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人物季小爹

一篇《小鎮人物何仙姑》剛剛發表。這不，又接到老同學李衛國發來的簡訊。打開簡訊一看，老同學在簡訊里說：「我家東邊的季小爹也值得一寫。」既然老同學開了金口，又不能不給面子。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寫季小爹，就不得不先寫草行。

老家小鎮板浦。20世紀，60、70年代，曾經也有過草行。

何謂草行？顧名思義，草行，就是專門收集收購乾草，按質量論價收購，並收取一定的傭金，然後再轉手賣給鎮上人家，賺取一定的傭金。因為薄利多銷，所以生意興隆，常年為民服務，收入頗豐，這種老行業叫草行。

字典里解釋：行，名。行，道也。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板浦一帶百姓家家戶戶，燒水做飯多用於晒乾的乾草，那時還沒有煤爐、電飯煲、電子爐·······

草行的地點，就在今板浦東大街的東首，農民進鎮賣草、百姓買草，多聚集在這一地方。久而久之，形成了一個集市，故又稱草行。

「大隱隱於市」。草行里隱藏著一奇人。奇人誰？季萬祥。季萬祥，板浦人都尊稱季小爹。

每當金雞報曉，晨曦微露，四里八鄉賣草的都挑著草到草行賣。

草不但好賣，而且價格不菲。

這時，季小爹便背著手，慢悠悠地，踱著四方步來到草行。

季小爹每天替賣草的、買草的調解糾紛，說合說合。

由於季小爹世交廣，愛憎分明，敢作敢為，買賣公平，講誠信。

所以買草與賣草的對季小爹非常信任，就請他做個公證人。

先看草的乾濕度，後看長短。好次分明後，按質論價，成交後交錢。

季小爹就是在這草行謀生計、求生存、養家糊口。

老家小鎮板浦是蘇北一個神奇的地方。

千百年來，不僅出美食、更是出奇人。季小爹是其中之一。提起他的出生和經歷，簡直是一部傳奇。

據民間傳說，季小爹一生下來，就會講話。

地方志到底，有沒有記載這一奇事？無法考證。

古人云：「傳奇者，因奇而傳。」

季小爹在板浦一帶，家喻戶曉，婦孺皆知。

季小爹被板浦人譽為「古今疙瘩」、「故事簍子」、「板浦通」······

民間還流傳一句：「聽戲要聽梅蘭方，聽古要季小爹（季萬祥）」之讚譽。

季小爹，1902年5月出生於，板浦東門荷花池邊一個普通的家庭。

季小爹念過私塾，過目不忘，通曉古今，博聞強記，尤以講古高妙而聲名傳世。

季小爹自小才華橫溢，嘻笑怒罵，皆成文章，無意功名，看破紅塵，與世無爭。

據我的一位同學（黃長余）的父親黃友沛說：「季小爹空有狀元之才，可惜無狀元之命。」

鄉賢姚祥麟在《板浦春秋》一書中，有這樣的一段文字：「季小爹年輕時擔過水，在地主家做過長工，後在草行做公證人······」

季小爹個頭瘦小，頭戴一頂棉帽，穿著布大褂，一雙小眼睛，閃爍著睿智的光芒，下巴留有一綹山羊鬍須。

季小爹是個講古能手。

季小爹記憶力驚人，口才好，模仿各種聲音，惟妙惟肖。

季小爹每次開講之前，總有三個習慣。一先來段民謠鋪墊一下：「講古講古，講到板浦；板浦冒煙，講到天邊；天邊說話，講到新壩；新壩挑水，講到小鬼；小鬼彌牆，講到大娘；大娘掃地，咕呱一大屁······」

季小爹話音未落，聽古的人們便笑得前合後仰。

二季小爹總是咬牙切齒，跺著腳說：「就是腳下的這塊土地上，曾經演繹過無數動人的人文故事······」

最後一習慣，季小爹總忘不了用手捋一捋嘴唇上的鬍子，然後才娓娓道來······

季小爹講古鄉土化，話語、手勢都充滿地方特色。

何為講古？講古亦稱「古話」、「古經」、「說古」、「學古」「瞎話」等。

講古，簡單地說，就是講古代的事情，包含歷史演義、話本傳奇、民間故事、傳說掌故等諸多內容。

季小爹講古令人著迷，百聽不厭。

季小爹伶牙俐齒，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如行雲流水，似天花亂墜，能讓聽眾達到如臨其境、如聞其聲、如見其人的藝術境界。

季小爹講古的題材，都是跟小鎮板浦有關。比如：「關公顯靈嚇死日本兵」、「薛仁貴屯兵薛巷」、「乾隆汪醋巷品滴醋」、「袁枚與板浦插酥小脆餅」、「許桂林智斗惡霸」、「李汝珍妙聯戲佳人」······

記得小時候，父親常帶我去草行買草，我家離草行很近，穿過和平巷、磚井巷即到草行。

有時買過草，便賴在草行不走，纏著父親和我一起聽季小爹講古。

父親實在拗不過，只好陪我聽古。

聽季小爹講古，有時聽得入了迷，忘了自我，忘了時辰，甚至忘了去家，忘了吃飯······

歷史悠久、文化底蘊深厚的老家板浦，對於幼小的我來說，充滿了神秘、好奇。

聽了季小爹的描述後，我驚嘆不已，生我養我的蘇北老家板浦，真是一塊神奇的土地。

聽古是一種精神享受，是一種情感慰藉。

聽季小爹講古，是我最初的文學啟蒙，奶汁一樣滋補我的心靈。

這種營養，一直滲透到我的血液里，在我的血液里流淌，使我充實、使我的內心日漸豐盈。

準確地說，我對文學的感受和靈感都來自講古。

時至今日，我在報刊、雜誌、網站發表的百餘篇鄉土文章，可以這麼說是季小爹影響了我。

如果說，季小爹是我文學的啟蒙老師，一點也不為過。

睿智、滿腹經綸的季小爹，生出來的兒子卻平庸的很。

隨著時代歷史的變遷，草行行業已經消失，不復存在，只能從書堆里，尋得一鱗半爪。

季小爹於1997年去世，享年九十六虛歲。

屈指數來，季小爹離開人世已滿二十餘年，一直受到板浦人民的敬仰，為他寫悼念文章的不計其數。

現在老家板浦的人，說笑、憶舊之間，還時常夾雜著季小爹的一些往事。

每當我走到東大街，不知道為啥？季小爹講古的身影，總是浮現在我的眼前。

兒時聽古的那一幕幕舊事，在我的腦海像放電影一樣······

作者簡介：潘友國，江蘇連雲港板浦人。工作單位板浦實驗中學。熱愛文學，喜歡看書。常常有文章發表。作品偶爾在市、縣獲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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