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難得搏一回

解讀《萬物生》的主人公文雅琪

很少看長篇小說，即使遇上喜歡的，也常會半途而廢，或者走馬觀花，總覺得沒有那麼多時間。但是，我最近閱讀作家沈洋的長篇小說《萬物生》，卻手不釋卷、一氣呵成，才發現，沒有時間有時只是借口而已。

作者：鄒 軍

我曾經在三個鎮工作了十來年，擔任過副書記、鎮長、黨委書記等職務。《萬物生》讓我回想起這十來年的工作經歷，書中描寫的每一個幹部、每一個群眾都很熟悉，有的甚至可以找到他們的生活原型；描寫的故事情節，與我經歷的事雖有別、質則相同，征地拆遷，關閉非法礦山，礦難處理，接待上訪，或是想做一件事情，從調研、思考，到方案的擬定、決定，再到實施的困難、結果，等等，無一不在我心中得到強烈的回應。小說簡介中說「書寫一個村莊在掙扎中蛻變的軌跡」，我理解為是幹部想成就一番事業，面對困難和問題在掙扎中蛻變的軌跡，是群眾強烈要求改變面貌、改變命運在掙扎中蛻變的軌跡。書中特別通過塑造文雅琪、宗澤、劉孝恩、馮建國等人物形象，展現了新時期農村幹部勤于思考、勇於創新、敢於擔當的百折不撓的精神，他們的代表人物，就是主人公文雅琪。

人，不是生來就想當官、要當官的，即使有機會當上了，卻又因不同的崗位呈現出不同的考量。文雅琪是個文藝女青年，「不是那種一門心思想當官的人……，金錢和地位無不是過眼雲煙，唯有內心的寧靜和淡定才是自己的所有」。勉強為之給個農技科長當，她也不領情，「嫌麻煩」，給她壓擔子，覺得是被「當牲口用」，並且認為「一個人的偉大不在於其有多高的社會地位和成堆的金錢，而是看這個人有沒有一種情懷」。自古文人多良吏，儘管有諸多不拿當官當回事的理由，但文雅琪卻「堅定了一個信念，那就是好好工作……」當組織需要派任鄉鎮副書記、新農村建設工作隊隊長時，在高局長和父親的勸說下，通過複雜的思想鬥爭，最後說服自己，不要認為是去做官當老爺，「要看成是下鄉為老百姓做點事」，特別能幸運地回到出生地，「一可以認識下那些早已生疏的親戚，二可以好好把所學專業應用到老家的產業發展上」。「人嘛，不就是活一種境界嗎！關鍵時刻，別老是拖泥帶水」，她「就像是上了發條一樣，不走也不行了」。

鄉鎮工作對於鄉鎮領導來說，具有很強的實踐性，不管是上級安排部署的還是結合鄉鎮實際自己謀劃的，都要實實在在一樁樁一件件抓好落實，比如人畜飲水，看到家家戶戶打開水龍頭清泉噴洒而出時，就會和老百姓一樣開心；比如良種推廣，看到滿地的玉米整齊壯實，像等待檢閱的部隊，成就感油然而生；發展一項產業，建設一段公路……無一不是如此。文雅琪在工作一周後，儘管身心疲憊，卻體驗了一種與在機關截然不同的感受，「覺得欣喜，自己的生活和心態都在發生著微妙的變化，這種變化就像寒冬里的一縷陽光，春天大地迎來的一場細雨」，這是對高天厚土的熱愛，是對美麗鄉村的熱愛，是對父老鄉親的熱愛。就這樣，文雅琪逐漸了解農村工作的一些內容和方式方法，內心產生了融入這些工作的願望。

在調研蘋果村的情況後，文雅琪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肩上的擔子沉重無比。這種強烈的責任心和使命感是鄉鎮領導必備的品質，是擔當的體現，是凝聚人心的基礎，也是謀劃工作的前提，當副職如此，當一把手更是如此。作為工作隊長，文雅琪憑著這種精神感染每一位隊員，把他們凝聚起來、鼓動起來，讓他們發揮各自的聰明才智和部門優勢，在鎮村幹部的配合下，把鄉村文化建設做得有聲有色，將文化具象化在村子的廣場、門牌以及農戶家裡，浸潤進群眾的心中，她覺得「站在群眾中間是件多麼簡單而又幸福的事」。作為黨委副書記，文雅琪把蘋果產業升級改造的方案拋出來，因新穎、周密、可操作、意義重大，縣裡批准、鎮里重視，連黨委書記都要「豁出這條老命，和你們這些年輕人再瘋一把」，這是個非常好的開端，儘管實施起來困難重重，但也可以說是成功了一半。

蘋果產業的升級改造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難事，主持政府工作的宗副鎮長想干而幹不了，人為的阻滯，惡勢力的干擾，既得利益者的阻撓，技術、資金來源的不足，市場因素的不確定，無一不是全新的挑戰，雖然有縣裡、鎮里的有力支持和堅強保障，但對於直接實施者文雅琪來說，無疑是一場搏擊。人生難得搏一回，她「暗下決心，就是前面有萬重阻礙，也要一往無前，這兩年，畢竟是人生中難得的寶貴的兩年。」過程中出現的上訪、挖機碾人致死、貪腐等事件讓她「從來沒有感受過這樣的切膚之痛，從來就沒有零距離地感受到這個世界的複雜性，彷彿承載了千萬斤壓力，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必須堅持下去」。北上求援的孤注一擲，師兄相助的柳暗花明，寄獄中書的真誠懇切，體現了文雅琪戰勝困難和解決問題的信心、睿智和勇氣，最終，文雅琪成功了。書中穿插描寫了文宗兩家的矛盾糾葛、姚林實施工程超支欠薪、礦難處理、艷照門等故事情節，使文雅琪「像經歷了半世人一樣」。因為表現突出，文雅琪當上了鶴鎮的一把手——黨委書記。這是這場搏擊的高潮，她「感覺權力真好，可以讓你把想做的事做得更快更好更利索，小學教學樓建設、幼兒園建設、蘋果莊園的改造、蘋果醋加工廠的建設、休閑農家樂的推進和文化廣場的建設等，進度空前的好」。——蘋果村、鶴鎮的發展迎來了一個美麗的春天。

風生水起後，熱火朝天時，文雅琪辭去了鎮黨委書記的職務回到市農業局，她的農村之行戛然而止，時間之短、經歷之複雜、辦實事之多，在每一個崗位上淋漓盡致的發揮，令人嘆服、引人深思、發人深省，與那些當了幾十年官，所作所為卻乏善可陳的人相比，文雅琪確實「留下屬於自己的色彩，不枉活一生」，她的事業人生——足矣！當然，這樣的選擇有些突然，究其原因是戀人宗澤去世後文雅琪人生觀的改變，細想又完全符合人物性格，讓人熱淚盈眶、感嘆唏噓。文雅琪的心真的變成石頭了嗎？畢竟生活還得繼續，祝願她早日走出陰影，再度從容、再度雅緻，抑或再搏一回。

作者:鄒 軍 實習編輯：呂 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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