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推薦」心理學家說，其實「短痛不如長痛」

來源：健康報微信傳播矩陣-文化與健康（ jkb_whyjk）

如果有一道選擇題，題目是——

你願意選擇一分鐘的痛苦，還是願意選擇一分半鐘的痛苦？

你會作何選擇？我相信大多數人會選擇前一項。但這是人們的真實選擇嗎？人們是如何感受自己的痛苦和快樂的？讓我們一起看看猶太裔心理學家、美國普林斯頓大學教授丹尼爾·卡尼曼對這個問題進行的研究，結果或許會讓您大吃一驚。

我曾經諮詢過一位患有乳腺癌的來訪者，她非常痛苦地告訴我：「我的家庭很幸福，可我卻患了乳腺癌。」我對她說：「你的意思是說，雖然你患了乳腺癌，但你的家庭卻很幸福，是嗎？」來訪者聽後突然感受好了很多。其實，我只是改變了來訪者說話內容的順序。

順序如此重要嗎？日常生活中也有常見的現象，如我們總是把最好吃的東西留到最後。原因何在？或許我們沒有好好思考過，但這些現象都涉及了我們是如何感受自己的痛苦和快樂的。

那我們究竟是如何感受自己的痛苦和快樂的？你可能會覺得這個問題不值得一提，誰不知道自己是快樂還是痛苦呢！事實上這個問題不簡單，猶太裔心理學家、美國普林斯頓大學教授丹尼爾·卡尼曼對這個問題進行了研究，並提出了回溯性情感性記憶的峰終定律，並因此獲得了2002年諾貝爾經濟學獎。

奇怪的痛苦選擇

卡尼曼在臨床結腸鏡檢查中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

在沒有使用麻醉劑之前，老式結腸鏡檢查是讓人既痛苦又尷尬的一件事情。他觀察分別找A醫生和B醫生檢查的兩組患者。A醫生的檢查不到10分鐘就結束，正常的檢查時間也就是8分鐘左右，而B醫生的檢查則持續了20多分鐘。如果每一刻都記錄下患者感受的痛苦，如下圖所示，會形成一個時間和痛苦程度的曲線，曲線下的面積就是整個檢查過程中感受到的痛苦總量。

顯而易見，B組患者由於檢查時間長，感受到了更多的痛苦。然而，檢查結束後，當卡尼曼分別問A組和B組患者，檢查的痛苦程度如何？結果讓卡尼曼大吃一驚：B組患者普遍反映檢查的痛苦他們能夠承受，並且誇獎B醫生技術好、檢查仔細；而A組患者則認為檢查的痛苦讓人難以接受。而這似乎是違背常識的：為何B組患者承受痛苦的時間長，他們卻感受更好，而且還要誇獎B醫生呢？

卡尼曼對此很感興趣，他為此設計了一個冰水疼痛實驗來研究我們對痛苦的感受。

冰水疼痛實驗的方法是，被試者先將一隻手放入能引起疼痛體驗的冰水中60秒；之後，同樣的被試者將同一隻手放入另一個能引起疼痛體驗的冰水中90秒，只是在後面的30秒里，實驗者悄悄升高了冰水的溫度，使後面感受的疼痛有所減輕。

兩個實驗都做完後，問被試者一個問題：「如果馬上要重複今天的實驗，你更願意選擇哪一個實驗」？

按照常識，如果被試者試圖減少他們痛苦的總量，那麼選擇第二次（90秒長時模式）的被試者比例應該為零。但結果顯示卻是80%的被試者選擇了90秒模式的冰水疼痛實驗。

回過頭來看前面提到的結腸鏡檢查，其實是一樣的結果。B組患者雖然經歷痛苦的時間更長，但結束時的疼痛很輕；而A組患者雖然經歷的痛苦時間短，但他們是在最疼痛的時刻戛然而止。

針對這樣的實驗發現，卡尼曼經由兩個自我學說提出了峰終定律，從而解釋了上述的現象。

體驗自我≠記憶自我

我們正在感受到的自我與我們對一段經歷的記憶自我並不是等同的，因此，要區別體驗自我與記憶自我。體驗自我是我們當下的即時體驗，隨時間而累積；記憶自我則是一段經歷後我們總體的記憶感受。體驗自我像是錄像機，原封不動地把我們體驗到的一切經歷如實記錄下來；而記憶自我更像是剪輯器，它只記錄特定的瞬間，而不是記錄所有經歷的時間和內容，所以是對體驗自我的選擇性加工。

可以看出，記憶自我雖然來源於體驗自我，二者在時間處理和決策影響上明顯不同。但由於我們未來的很多行為是依賴於我們的記憶，因此，記憶自我會更多影響我們的決策。那麼，記憶自我對體驗自我選擇的特徵是什麼呢？這就是情感性記憶的「峰終定律」所要揭示的內容。

所謂峰終定律（peak-end rule）是指人們對過去情感性經歷的記憶僅限於這一經歷過程在高峰（無論是正向的還是負向的）和結尾時的感受，而事件過程幾乎對此沒有影響。影響我們對痛苦和快樂記憶的主要因素取決於關鍵時刻MOT （Moment of Truth），而「峰」（peak）和 「終」（end）就是關鍵時刻的體驗，它們主宰了我們對一段體驗的好或者壞的感受，而傾向於過程忽視（Duration Neglect），也就是說，我們幾乎忽略了所經歷事件的所有其他信息，包括持續時間的長短、好與不好體驗的比重等經歷的完整性內容。

你或許經歷了一段非常美好的愛情，可最後的結果是對方拋棄你了，當回憶這段感情時，你感受到的更多是痛苦，雖然兩個人在一起快樂的時光更多。

峰終定律的現實意義

峰終定律顛覆了我們的常識，對痛苦感受而言，是長痛不如短痛嗎？在一個整體上的痛苦事件中，一個大的痛苦緊接著一個小的痛苦，雖然整體上看痛苦的總量增加了，痛苦的時間也延長了，但和單純的一個大的痛苦事件相比，人們在對整個痛苦事件的回憶評價中更樂於接受前者。峰終定律揭示，逐漸減輕的疼痛過程比突然中止的疼痛過程要好。所以，一些醫生在對病人實施結腸鏡檢查過程中，檢查結束後不是馬上取出結腸鏡，而是留在裡面延長不適一分鐘，但要減輕不適和疼痛的強度。同理，任何負性事件如果能增加一個好的結尾或者增加一個不太壞的結尾，都有利於人們對事件進行回憶時獲得一個較好的評價。你每天工作很忙很累，但如果能在整個工作結束後給自己一個小小的獎勵或慶祝，當你晚上睡覺前回想這一天的經歷，你會認為雖然工作很忙很累，但卻又是充實愜意的。

每個人都有到醫院看病的經歷。這個過程可能更多是負性的體驗。不少大醫院擁擠嘈雜，你或許排很久的隊才能掛上專家號，候診室坐滿了病人，好不容易輪到你就診，但可能醫生的問診時間卻非常短。但是，假如當你看病結束去取葯時，藥房工作人員把葯遞給你，並送你一瓶礦泉水，並說：「您好，請用這瓶礦桌水儘快服藥，祝您早日康復！」這時，你會覺得這個醫院很人性化，很關心患者，即使前面的看病體驗都是不好的。可見，結束時的一個好體驗，會大大改善你的就醫感受。

快樂記憶同樣也適用於峰終定律。如果在某個情人節，你打算送給你的妻子或女朋友一件禮物，如何能贏得她的芳心呢？你很愛她，你原計劃送出一個組合的禮物（兩件及兩件以上禮物），現在你可以考慮只送出最好的一件，或至少確保你把最好的禮物最後送出（先送一般的再給最好的）。女孩子都喜歡買衣服，對女性而言，衣櫃里的衣服永遠是不夠的。想做一個好老公或好男朋友，其實你不用為她買很多衣服，你只需要給她買最貴的那件即可。

綜上，在一個整體上屬於快樂幸福的事件中，如果經歷了特別快樂的事件突然停止，將比這種幸福事件之後再附加一個持續更久但只是輕微愉快的事件，會使人們的感覺更好。任何正性事件如果增加了一個壞的結尾或者增加一個只是一般好的結尾，都不利於人們對事件進行回憶時獲得一個較好的評價。

假如你去參加一個聚會，你是選擇在聚會高潮過後馬上離開，還是選擇在告別上花費太多時間後再離開？我的選擇是：人應該在最美好的時刻離開！高峰過後，終點出現得越迅速，這件事留給我們的印象就越深刻。峰終定律似乎表明了一個和常識完全相悖的道理，那就是：

讓痛苦延續，讓幸福見好就收！

作者單位：西南醫科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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