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海洋污染事故一年後：上萬漁民失業，海灘餐廳空無一人

導讀：2016年4月，越南中部沿海發生嚴重海洋污染事件，數百噸魚類死亡，4萬多漁民受到直接衝擊。如今一年多過去，受災漁民的生存境遇如何？他們又面臨哪些難題？本期鋒報話題帶您走近越南漁民，探析他們如今的生存狀況。

圖註：污染髮生後，越南漁民撿起海灘死魚

「大魚都死光了」，50歲的漁民Mai Xuan Hoa一邊在漁網中挑揀小魚一遍抱怨道，「過去能抓十條魚的地方，現在只能看到一兩條」。

Hoa的情況在越南中部沿海地區並不少見。「我們以前吃豬肉，但現在只能吃得上豬皮了」，漁民Nguyen Viet Thieu如此形容他現在的生活。Nguyen把自己的小船停在村裡的碼頭，今天他仍一無所獲。在海洋污染髮生前，他能賺到1500萬越南盾（約4400元人民幣），污染事故後他沒魚可賣，難以維持生計。

這個周末，Nguyen要和鄰居一起去當地教堂參加抗議活動。從去年4月開始，在教堂牧師的帶領下，他們進行禱告和抗議，試圖以這種方式喚起官方對海洋污染後果的重視。

台灣鋼鐵廠排污曾造成115噸海魚死亡

越南國土狹長，漁業資源豐富。漁業產值佔全國總GDP的4%-5%，是越南重要的經濟產業。對中部沿海省份來說，漁業尤為為重要，捕魚是當地居民的主要收入來源。如今這些地區的漁業發展因海洋污染事件飽受打擊。

2016年4月，越南中部沿海相繼出現大規模魚類死亡現象，其中河靜、廣平、廣治和承天順化四省尤為嚴重。

經查證，台灣企業台塑河靜鋼鐵廠為此承擔主要責任。台塑排放的廢水中包含氰化物、酚類和氫氧化鐵等污染物，造成200公裏海岸線被污染，成為越南最嚴重的環境災難之一。

自然資源環境部部長Tran Hong Ha估計，位於靜河省的工廠排污管道每天向海里排放10240立方米的有毒廢水。

據美聯社報道，越南中部海岸200多公里共有115噸海魚擱淺死亡，此外有140噸養殖魚類和67噸養殖蛤蜊死亡。越南官方對污染損害情況的初步評估結果顯示，450公頃珊瑚礁受影響，其中40%-60%被摧毀。受影響地區的海鮮生物群規模減少一半。

廣治省漁民Phan Thanh An從13歲就開始捕魚。「我從沒見過這麼多的死魚」，他說，「從海灘開始出現死魚之後的半個月內，我沒捕到一隻活魚，全是死魚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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漁船被直接拋棄，海鮮餐廳無人問津

污染給當地居民帶來持久、深刻的衝擊。根據越南勞工部的數據，污染事件波及全國四分之一的人口，損害超過20萬人的生計，其中包括4萬多名漁民。

廣治省環境部副部長Nguyen Truong Khoa表示，僅在廣治省就有3000艘漁船受到影響，「恢復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儘管海鮮供應量減少，但物以稀為貴的現象並未出現，海鮮價格反而大幅下跌。出於對污染的擔憂，購買海鮮的顧客很少，現在海鮮價格僅為之前的四分之一。

成千上萬當地居民放棄捕魚，許多漁民直接扔掉漁船，開始另謀生計。不過，對於大多數漁民來說轉行並非易事，畢竟捕魚是他們掌握的唯一生存技能。

圖註：受污染海域的海邊餐廳空無一人

當地旅遊業同樣陷入低谷。遊客對受污染的海灘保持警惕，遊客的大幅減少使商家經營困難。越南Cua Viet中央海灘上曾經繁華的Ky Hoa海鮮餐廳如今空無一人，桌椅上布滿灰塵。店主說：「這地方就像死了一樣」。

漁民要求賠償，持續抗議無果

越南官方宣稱海洋生態已得到恢復，海鮮食品足夠安全，但缺乏數據支撐。環保組織人士認為官方與台塑達成了某種協議，未對災難後果進行獨立評估。他們呼籲立即出台污水排放化學成分的黑名單，工廠也應公開污水中的化學信息以增加透明度。

圖註：越南河內市的抗議者呼籲拯救海洋，反對台塑公司

不過，相關部門對此一直未進行回應。台塑則表示希望儘快獲批重啟項目，在年底前恢復鋼鐵生產。台塑承諾額外投資3.5億美元，包括啟動更先進、也更昂貴的「干法」焦化系統，不使用水作為冷卻劑。

台塑之前使用的「濕法」焦化系統造成大量浪費和污染。該公司表示仍會使用這一系統，最晚到2019年才能更換。

儘管台塑承諾做出賠償，並非所有受災民眾都得到了賠款。已發放的賠款對於彌補污染為漁業和環境帶來的損失而言也是杯水車薪。

從污染事件發生起，受災民眾不斷進行抗議活動。今年2月，義安省700人進行抗議，呼籲台塑集團賠償2000萬美元（約1.3億人民幣）。4月，正值污染災難一周年之際，成千上萬人聚集在海灘、馬路和其他公共場所，要求台塑賠償、關閉越南的鋼鐵廠並將污染區域清理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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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註：越南受災民眾進行抗議活動

「一開始，官方儘管有證據卻忽視了災害。現在，它利用一切可能的辦法阻止受影響的村民抱怨，」博主Tran Minh Nhat在博客中寫道。目前，他因發布相關內容而被判入獄。

除了抗議，去年8月，600多位受災漁民在教會幫助下向法院提交了個人訴訟，狀告台塑集團越南河靜鋼鐵廠污染並要求追加賠償。法院以漁民未對損失提出明確證據，且賠償相關事宜已由官方處理為由，駁回全部訴訟。

「我們失業了，4人因為魚中毒死亡，鯨魚死在距離這裡只有50公里的海灘上。他們還需要什麼證明？」當地漁民 Nguyen So Menh質問道。

生態恢復緩慢，漁民生活依舊艱難

圖註：台塑工廠附近村莊的漁民收集漁網中的魚

儘管缺乏官方數據，人們認為海洋系統需要數十年才能完全恢復。

在去年最糟糕的污染髮生後，漁民Hoa收到17.4百萬盾（約5100元人民幣）的賠償金，這些錢難以支撐生活長久發展。Hoa一直在嘗試著重振旗鼓，這對他來說並不容易。只有在極其幸運的情況下，Hoa和同伴才能在海灘上勉強撈到一籃子魚。

受災漁民不僅為接下來的生活發愁，更擔心他們孩子的未來。「我們沒錢為孩子買牛奶，需要向教堂借錢來付他們的學費」，當地魚販、同時也是四個孩子母親的Nguyen Tha Tran說，「官方應該賠償所有受災地區，我們才能夠恢復生計，也應該清理海洋和關掉台塑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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