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幾首詩看鄭板橋的「怪」與「直」

時光靜好，歲月安然，對於已經疲於官場的宦海沉浮，卻一生才華橫溢的鄭板橋而言，恬淡的生活也會有滋有味，簡單的追求也能夠帶來富足的精神財富。他沒有榮華富貴帶來的患得患失的心理束縛，也沒有功名利祿導致的狼子野心的情緒控制，沒有勾心鬥角牽涉的棲棲遑遑的狀態擺布，無案牘之勞形，無絲竹之亂耳，不必考慮三拜九扣的繁文縟節，也不必考慮四書五經的卷帙浩繁。

衙齋卧聽蕭蕭竹，疑是民間疾苦聲。

些小吾曹州縣吏，一枝一葉總關情。

——鄭板橋 《濰縣署中畫竹呈年伯包大丞括》

那些功名之徒有的一切，他都沒有，一窮二白，可是他有富足的文化底蘊與充沛的身心精力，他有滿腦的奇思妙想與滿腹的文學才華，並且他有對百姓黎明的滿腔深情，對人民生活的關心同情，對細小的生活細節的重視，有對絢麗美好的自然風光的熱愛與眷戀，對悠閑自得的書畫生活的享受與珍惜，對繪畫與文學的潛心研究與思考。

他在自力更生的生活中越發關注黎民百姓生活的點點滴滴，關注黎明百姓的風俗，他逐漸發現黎民百姓的飲食起居都有一份獨特的傳統，值得深入研究。他在接近人民生活的一耕一牧，一漁一獵中越來越感覺其中的奧妙無窮，趣味無限，比如下面這首語言十分接地氣的風俗詩：

賣得鮮魚二百錢，糴糧炊飯放歸船。

拔來濕葦燒難著，曬在垂楊古岸邊。

——鄭板橋 《漁家》

但是更加關注人民生活，同情底層人民疾苦的鄭板橋往往很抵觸一些地主豪紳，所以很多地痞流氓，以及奸佞小人，對他施以陷阱，想害他於陰謀詭計，可惜一生清廉正直的他也難逃這些人的坑害。儘管如此，他依舊活得如同活佛濟公一樣洒脫不羈，讓人看起來有些「怪」，不過這種「怪」是一種令人在不解之後寬慰直至理解的「怪」，「怪」得鮮活，「怪」得真實，「怪」出了鄭板橋自身的特點的與眾不同，使他出萃拔類，超拔傲岸。

我夢揚州，便想到揚州夢我。第一是隋堤綠柳，不堪煙鎖。潮打三更瓜步月，雨荒十里紅橋火。更紅鮮冷淡不成圓，櫻桃顆。

何日向，江村躲；何日上，江樓卧。有詩人某某，酒人個個。花徑不無新點綴，沙鷗頗有閑功課。將白頭供作折腰人，將毋左。

——鄭板橋 《滿江紅 思家》

正像這首詞中體現的那樣，鄭板橋的創作總能令人有些出其不意，卻在情理之中。角度如此的獨特新穎「我夢揚州，便想到揚州夢我」，反客為主，巧用擬人手法，「隨堤楊柳」「瓜步月」「紅橋火」點點滴滴的都是故園的景物，勾起人的無限鄉愁與回憶。「有詩人某某，酒人個個」用近乎戲謔的口氣來寫與摯友的熱鬧歡喜的相聚痛飲，以及他酷愛吃的狗肉的香味，所以在他的幽默中總帶幾分古道熱腸，質樸敦厚。

他失卻了發財致富的途徑，失去了揚名立萬的機會，他有的只是一杯濁酒，一支毛筆，一竿魚鉤，一張宣紙，一間不大不小的陋室，一方可寬可窄的書房，一位一往情深的糟糠之妻而已，身為「揚州八怪」之一的他清高脫俗，滿腹才華不願在官場上舞文弄墨，口誅筆伐，他更多的把目光投向熱情好客的黎民百姓，人來人往的市井勾欄，他覺得這裡踏實安心，這裡靜謐坦然，這裡真實誠摯。

「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同時鄭板橋一生正直，為官清廉，為人真誠，卻正因此遭受各種打擊與挫折。這首題畫詩非常巧妙地接寫竹石的頑強堅韌，寧折不彎，誓死不向任何惡勢力低頭與臣服，表達自己不畏懼任何打擊的頑強精神與不屈意志，錚錚鐵骨，可見一斑。這真的是鋼鐵硬漢才敢發出的誓言，竟然從一個一生醉心於文學藝術的書生口中發出，甚為「怪」哉！

但是正因這份「怪」，鄭板橋以其正直的品質與滿腹的才華成為中國文學史上始終繞不開的一個人物。他為人真誠，卻能夠與惡勢力堅持鬥爭到底，絕不在任何一個時候與之妥協，向之投降，這是一種驚天地，泣鬼神的不屈誓言，令人讚嘆不已。

文 | 三度&青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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