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能回去

我怎麼能回去

還在家的時候，已下些雨。豆大的雨點，稀稀疏疏。父親背著背簍要去地里揀桑葉，我輕輕說：「我也跟你去吧。兩個人揀，可以快一些。」

看得出父親很高興，他勸我：「穿件長袖，找個帽子戴。」我搖頭拒絕了。

十歲的侄兒突然對我說：「小叔，我也跟你們去。」到了商店門口，他問父親：「阿爺，你給我一塊錢，我想買包麻辣薯條吃。」

父親給了錢，侄兒高高興興地跑進商店買了一小包零食。

三個人到了桑葉地，侄兒站在地頭吃他的零食，父親大聲對他說道：「給錢給你買零食，是讓你揀完桑葉再吃的。你和你小叔揀桑葉放背簍里，我一個人揀放袋子里。」

「我吃完薯條再揀桑葉嘛。」侄兒搖著頭說。結果手上的零食還沒吃完，他就跑回家了。對此，我也只能搖頭苦笑幾聲——我像他這般年紀時，已是家裡的勞力；家裡有幾塊地，又都在哪些地方，我當時一清二楚。

確實也只能搖頭苦笑幾聲罷了。畢竟，我不是他的父母，一年在家的日子也就那麼幾天，管不得那麼多。另外，村裡70、80後的人對於子女也早已形成「嬌生慣養」的心理，除非子女已初中畢業，不然，他們絕不叫子女下地幹活。

恍惚間，父親忽然提起妹妹的事，我一時間也不知說些什麼好，就一直沉默著。

預料不到講完妹妹的事後，父親突然說：「前些天夜裡，我夢見你和老五在市政府上班，你是一個書記，老五是宣傳部的，專門管教育方面的事……」這讓我更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只能繼續沉默不語。

父親問：「你說人為什麼會做那樣的夢？」

我掏出煙盒，取了一根，往嘴裡塞，點著，吸了幾口，才緩緩地應了一句：「是人都會做夢吧。只是有些夢，跟現實生活反差特別大。」

父親終於不再說什麼，低著頭，揀桑葉。

雨點倒是越來越稠了，打在綠油油的桑葉上，水珠四濺，我嘴角的煙也被打濕了。

我抬頭望了望灰濛濛的天空，就聽到父親對我說：「雨有點大了，你先回家吧。我一個人再慢慢揀些桑葉，就夠家裡的蠶吃兩餐了。」

極為樸實的一句話，卻讓我感動不已，鼻根一陣發酸。「我怎麼能回去！」我輕輕地說了一句，這時雨下得更大了，父子倆渾身濕淋淋的，看情形，這場雨沒兩、三個小時停不下來。

父親將兩把桑葉塞進編織袋裡，往下壓了壓，抬起頭說：「雨越下越大了，我們回家吧！家裡的加上我們剛剛揀的桑葉，應該夠蠶吃兩餐了。」

我點點頭，叫父親把編織袋遞給我，我將編織袋放到背簍里後，就背起背簍，走出桑葉地。

父子倆就默默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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