓飯,明天我們再繼續調查。
她說不了:「最近有點食欲不振。」
她臉色確實不太好,有些蠟黃,周庸問她是不是生病了,她沒說話,忽然開始乾嘔,捂住嘴跑到洗手間,扶著馬桶吐了起來,周庸急忙過去給她拍了拍背。
她吐了幾下,忽然一聲尖叫,周庸問她怎麼了,她捂住嘴指著馬桶,我走過去看,一條幾厘米長的白色蟲子,在馬桶里蠕動著。
周庸看了一眼,也乾嘔了一下:「卧槽,這什麼玩應兒?」
我說應該是蛔蟲。
姑娘嚇哭了,說蟲子是從自己嘴裡爬出來的。
我勸她說沒事:「應該就是吃了什麼生蔬果,沒洗乾淨,裡面帶蟲卵——怪不得你食欲不振,回頭吃點打蟲葯就好了。」
看見她吐出的蛔蟲,我和周庸也不餓了,開車把她送到附近的北京中醫藥大學東直門醫院,開了點打蟲葯,我倆就回家睡覺了。
第二天晚上六點,我和周庸來到東直門地鐵站H口——楊嬌報那瘦身工作室差不多就是這個時間,在這裡報的。
我們點上煙,觀察著地鐵口來來往往的人,十幾分鐘後,一個穿著黑色大衣有點胖的哥們走出地鐵口時,剛才靠在牆角玩手機的姑娘一步衝上去,塞給了他一張卡片:「哥,我們是做瘦身餐的,一個月十五到二十斤,絕不反彈。」
那哥們有點尷尬的擺擺手,示意自己不感興趣,姑娘鍥而不捨的追著說了半天。
周庸:「她咋不找咱倆呢。」
我說咱倆體型不是她目標客戶:「走,咱主動找她。」
沒說服大哥,姑娘又靠回牆角玩起了手機,我們故意從她身邊走過。
周庸:「徐哥,你這喝酒都喝出啤酒肚了,不減減啊?」
我說減什麼啊,又工作又寫稿的,根本沒時間運動,咋減?
正說著,身後伸過來一隻手,拿著兩張名片,遞給我和周庸:「哥你試一下我們的瘦身餐唄,按照我們食譜走就行,什麼都不用干,一個月啤酒肚准沒。」
我接過卡片,問她都有什麼瘦身餐,她說現在主要有五種瘦身湯,可以單獨吃,但一起吃效果最好:
銀杏疾速全身瘦150元
小粉全身均勻瘦150元
小綠植物去抗體150元
小紅夜間助眠 100元
小橙強效夜間燃脂 150元
只要嚴格按照他們的食譜,配合他們的瘦身湯,一個月保證我沒有啤酒肚,我問她還有更快一點的么,我這人比較急。
她說那得問問她老師。
我和周庸跟她來到了離東直門地鐵站不到一公里的青杉園小區,她們的瘦身工作室就在13單元3樓的民居里,八十來平的一個三室一廳。
我跟著地鐵口的姑娘來到瘦身工作室
「老師」也是個女人——這瘦身工作室的仨工作人員都是女性,讓我有點失望——沒有男性就對標不上楊嬌的男友。
老師問我想多長時間減掉啤酒肚,我說兩周,她點點頭:「那普通減肥餐就不適合你了。」
向她諮詢什麼比較「適合我」時,她拿出了一盒淺棕色的膠囊:「這個比較合適,但是價格會高一些,一盒1500,30粒,半個月吃完。」
棕色膠囊
周庸:「看著這粒藥丸,我怎麼渾身難受呢?」
我說我也是,問老師這是什麼。
她給我解釋了一下,膠囊里是從體型纖細的人糞便中萃取的微生物群——這種瘦人的微生物群,能改善人體新陳代謝狀況。
周庸說等等:「也就是說,這膠囊里是屎的提取物?」
老師說對,你們不用擔心,藥丸是無臭、無味且雙層密封的,藥丸在到達大腸內的正確位置前,「藥性」不會出來。
我擺擺手,拽著周庸出來了。
坐進車裡時,周庸還是有點難以置信,一根煙點了兩三次才點著:「瘋了吧,吃屎減肥能有用?」
我說還真有用——我之前看《參考消息》發過一篇報道,瘦人和胖人腸道菌群的不同,導致到營養吸收不同。
胖人吸收好,吃什麼都胖,瘦人吸收差,吃什麼都瘦,如果能把瘦人屎里的腸道菌群提取出來,讓胖人長時間服用,可以改變胖人的吸收。
周庸有點震驚:「她剛才拿出那屎膠囊這麼牛逼?」
我說不好說,這種藥物跟美國也還在臨床試驗階段,還沒批量生產,我不信她這兒就有了。
她剛才拿那藥丸,八成真是屎——不過肯定也有減肥功效,吃完了這個屎膠囊,誰還能吃進去飯啊,吃不進去飯,自然就瘦了。
這其實都是幌子,就和她們的減肥湯一樣,說是不用節食,但得搭配固定的食譜——直接照那個低卡路里食譜吃,你不喝減肥湯也會瘦。
吃屎減肥有科學依據
周庸抽了幾口煙:「徐哥,屎做的減肥藥真有人會買么?」
我說只要好使,或吹的好,就肯定有人買——要不然怎麼那麼多人一心一意往這行撲呢。
再說了,吃屎算什麼,現在這個吃屎減肥起碼還有點科學依據,大概十年之前,還曾經流行過人流減肥和喝尿減肥。
比起吃屎和喝尿,最可怕的其實是人流減肥法——許多女孩故意懷孕,從人流手術台上下來後,第二天連續鍛煉、熬夜上網,沒幾天就可以痩下來十多斤——這種行為確實管用,但很可能會導致不孕,這是拿一時換一生啊。
07年人流減肥的新聞
2000年喝尿減肥的新聞
周庸低下頭抽了口煙,沒再問問題。
晚上田靜給我打了電話,問我查的怎麼樣了,我說沒什麼進展——健身房不知道楊嬌報的那個,在房間里沒找到健身卡,應該被她帶走了。減肥工作室就是一普通騙錢的地方,要是那個辟穀班再查不出什麼,估計線索就斷了。
田靜表示理解:「你儘力就行,查不出來我就直接報警。」
晚上回家後,我仔細研究了一下楊嬌當時參加的崀山辟穀班,開班通告是個H5頁面,點進去裡面寫著辟穀減肥,說辟穀會在小湯山的一個辟穀山莊進行,為期三天,從圖片里看,環境還不錯。
辟穀班的免費,只針對女性,而且必需是一百五十斤以上的女性,聲稱可以幫助她們免費減肥,而對於其他女性概不接收。
辟穀班環境
男性想要參與這次辟穀,則需要另外繳納兩萬塊錢。
這些條款實在太奇怪了,為什麼女性只接受一百五十斤以上,並且全部免費,男性需要繳納兩萬塊——我對比了北京周邊其他的辟穀班,一般為期五到七天的,費用也不會超過五千塊,這個收費實在太高了。
雖然對這事確實好奇,但我還是先給田靜打了個電話,問報班的兩萬塊錢能否報銷,要是不能的話這任務我就放棄了。
田靜想了想說能報,但如果查出什麼內幕,素材所有權歸她。
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我沒再討價還價,答應了下來。
第二天上午,我按照H5上的聯繫方式,打給了這個崀山辟穀班。對方告訴我,今天下午就會有個辟穀班開班——下午三點在西城區安貞門集合,一起坐大巴前往小湯山。
看了看錶,已經十一點了,我趕緊收拾了幾件衣服,背著包打車去了集合點。
到了安貞門,一輛金龍停在路邊,門開著,我上了車,發現已經快坐滿了,男女的數量差不多,只不過因為姑娘們的普遍體重偏高,使得車內看起來有些擁擠。
坐到最後一排的角落裡,沒多久,車就開了,順著安立路,開向了小湯山。
一路上沒人說話,到了山莊後,一個道士打扮的人上了車,提醒我們山莊溫度比北京市裡早晚溫差大,建議辟穀者早晚多穿衣服。
然後他帶我們下了車,女性由人帶領直接去房間,男性則在原地等待收費。
用準備好的現金交了費,我和一個戴著眼鏡看大概三十來歲的哥們,被分到一個標間,房間內挺乾淨,和四星酒店的標間看起來沒什麼區別——除了沒電視。
辟穀山莊的賓館
靠近窗邊的桌子上,擺著幾瓶礦泉水,和一些棗、桂圓、核桃、花生之類的乾果和水果。
帶我們過來的道士行了個禮:「水和蔬果沒了可去前台補充,兩位師兄休息一下,晚上七點鐘打坐室開會。」
把包放下,正打算和同屋的哥們打聲招呼,他先說話了,說的英語,就一個詞——Feederism?
我沒聽懂:「你說啥?」
他說你是Feederism么?
我在美國上過學,英語還不錯,但這個單詞我硬生生沒聽懂——我向他再三確認這個單詞的正確拼寫方式後,開始上網查資料,一直到晚上七點去打坐室開會時,我終於完全弄懂了他說的Feederism是什麼意思。
打坐室很寬敞,燈是暗黃色的,男性和女性對面盤腿而坐——說實話,對面超重的女孩們腿盤的有些費勁,但與我同一側的男性,全都雙眼放光的看著她們。
他們全都是Feederism——迷戀肥胖女性的人,這種人遍布全球,、在美國、加拿大、英國和德國比較普遍,他們平時最喜歡的活動就是看女友能吃多少、震動身上脂肪、測量女友的腰圍和體重(他們喜歡探索伴侶身體究竟能夠膨脹到一個怎樣的地步),這些活動能夠提升他們的性快感。
Feederism群體
這群人有自己的論壇,胖姑娘愛好者社區,網址是http://fantasyfeeder.com,日活數以十萬計的——美國甚至有專門對Feederism群體發售的色情雜誌,以及色情片。
Feederism人群的色情網站
我坐在這群人中間,有些不自在,但這也讓我想通了一件事——楊嬌說她交了男朋友,很可能是真的——她在這裡交了一個Feederism!
接下來的三天,我都很少說話,只是在一旁觀察著這群人,然後餓著肚子把崀山辟穀山莊逛了個遍——第三下午我發現了意外之喜,在酒店前台的對面,有一個照片牆,上面是歷屆辟穀學院的合影。
在一個多月前的那期辟穀班裡,我找到了楊嬌,一個高大健壯,濃眉大眼的帥哥攬著她的肩,兩個人笑得十分開心——這應該就是他的男友吧。
我拿手機把這張照片拍下來,發給了田靜和周庸,告訴他們我找到了一點線索,接下還有不到一天時間,我要試試能不能弄到上一期的人員名單,好找的楊嬌的男友。
當晚我和大家一起坐在打坐室里,看兩邊對著放電時,思考著該從哪兒入手,尋找上一期辟穀學員名單,然後拿手機看了眼時間。
然後我發現,有一堆周庸的未接來電和三條微信。
打開微信,上面寫著:「徐哥我知道那男的是誰了卧槽!」「我說咋那麼眼熟呢卧槽!」「太尼瑪巧了!」
周庸的微信
我起身出了打坐室,回房間給周庸打了回去:「能別說那麼多髒話么?」
周庸:「但真是太TM巧了。」
我說得,你先甭往下說,現在告訴我我也出不去,只能跟這傻逼山莊里干著急,等明天我回去了,你給我接風時再告訴我。
第二天下午,我們又乘大巴回到了北京——在車上,有許多對男女都已經坐在了一起。
在安貞門下車時,我看見周庸的沃爾沃等在路邊,我小跑上了車:「走,潘家園,烤羊腿去。」
到了潘家園附近,一家叫草原部落碳烤羊腿的飯店,我點了羊腿、羊脖子鍋和幾個冷盤,又要了打雪花,菜上齊後我瘋狂吃了兩大片羊肉,又和周庸碰了一杯:「爽,這三天可餓死我了,每天就tm蔬果和水,那玩意兒真不當餓啊。」
餓瘋的我狂吃了一頓烤羊腿
周庸把酒咽下去:「趕緊的吧,看看我發現什麼了,可憋死我了,你還不讓我說。」
他掏出手機給我發了條微信,我點開,是一篇他之前分享過的文章《警惕健身房殺手,北京又一健身教練死於他手》。
該篇文章
我說這我看過,不就是奧森附近一健身房的教練,卧推時不小心把自己搞死了么。
周庸說你再看一遍,我點開文章往下拉:「卧槽?」
這篇文章里,有健身教練生前的照片,這人就是在辟穀班摟著楊嬌的那個人——怪不得他身材那麼好!
周庸問我巧不巧:「我越看你給我發那照片,越覺得臉熟,跟邊上想了倆點,終於想起來了——這不是點兒特背那哥們么!」
我又仔細看了一遍這篇文章,這哥們死亡的時間是12月11日晚,恰巧是楊嬌失蹤的那天。
事情不可能這麼巧!我決定第二天去調查一下。
吃飽喝足,周庸叫了個代駕回家。第二天上午,吃完飯洗漱一番,我倆開車前往奧森附近北辰西路的健身房。
我們沒卡,在前台辦了一次性消費,一人六十五塊錢,交錢後進了健身房——這個健身房面積不大,不帶游泳館,但器材還比較全。
上午健身房裡一個練的都沒有,我倆進去的時候,角落有個健身教練正在玩手機,看見我們站起身過來:「眼生,第一次來?」
健身房
周庸迎上前和這個教練聊起了健身的事,我拿了兩個不太重的啞鈴,站在他們身邊,一邊舉一邊聽他們說話。
倆人聊了十多分鐘,我覺得差不多了,使勁的把啞鈴扔在地下,咳嗽了一聲。周庸在那邊轉移了話題:「聽說前段時間,這兒有個哥們練卧推練出事了?」
教練說是:「出事那個是我同事,他力量一直練的不錯,按理說不應該出這事,太寸(倒霉)了。」
周庸問他有沒有當天的監控視頻,他說監控是有,但主要照門,卧推那塊是死角沒照到。
我說我們好奇,能不能給看看當天的監控,教練說網上就有:「電視台播了一段出事時的視頻。」
我打開手機,搜索健身房出事視頻——監控確實什麼也沒拍到,就是看見畫面里的人忽然往監控的死角圍了過去。
我看了兩遍,把畫面在三分鐘時暫停:「你看這是誰?」
他低頭看,畫面里一個有些胖的姑娘正往門外走:「這是楊嬌?感覺比靜姐給咱看的照片瘦了好多啊。」
看完視頻,我倆出了健身房,點上煙,打探四周的環境——在健身房的斜對面有一家便利店,它的攝像頭是個圓的360度全景攝像頭,應該能拍到些什麼。
360度攝像頭
我和周庸進到店裡,硬塞給老闆娘二百塊錢,麻煩她給我們看一下12月11日當天的監控。
老闆娘拿了錢後很痛快,將12月11日的錄像倒了出來,我拿硬碟存下,回車裡取了筆記本,插上硬碟,打開了視頻文件。
當日晚上七點鐘左右,楊嬌從健身房出來,站在路邊拿手機點了一會,應該是在叫車,過了一會,一輛尾號京GXY**T的白色速騰停下來,楊嬌上車走了。
周庸:「快給車管所那哥們打電話,查查這車的車主信息,問楊嬌跟哪兒下的車。」
我說你等等:「查個JB,你看這車號碼對勁么,哪兒出來的四個字母?」
周庸說是啊:「難道這是02年北京出的那批限量白牌,據說開了十天就停了。」
我說不可能:「那批白牌不能過戶,不能換車,你看這個速騰像是十多年的車么?」
他點點頭:「那應該是上的假牌照了。」
北京在02年曾出過一批特殊牌照,只發放了十天
我說也不像,誰能傻到這程度,把假牌子做的這麼假——他應該是把某個數字改了字母,一般都是1改T,好多人都這麼干過。
總有人把1改成T
把T換成1後,我托車管所的朋友查了車牌——果然是量速騰,他跟我們說了一下車主信息和聯繫方式,我拿起手機打給了車主。
他接電話後,問我是誰,我說我想調查一件事:「12月11日晚七點多,你在北辰西路接了一名體型較胖的女乘客,然後把她送到了哪裡?」
他沒回答,說你誰啊。
我說你別管我是誰,你告訴我你把她送到哪兒了,我不告訴交警你改了車牌——你不想罰款加拘留吧?
他沉默一下:「先掛一下,我查查訂單。」
兩分鐘後,他給我打回來:「送到了朝陽區的北隆小區。」
我和周庸開立刻開車前往了北隆小區,換班在小區里蹲了一天一夜——並沒長得像楊嬌的人出門。
周庸:「徐哥,她要是不出來,咱不得等到死啊。」
我說也是:「這樣吧,咱別再守株待兔了,主動出擊吧——這小區就一個進出門,楊嬌一直不出門,總不至於連飯也不吃吧——咱就守著這個門,等有送餐的出來,就攔住問一下。
我們站在小區門口,攔下了幾十個送餐員,不管是美團、餓了么、還是百度,都挨個給他們看楊嬌的照片,問剛才是不是給她送餐。
下午一點半,我們終於得到了線索,一個餓了的小哥看著照片皺了皺眉:「好像是她,但沒有這麼胖,也胖,但沒這麼胖。」
周庸問他這似是而非的姑娘在幾單元,他說你們不是壞人吧?
我掏出很久沒用過的假記者證,給他看了一眼,說這姑娘是個離家出走的女孩,她家人一直在找她。
他還是猶豫,周庸上前一把奪過他的手機,打開他的外賣軟體:「我看一眼,他剛送達的是19號樓22樓。」
外賣小哥生氣了,說你們幹嘛呢。我把手機還給他,說實在對不起:「我們真是好人,不信你可以報警。」
他想了想,騎車走了。
按照送餐小哥手機里的地址,我們上樓敲了敲門,楊嬌打開門,一股酸臭味撲鼻而來。
我跟著住戶進了單元
我伸出手說你好,我是田靜的朋友,她怕你出事,委託我來找你。
楊嬌沒說話,看了眼我和周庸,轉身回屋了,也沒關門,我倆對視了一眼,從兜里掏出口罩戴上,走了進去。
屋裡滿地都是垃圾,有吃空的藥盒,也有吃剩的食物和腐爛的水果——我從地下撿起一個藥盒,是一種叫御身堂的減肥藥——這葯因為西布曲明超標,導致許多人得了精神病,半個月前就被下架了。
每年有很多人因為吃減肥藥,得了精神病
我和周庸在滿屋子的垃圾里尋找有用的東西——除了御身堂,周庸還發現貼了標籤的小瓶蛔蟲卵。
周庸發覺是什麼後,一把就扔了:「這玩意兒她都從哪兒買的?」
我說淘寶上現在還有賣的——看來她早就開始「養蛔蟲」減肥了,怪不得瘦的這麼快,估計和她合住那姑娘,就是和她共用廁所餐廳才被感染的。
網上仍能買到蛔蟲卵
我們在屋裡找線索時,楊嬌就一直坐在自己的床上,看也不看我倆一眼。
給田靜打了個電話,我說人找到了,但精神好像出了點問題,可能是吃了太多減肥藥,攝入大量的西布曲明導致的。
田靜說知道了:「你直接送她去安定吧,咱醫院見。」
我和周庸架起楊嬌,把她帶到了周庸的車上,送往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安定醫院,在路上順便打了110。
下午五點,我和周庸坐在安定醫院的走廊里,等待檢查結果。
周庸:「徐哥,你覺得她精神真有問題么?」
我說我也不知道:「她的行為肯定是反常的,正常人不會吃蛔蟲、減肥藥、看起來像瘋了一樣——但人總有反常的時候,就像我小時候在哈爾濱,冬天伸舌頭舔鐵門,被粘住了——這種反常沒法判斷是不是精神出了問題。」
「但她能打車,能訂餐,我認為不管精神是什麼樣的狀態,她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為——這種情況下犯下的錯誤,是需要承擔責任的。」
周庸點點頭:「你的意思是她殺了她的男友?」
我說別瞎猜了,等醫生鑒定完再說吧。過了一會,田靜從醫生辦公室走出來,楊嬌直接被警察帶走了。
周庸:「是裝瘋么?」
田靜點點頭:「精神是有點問題,但沒到影響生活的地步,根據你們提到的那段視頻,這姑娘有殺人嫌疑,所以警方直接帶走了。」
我點點頭:「還有我們事么?」她說有,警方需要你倆跟著去做份筆錄。
我再次聽說楊嬌的事,是過完年回來。
2月20日,我和田靜、周庸一起聚餐時,田靜給我講了整件事情的經過。
楊嬌和她那個健身教練男友上街時,別人總是帶著異樣的眼光看他們——她知道,沒人覺得他們般配。
她下定決心減肥,和男友更般配一些——買了蛔蟲卵吃,還每天節食運動,吃各種減肥產品——她瘦的很快,幾乎每天都能瘦一斤。
結果一個月後,她的男友對她提出了分手——楊嬌不明白,Feederism只喜歡女友變胖,一旦女友變瘦,他們就有可能變心。
Feederism群體,只能接受女友越來越胖
楊嬌瘋了,覺得自己減肥這些罪都白糟了,她付出了那麼多,男友卻很堅決的拋棄了她——她決定報復。
她趁前男友卧推,沒人注意時,給他狠狠的加一把力,讓他死於非命。
然後她又租了一個房子、離家出走、發和自己性格不符的朋友圈、吃大量含西布曲明的減肥藥——為了裝瘋,如果多了一段時間沒被發現,她就不必裝了。
如果被發現了,這段時間反常的行為,以及吃的大量的含西布曲明的減肥藥,就能證明她這段時間精神不正常。
這樣即使查出是她乾的,她也可以裝精神病躲過判刑。
周庸聽完自己幹了一杯,說覺得楊嬌並不可恨,像她和她男友那樣的人,畢竟是個例和少數派,對社會造成不了什麼影響:「那些做假減肥藥的孫子才最可恨!」
我說是,比起楊嬌,那些利用減肥害人牟利,依靠往葯里加瘦肉精、西布曲明取得成效的人,才是真正的社會蛀蟲。
減肥藥里加瘦肉精的新聞報道
吃完飯,田靜打車回家,我和周庸沿著街邊壓馬路醒酒,在安翔路,看見一輛小黃車被人用鐵鏈鎖了起來。
周庸說徐哥你等我一會,他跑回停車的地方,打開後備箱,抽出一把鋼帶剪子,幾下把鎖著小黃車的鐵鏈剪斷:「MD,還讓不讓人好好減肥了」
周庸剪斷了鎖住小黃車的鎖鏈
減肥一定要採取正確手段,不要瞎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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