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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把《三體》這個題材當成抗戰劇來拍,劇情應該是怎麼樣的?

有沒有可能讓三體人深陷人民群眾的汪洋大海之中我記得人人網上有篇文章的,轉過來。《三體》其實是部歷史小說,作者是翟文喆。序言科幻小說的閱讀快樂主要有二:第一、獲得通俗的科學知識。現代科學技術已經發展成為一個龐大而專業的體系,一般人對科學保持興趣,卻無法了解其細節和發展,科幻小說提供的「普通人能看懂的科學」,拉近了大眾與科學的距離,有些傑出的科幻作者甚至能對未來提供一定程度的預測,如凡爾納設想的環球旅行、潛水艇、登月計劃等。這是最正式意義上的「科幻小說」。第二、探討極限狀態下的倫理問題。探討生活倫理、社會倫理和政治倫理本是小說的基本功能,但正常社會條件下討論不夠深入,而在千年一瞬的科幻世界裡,科學這把放大鏡很容易把倫理命題擴展到極限,以獲得對該命題的深入理解。有些主要探討倫理問題的科幻小說,也被稱為「哲幻小說」。《三體》屬於「科幻小說」還是「哲幻小說」,網上有不同的見解。本文對《三體》中的科學知識部分不評論,僅分析其倫理部分。本文認為,《三體》三部曲的倫理原型是中國歷史,其中12是近現代史,3是古代史。一、《三體1》《三體1》的故事,對應的是鴉片戰爭到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之間的歷史,也就是「百年屈辱」的近代史,其主題可以概括為「落後文明遭遇先進文明」。《三體1》第31節「古箏行動」結尾處的一段對話,是全書的關鍵段落:審問者:你了解三體文明嗎?葉文潔:不了解,我們得到的信息很有限,事實上,三體文明真實和詳細的面貌,除了伊文斯等截留三體信息的降臨派核心人員,誰都不清楚。審問者:那你為什麼對其抱有那樣的期望,認為它們能夠改造和完善人類社會呢?葉文治:如果他們能夠跨越星際來到我們的世界,說明他們的科學已經發展到相當的高度,一個科學如此昌明的社會,必然擁有更高的文明和道德水準。審問者:你認為這個結論,本身科學嗎?葉文潔:……審問者:讓我冒昧推測一下:你的父親深受你祖父科學救國思想的影響,而你又深受父親的影響。葉文治(不為人察覺地嘆息一聲):我不知道。此即《三體1》倫理問題的核心命題:「一個科學高度昌明的社會,必然擁有更高的文明和道德水準嗎?」以上述命題為切入點,《三體1》主要概念的原型如下列映射關係所示:所謂「地球三體運動ETO」,就是中國近代史上的各種「現代派」知識分子,原文描寫為:地球三體叛軍被稱為精英貴族組織,成員多來自高級知識階層,也有相當一部分政界和經濟界的精英。三體組織也曾試圖在普通民眾中發展成員,但這些努力都告失敗。對於人類的負面,普通人並沒有高級知識階層那樣全面深刻的認知;更重要的是,由於他們的思想受現代科學和哲學影響較少,對自己所屬物種本能的認同感仍占強勢地位,將人類作為一個整體來背叛,在他們看來是不可想像的。但知識精英們則不同,他們中相當多的人早已站在人類之外思考問題了。人類文明,終於在自己的內部孕育出了強大的異化力量。其中,伊文思為首的ETO的「降臨派」是激進派,原文描寫為:這是三體叛軍最本原最純粹的一脈,主要由伊文斯物種共產主義的信奉者組成。他們對人類本性都己徹底絕望,這種絕望最初來源於現代文明導致的地球物種大滅絕,伊文斯就是其典型代表。後來,降臨派對人類的憎恨開始有了不同的出發點,並非只局限於環保和戰爭等,有些上升到了相當抽象的哲學高度。與後來人們的想像不同,這些人大都是現實主義者,對於他們為之服務的外星文明也並未抱太多的期望,他們的背叛只源於對人類的絕望和仇恨,麥克?伊文斯的一句話已成為降臨派的座右銘:我們不知道外星文明是什麼樣子,但知道人類。近代史上的「降臨派」有形形色色的原型,以大家熟悉的黨史為例,三十年代的中共黨內,「降臨派」就是王明之類的「二十八個半布爾什維克」,主張「全盤蘇維埃化」;在八十年代的黨內,「降臨派」就是「全盤西化派」,甚至主張「再殖民三百年」。劉慈欣筆下的「伊文思」基本是個負面人物,因為他們「對人類(中華文明)絕望和仇恨」。前引伊文思的座右銘可以大致翻譯成「我不知道美國好不好,但我知道中華文明的劣根性」,這種話現在也還經常在網上某些「公知」口中聽到。葉文潔為首的「拯救派」是ETO的溫和派,原文描寫為:這是在三體叛軍出現相當長的時間後才產生的一個派別,它本質上是一個宗教團體,由三體教的教徒組成。人類之外的另一個文明,對於高級知識階層無疑具有巨大的吸引力,並使他們極易對其產生種種美好的幻想。對於人類這樣一個幼稚的文明,更高等的異種文明產生的吸引力幾乎是不可抗拒的。有一個不太恰當的比喻:人類文明一直是一個孤獨行走於宇宙荒漠中的不諳世事的少年,現在她(他)知道了另一個異性的存在,雖然看不到他(她)的面容和身影,但知道他(她)就在遠方,對他(她)的美好想像便如同野火般蔓延。漸漸地,隨著對那個遙遠文明的想像越來越豐富,拯救派在精上對三體文明產生了宗教感情,人馬座三星成了太空中的奧林匹斯山,那是宙斯的住所,三體教由此誕生。與人類的其他宗教不同,三體教崇拜著一個真實存在的對象;與其他宗教相反,處於危難中的是主,而負有拯救責任的是信徒。近代史上的「拯救派」也有五花八門的原型,同樣在三十年代的中共內部,「拯救派」就對應毛澤東等「根據地派」,眾所周知,毛澤東不好讀馬列,好讀《三國》和《資治通鑒》,主張「農村包圍城市」,反對蘇聯模式的「城市武裝起義」;在八十年代的中國,則是鄧小平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反對全盤西化。(熟悉黨史的人應該知道,三十年代的鄧小平就已是「鄧、毛、謝、古四大毛派之首」,毛鄧的思想繼承性遠大於差異性)。這些人雖然也屬於最早接觸到「高級文明」的先覺者,但並不以毀滅「落後文明」為理想,而是試圖尋找平衡:「拯救派在對三體文明抱有宗教感情的同時,對於人類文明的態度遠沒有降臨派那樣極端,……他們中的大多數人認為,能夠使主在三個太陽的半人馬座星系生存下去,避免其對太陽系的人侵,是兩全其美的理想結局。」這種平衡可以簡稱為「既不走老路,也不走邪路」,現在也仍然是中國政治的重大主題之一。作為「拯救派」的領袖,劉慈欣對葉文潔的評價非常微妙,大部分讀者都認同葉文潔是《三體1》實質上的一號主人公,而不是形式上的主人公「汪淼」。雖然是叛軍首領,但作者對她的評價基本是正面的。葉文潔的原型是作者熟悉的近代中國知識分子,這類人物原型有三個元素構成:個人和家庭的悲劇(小說中和歷史中都是文革),對先進文明的嚮往(小說中是對三體,歷史中是對西方文明),勇敢的犧牲精神(小說中是和三體通訊,歷史中是向西方學習/對外開放)。劉慈欣對此感同身受,對葉文潔的塑造寄託了很強的個人感情。《三體1》的結尾,葉文潔重新登上雷達峰的一段描寫:葉文潔的心臟艱難地跳動著,像一根即將斷裂的琴弦,黑霧開始在她的眼前出現,她用盡生命的最後能量堅持著,在一切都沒入永恆的黑暗之前,她想再看一次紅岸基地的日落。在西方的天際,正在雲海中下沉的夕陽彷彿被融化了,太陽的血在雲海和天空中瀰漫開來,映現出一大片壯麗的血紅。大致對應中國傳統文人的心聲:「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葉文潔面對本文的倫理主題,也就是偵查員提問的「一個科學高度昌明的社會,必然擁有更高的文明和道德水準嗎?」,回答是一聲嘆息和「我不知道」,現在仍然是相當多的中國知識分子對西方的兩難心態。另外兩個主要配角也分析一下。警長史強,他沒什麼專業知識,不屬於「先覺者」,而是傳統文明中的反抗者,原型是中國反抗西方侵略的戰鬥中的一線戰士。史強具有強烈的反抗精神,對入侵的外來文明毫無畏懼,這是由他的出身決定的。史強做事不拘泥教條,有很強的實踐能力,這種類型的人物在五六十年代的抗戰題材小說(如《敵後武工隊》、《平原游擊隊》、《鐵道游擊隊》、《烈火金剛》等)很常見,化身為各種身懷絕技的「武工隊員」、「游擊隊長」。直到現在,某些網路文化(比如「星辰大海」)中,仍有這種被簡稱為TG的人物的影子。當然,在大框架下,史強類型的人物不可能當作第一主角,第一主角只能是掌握先進文化的「拯救派」毛委員們。三體執政官,他是「先進而不道德」的力量的領袖,原型是西方文明的首腦。全書對三體執政官的描寫很模糊,(原因下詳),情節主要見於《三體1》第32節「監聽員」,基本類型是一個殘忍而專制的獨裁者,這和紅色年代中政治話語下的「(美)帝國主義」是對應的。(很多年齡較小的讀者可能對那一時期的政治話語不熟悉,當時中國自稱「人民民主國家」,而美國則被斥為「專制獨裁」。)劉慈欣給三體執政官設計的最大的缺點,是他缺乏對落後文明的尊重,或者說是赤裸裸的蔑視:33節的結尾,三體文明發送給地球文明的一段話:就在常偉思說完這句話的三秒鐘後,三體世界與地球叛軍之外的人類進行了第一次交流,這以後,他們就中斷了與地球三體叛軍降臨派的通訊,在所有與會者的有生之年,三體世界再也沒有發來任何信息,這時,作戰中心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到了那個信息,就像汪淼看到倒計時一樣,信息只閃現了不到兩秒鐘就消失了,但所有人都準確地讀出了它的內容,它只有五個字——你們是蟲子!這是鴉片戰爭到建國前的整個近代史中,中國對西方文明的基本感覺,甚至直到現在,也是很多中國留學生第一次出國後對外國的第一感覺。相應的,則是全文的結尾處史強的一段話:我只想請二位想一個問題:「是地球人與三體人的技術水平差距大呢,還是蝗蟲與咱們人的技術水平差距大?」這個問題像一瓢冷水潑在兩名醉漢科學家頭上,他們盯著面前成堆的蝗蟲,表情漸漸凝重起來,兩人很快就明白了大史的意思。「看看吧,這就是蟲子,它們的技術與我們的差距,遠大於我們與三體文明的差距。人類竭盡全力消滅它們,用盡各種毒劑,用飛機噴撒,引進和培養它們的天敵,搜尋並毀掉它們的卵,用基因因改造使它們絕育;用火燒它們,用水淹它們,每個家庭都有對付它們的滅害靈,每個辦公桌下都有像蒼蠅拍這種擊殺它們的武器……這場漫長的戰爭伴隨著整個人類文明,現在仍然勝負未定,蟲子並沒有被滅絕,它們照樣傲行於天地之間,它們的數量也並不比人類出現前少。把人類看做蟲子的三體人似乎忘記了一個事實:蟲子從來就沒有被真正戰勝過。」太陽被一小片黑雲遮住了,在大地上投下一團移動的陰影。這不是普通的雲,是剛剛到來的一大群蝗蟲,它們很快開始在附近的田野上降落,三個人沐浴在生命的暴雨之中,感受著地球生命的尊嚴。丁儀和汪淼把手中拎著的兩瓶酒徐徐灑到腳下的華北平原上,這是敬蟲子的。在這裡,作者明顯表露出落後文明對先進但不道德的文明的反抗精神的讚美。反抗行動本身並未在《三體1》中展開,故事進入《三體2》。二、《三體2》《三體2》大致相當於建國後到現在的中國現代史,情節雖然複雜,但歷史原型相當簡單:落後文明對先進文明的反抗過程。其倫理問題可以概括為:「如果確定要反抗,落後文明靠什麼戰勝先進文明?」《三體2》開篇即劃定了兩個文明的優勢和劣勢。序言中有如下對話:伊文斯(沉默良久):我明白了,主,我明白了。……你們的思維對外界是完全暴露的,不可能隱藏。……字幕:計謀和偽裝是什麼?伊文斯:……字幕:人類的交流囂官不過是一種進化的缺陷而已,是對你們大腦無法產生強思維電波的一種不得已的補償,是你們的一種生物學上的劣勢,用思維的直接顯示,當然是效率更高的高級交流方式。伊文斯:缺陷?劣勢?不,主,您錯了,這一次,您是完完全全地錯了。……字幕:你是對的,現在回想那些文獻,我有些懂了。伊文斯:我的主,你要真正弄懂人類的那些東西,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甚至懷疑,您最終是否有可能弄懂。字幕:是的,真的是太複雜,我現在只是知道了自己以前為什麼不理解你是對的。伊文斯:我的主,您需要我們。字幕:我害怕你們。這是作者對兩個文明優劣的基本設定:三體/西方有先進的科技,地球/中國有高明的謀略。直到現在,很多人還是這樣看待西方:美國有高科技,我們有《孫子兵法》,或者更簡單點:美國技術發達,但人比較傻。這種「中華文明擅長謀略」的想法在通俗小說中很常見,如金庸《鹿鼎記》36回「韋小寶助俄羅斯公主蘇菲霞政變奪權」一回,結尾處的作者評論為:「中國立國數千年,爭奪帝皇權位、造反斫殺,經驗之豐,舉世無與倫比。韋小寶所知者只是民間流傳的一些皮毛,卻已足以揚威異域,居然助人謀朝篡位,安邦定國。」即是上述心態的典型反映。此項設定是《三體2》劇情的基本前提,因此,全書情節大致是「落後文明利用計謀的長處,戰勝科技發達的先進文明」的故事。《三體2》中的有些故事橋段,比如星際艦隊的覆滅,有「甲午海戰」的影子,細節不再一一展開,但其最內核的情節,如全書題目所示,即《三體2》用了很多篇幅和概念介紹的「黑暗森林理論」(兩公理、猜疑鏈、技術爆炸等)。這個命題其實是博弈論的一個展開,類似命題在二戰後美蘇爭霸的歷史中曾有現實版,被作者替換到了中西文明對抗上。全文的最後結局:羅輯根據自己研究的「宇宙社會學」,用「黑暗森林理論」,對三體星系進行威懾,從而實現了地球的安全,其原型就是當今中國的國家安全形勢基本戰略:核威懾戰略。中國目前在常規武器方面仍然比西方落後,但是我們掌握了讓雙方同歸於盡的核武器,就取得了國家安全的基本保障。自五十年代「兩彈一星」計劃實施成功後,這種共同毀滅的戰略一直是中國國家安全的基本戰略,並在各種場合始終直言不諱:從1957年的「中國有六億人口,核戰爭中國準備犧牲3億人」(毛澤東),到2008年的「我們中國人準備好西安以東的城市全部被毀,但美國人也要準備好數百個城市被我們摧毀」(朱成虎),話雖然說的誇張,但戰略非常清楚而有效。回到故事裡,《三體2》最後一節:我可以談談條件嗎?羅輯仰頭看著三個球體問。你先把槍放下,然後我們可以談判。這些字仍是在三個球體上同時顯示的,字跡發出紅色的光芒,極其醒目,羅輯看到字行在球體上沒有變形,是整齊的一行,以至於看上去既像在球體表面,又像在它們的內部,他提醒自己,這是在看高維空間在三維世界中的投影。這不是談判,是我繼續活下去的要求,我只希望知道你們答應還是不答應。說出你的要求。……三個球體中的兩個消失了,剩下的一個顯示的字跡也不再發光,顯得黯淡陰鬱:我們還是失敗在計謀上。這是作者對《三體2》基本倫理問題的回答,結論是:「落後文明可以通過謀略的長處,補技術落後之不足,從而成功抵抗先進文明」。《三體1、《三體2》是一個完整的故事,歷史部分結束,《三體3》開始對未來的展望。三、《三體3》讀《三體》前兩部,一直有一種緊張感,「三體入侵」就像頭頂上晃來晃去的石頭,隨時會砸下來,但到了《三體3》中,緊張感消失了,故事分散成六個發生在不同時空的單元,即全文的六部,跳躍性很大。有網友評論《三體2》故事已經終結,《三體3》情節鬆散,大結局有些多餘。其實這是《三體》三部曲整體結構的必然要求。如前所述,《三體》12主要是對近代史的回憶,歷史是唯一的,因此故事的敘事嚴謹,情節緊湊,但「救亡圖存」的歷史壓力消失之後,時間卻並未終結,中華文明還要向前發展,就出現了很多可能性的岔路。作者站在"當代」這個時間點上,展望中華文明的未來,因此《三體3》的基本倫理問題是:「在通過威懾取得國家安全之後,中華文明的未來是什麼?」可以說,《三體3》才是真正的對未來的幻想,也是歷史性隱藏最深的一部。我們不妨做個思想實驗:各位剛剛讀完歷史,先是從鴉片戰爭到日本侵華的百年恥辱,然後是幾代仁人志士拋頭顱灑熱血的頑強抵抗,現在中國已經完成了「兩彈一星」工程,國家安全有了保障,近代史的百年恥辱已經過去,讓我們展望未來,比如100年或500年之後,中華文明是個什麼樣子?可以想像,首先,會有很多不同的答案,因為未來是不確定的,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想法,不可能像回憶過去發生的事情那樣唯一,這就是《三體3》「情節鬆散」的原因,作者要照顧各種不同的可能。其次,大多數人的答案里,都會有歷史的因素,但不是近代史,而是古代史,這是個很有意思的現象。如果一個中年人展望自己的晚年生活,必然有早年生活的印記,比如幼時貧困,必然希望晚年富足;或者一個人對自己子女的未來進行規劃,必然強調自己今生最成功的一面,比如高考跳過龍門的,會鼓勵子女讀書,當年逃學下海發財的,則會鼓勵子女創業。個人如此,文明亦然,從某種意義上說,一個文明的未來有多遠,取決於它的歷史有多長,歷史積澱有多麼深。《三體》三部曲的全劇情像是一張沿著時間摺疊的紙,12「歷史篇」在紙的一面,3「未來篇」在紙的另一面,摺痕就是「當代」這個時間點,也是歷史和未來的交界處,也可以說,《三體3》中的發生在未來的故事,其實是中國古代歷史的倒影。因此,《三體3》的基本倫理問題「中華文明的未來是什麼」,又可以換成等價命題:「什麼是中華文明最珍貴的歷史記憶,值得我們傳之永恆」?下面我們來看作者給出的答案,前面的劇情大體是鋪墊,表達理想的文字主要集中在全書的最後兩章,即第六部第三、四章。第一個珍貴記憶來自第六部第三章,程心和關一帆進入了雲天明送給他們的微型宇宙:程心和關一帆再次進入時間真空。……他們沿著一條石塊鋪出的小徑向前走,周圍所有複製世界中的他們也同時走動。一條小溪把小路切斷了,溪上沒有橋,但抬腿就能跳過去,這時他們才意識到這裡有1G的正常重力。他們走過那幾棵樹,來到白房子前,發現房門關著,窗子被藍色窗帘遮掩。這一切都是嶄新的,一塵不染。它們也確實是嶄新的,時間在這裡剛剛開始流動。在房子前堆放著一些簡單原始的農具,有鐵鍬、釘耙、筐子和水桶等,雖然形狀有些變異,但完全能看出它們的用途。最引人注目的是立在農具旁的一排金屬柱狀物。它們都有一人高,光滑的外殼在陽光下閃亮,每個上面都有四個金屬部件,可以看出是摺合的四肢,這些金屬柱可能是關閉中的機器人。引一段古文,做個參照::漁人甚異之。復前行,欲窮其林。林盡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彷彿若有光。便舍船,從口入。初極狹,才通人。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其中往來種作,男女衣著,悉如外人。黃髮垂髫,並怡然自樂。陶淵明,《桃花源記》。兩者的情節甚至文字,都有驚人的相似性,關鍵詞「新世界入口」、「自然」、「田園」、「農民/機器人」,幾乎如出一轍,這是《三體3》中的第一個理想化的歷史元素:「田園牧歌式的農業文明」,作者在原文中稱之為「宇宙的田園時代」。在漫長的歷史年代裡,中華文明經歷了數十個王朝的興替輪迴,已經產生一種看透歷史輪迴的淡然感,《三體3》的故事已經不再停留在《三體12》中「文明的先進和落後」的層面,而是進入一個更高的視角。模仿作者的說法,「先進和落後」只是歷史的一個維度,超越這個維度,就會獲得完全不同的視覺景象,就像三維世界的關一帆進入的四維世界後看到的那樣。因為當興亡已經成為輪迴的一部分,文明的毀滅就是小事一樁,又何必分什麼先進和落後、三體和地球、西方和中國,「正如長老所說,在宇宙中,你再快都有比你快的,你再慢也有比你慢的」(第五部第一章)。文中的「歌者」文明雖然敘事上沒頭沒尾,卻毫無突兀的感覺,因為這符合中國歷史的長線邏輯。這種超越「先進與落後」、「成功與失敗」的歷史哲學,在中國古代思想史中,叫做「道家思想」,在道家學派看來,興盛和衰亡是必然的,因此也不再成為關注的重點,他們思考的是在忽略成敗之後,什麼是文明的本質?答案就是文明最原始、最初級的東西,就像生命的繁花盛開衰敗之後,留下的一粒種子。因此道家主張「出世」,所謂返璞歸真,「桃花源」就是道家思想在文壇的代表。小說里,「宇宙的田園時代」中,僅存的兩個地球人在做什麼呢?647號宇宙中的一年過去了。田裡的小麥收穫了兩季,程心和關一帆兩次看著翠綠的麥苗慢慢變成金黃的麥浪,旁邊的菜地里也一直充盈著綠色。這個小小的莊園里有著完備的生活用品,所有的用品都沒有商標,顯然是在三體世界製造的,但在外形上與人類的產品完全一樣,沒有任何異域特徵。程心和關一帆有時到田裡與機器人一起干農活,有時則在小宇宙中散步。散步時只需要一直走下去,只要不注意自己上次留下的腳印,就有穿過無窮無盡的小世界的感覺。中華文明的根是農業文明,因此田園時代的宇宙最主要的工作就是農業,放棄了複雜的工業技術,只保留最基本的需求,這就是中華文明的種子。除了種田,多餘的時間做什麼呢?但他們更多的時間是花在電腦前。在小宇宙中的任何位置都能夠激活一個終端窗口,但他們不知道這個世界的電腦主機在哪裡。電腦中有大量地球人類的文字和圖像資料,大部分是廣播紀元之前的,顯然是三體世界收集的人類世界的信息,遍及科學和人文的所有領域,但更多的信息是三體文字的,數量巨大,浩如煙海,這也是他們最感興趣的部分。連同前面一段,「田園時代」的小宇宙生活可以用一副對聯(尤其是下聯)形容:「一等人忠臣孝子,兩件事讀書耕田」。道家的「出世」和「反技術」是有選擇的,文明的根基不能放棄。古代中國是一種文明,而不僅僅是個農夫的國度,我們有熱愛知識的優秀傳統,四大發明的一半是關於讀書的技術(造紙術、印刷術),不是嗎?再插播一個細節,怎麼讀書呢?在電腦中找不到把三體文字翻譯成人類文字的軟體,於是他們開始學習三體文字,智子成了他們的老師。但他們很快發現這極其困難,原因在於三體文字是一種表意文字,與人類的表音文字不同,與語言無關,直接表達含義。人類在遠古時代也出現過表意文字,比如一部分象形文字就是表意的,但後來消失了,人類的閱讀習慣完全變成了表音的習慣。不過,他們發現這種困難只是在開始時存在,越往後越容易。他們經過艱難的兩個月後,進步逐漸快起來。與表音文字相比,表意文字最大的優勢在於閱讀速度,這種文字閱讀起來比表音文字至少快十倍。又是一個中華文明無法割捨的內核元素:表意的方塊文字。作者這裡給中華文明開了一個小小的後門。四、總結但是全文並未以「田園時代」或者「漢字文化」告終,因為田園牧歌式的生活雖然安靜,卻讓時間停止,只是在太多的戰亂中才顯得彌足珍貴,技術性的因素更不是重點。道家學說也並不是中國古代思想的主流,作者顯然也知道這一點。微宇宙的故事結束後,全文的大結局的第六部第四章則是另一個故事:「程心相應「清零者」的號召,將小宇宙的物質返還大宇宙」。這是《三體3》中程心第三次重要的選擇,前兩次分別是:1、擔任執劍人,在三體打擊來襲的時候,選擇放棄威懾計劃。2、維德研究光速飛船,不惜掀起一場星環城的叛亂,作為星環城的最終決策人,選擇放棄叛亂,也因此放棄了光速飛船計劃,(並導致維德被處死)。《三體3》故事枝節雖多,三次選擇是最主要的框架。故事中,第一次選擇讓地球差點被三體消滅,第二次選擇讓人類失去了寶貴的幾十年研究光速飛船的機會,除兩個人外全部被二維化,這兩個劇情都靠程心之外的力量才得以延續故事,她的第三次選擇的成功與否,故事沒有明示,但也只能說成敗的幾率各半。問題是,作者一而再再而三的安排程心進行失敗的選擇,想要表達一個什麼樣的倫理取向?之所以很多人認為程心的選擇是失敗的,是因為使用了一把稱為「功利」的尺來衡量,成為善,敗為惡——近代史上巨大的歷史挫折感,使得中國人的價值標尺向「功利」方向嚴重偏移,對「道德」則感到隔膜,對程心的選擇也不甚理解,甚至有人說「『程心』就是個『成心搗亂』的」。但劉慈欣的眼光顯然更高一些。全文的最後,他拋開歷史的急功近利,把中華文明最值得我們珍惜、因該永遠傳之子孫的基本文明元素,定格在「我們的傳統道德原則」上。這種道德原則或與「田園夢」並稱,韋伯謂之曰「儒家和道家」。那麼什麼是「儒家倫理」或「傳統道德原則」?這可不是一個容易回答的問題,即使不受西學影響的古代,儒家自身對其最高道德原則的表述也不是一句話的事。我們還是從程心的三次選擇入手進行歸納,問題是:「如果將程心的三個選擇歸納成一個共同的道德原則並用簡潔的文字表達,應該是什麼」?總體上正是儒家倫理的核心詞,如果非要用一個詞來概括的話:「仁」。「仁」的概念對中國人的思維影響的如此深遠,以至於即使是負面評價,不少人也在使用這個概念,只是加了個負面定語「婦人之仁」,(或「聖母心」)。「仁」是《論語》中孔子提出的概念,共出現過六十幾處,內容深刻而複雜,大致可以對應現代倫理學中的三個概念:「愛/博愛/平等」、「責任/犧牲/守法」、「權利/自由」。不過用現代倫理學概念分析儒家思想,頗有些表達不周,我還是喜歡用《論語》中的原文分析程心的三次選擇:「第一次選擇」放棄威懾計劃,是因為「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出自《論語?雍也》,和「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出自《論語?衛靈公》。程心以推己及人的平等之心理解三體文明,相信三體文明也是善良的,寧可冒著自己文明毀滅的危險,也不願意讓三體毀滅在自己的手裡。「第二次選擇」星環城投降,是因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出自《論語?衛靈公》,和「不好犯上作亂者,……其為仁之本與!」,出自《論語?學而》。仁者不好犯上作亂,願意遵守法律,光速飛船是讓極少數人逃生的東西,已經為法律所禁止,因此程心寧可選擇和大家同死,也不願一個人違反法律而獨生。(作為對立面,維德則是典型的功利主義代表,很多信奉功利主義的三體讀者也喜歡討論如果維德成功了會怎樣,這個問題其實挺複雜的,不展開。)「第三次選擇」回歸大宇宙,則是因為「仁者愛人」,出自《論語?顏淵》。大宇宙面臨質量虧損的危險,程心還是選擇犧牲自己的小宇宙,幫助大宇宙重新回到樂園。《三體》三部曲中,絕大多數故事都是黑暗的,一片叢林之中弱肉強食的景象,功利和競爭是時代的主題,道德和仁義則被壓制在角落,前面分析過,這是中國近現代歷史的投影。但到了全書的結尾處,「功利」的烏雲終於散去,「道德」的光芒如清水般撒落人間,陽光照亮了黑暗森林,作者終於將中華文明最內核的元素亮了出來:程心前兩次選擇的失敗,正襯托出第三次選擇的偉大——劉慈欣對《三體3》中的基本倫理問題的回答是:對「愛」的渴望、對「責任」的堅守,對「自由」的嚮往,才是中華文明最珍貴的歷史記憶,值得我們傳之永恆」。因此,「程心」不是「成心搗亂的」,而是「知其不可而為之者」,是為孔子的自謂,同樣是出自《論語?憲問》。根據百度等資料記載,《三體》的作者劉慈欣祖籍河南省信陽市羅山縣,1963年出生於北京,在山西省陽泉市長大,1985年畢業於位於當時在河北省邯鄲市的華北水利水電學院(1990年搬至鄭州)水電工程系,後長期工作于山西省陽泉市平定縣的娘子關電廠,任計算機工程師。籍貫和個人生活軌跡如下圖所示:可以看出,劉慈欣的家庭背景、早期教育環境和成年後的生活範圍,一直是河南、山西、河北三省,這一帶是中華文明的核心區域,也是保留傳統文化最多的地帶。這意味著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劉慈欣對中國傳統文明和近代史把握的非常到位,寫葉文潔也飽含感情;壞消息是,這部名為《三體》的小說,對「三體文明」的描寫寥寥,總是有一種距離遙遠的隔膜感。可以看出,劉慈欣的家庭背景、早期教育環境和成年後的生活範圍,一直是河南、山西、河北三省,這一帶是中華文明的核心區域,也是保留傳統文化最多的地帶。這意味著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劉慈欣對中國傳統文明和近代史把握的非常到位,寫葉文潔也飽含感情;壞消息是,這部名為《三體》的小說,對「三體文明」的描寫寥寥,總是有一種距離遙遠的隔膜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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