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藝術」會成為下一個大型藝術運動嗎？

圖片: 拉古納海灘，「大師選美」

在這個擁有瘋狂節奏的網路時代，一本呼籲我們慢下來的新書，縈繞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

「慢食運動」（Slow Food movement）和「慢『性』運動」（Slow Sex movement）早已不是新鮮事，而就藝術而言，近幾年來在博物館中推行的「慢藝術日」（Slow Art Day）儘管還沒有全面大熱，卻已經有了滲透式的進展——這個理念要求參觀者們放慢步伐，全身心地去欣賞藝術。

Arden Reed的新書《慢藝術: 觀看經驗，從聖象畫到詹姆斯·特瑞爾》（Slow Art: The Experience of Looking, Sacred Images to James Turrell）中，這位來自波莫納學院的文學教授建構了他稱為「新美學領域」得以成立的相關理論。而「新美學領域」是他所觀察到的通過減速與慢拍獲得的美學經驗。

「慢藝術沒有宣言，我們將要討論的這些藝術家們並不常相互溝通，」Reed在書本的引言中寫到。「但回溯過去，我相信我們能夠找到慢藝術的源頭，並且在其多種表達形式中發現其相關性。」

Reed撰寫過許多有關藝術的書籍，包括《馬奈、福樓拜，現代主義的起源：模糊流派邊界》（Manet, Flaubert, Origin of Modernism: Blurring Genre Boundaries，劍橋，2003）。在《慢藝術》中，Reed旁徵博引了許多跨度廣泛的例子，從AdReinhardt的「黑畫」，到在拉古納海灘舉行的、熱烈且煽情的充斥著真人畫作扮演的「大師選美」（Pageant of the Masters）。（情景喜劇《發展受阻》[Arrested Development]的粉絲們應該會對這個滑稽版的《古典藝術真人選美》[Living Classics Pageant]十分熟悉。）

事實上，《慢藝術》用了相當大的篇幅描寫畫作真人扮演「tableau vivant」。這類活動曾是1800年代盛極一時的娛樂休閑方式，也是一種被忽視的「元素式藝術形式」（elemental art form）。Reed表示，諸如Bill Viola和Eve Sussman等當代藝術家，都不自覺地、且多樣化地對這種藝術形式進行了再發現，因為這種形式觸及了「靜止與運動、平坦與深度，藝術與生活、藝術與死亡、還有現代藝術與知覺之間的基本關係。」

Arden Reed的《緩慢藝術: 觀看的感受 - 詹姆斯·特瑞爾之神聖圖像》

然而，對Reed而言，定義「慢藝術」遠比歸類那些使人感覺「慢」的藝術品要更加複雜。也許，某些類別的藝術或多或少的都能夠觸發這種「慢」，但是最終看來，「慢藝術」的體驗是一種觀看的風格，一種與逐步展開時間的體驗所傾注的高關注度有關的行事風格。

「我會將『慢藝術』定義為觀看者與她正在觀看的事物之間所產生與發散的東西，」Reed在電話中這樣說到。「這不是指一系列的事物，而是一種相關際遇的集合……你的『慢藝術』與我的『慢藝術』並無關聯。」

「慢藝術」這個術語也許是當代的創造，但是Reed卻在其中看到了史前式的思想。「最開始我覺得『慢藝術』是沒有歷史時間限制的，它能在任何時候在觀看者與其所看的事物間產生，」Reed解釋道，「但一段時間後我意識到，實際上『慢藝術』是具有歷史性的，它是現代性的產物。」

實際上，「慢藝術」在250年前尚不存在，因為那時候的生活普遍來說是緩慢的。Reed認為，資本主義與城市化加速了人類文明的節奏，而啟蒙運動的世俗化進程也掃除了過去人們在教堂中所體驗的奉獻式行為。這種教堂體驗般的藝術，發揮出了全新的、治癒性的作用，幫助人們暫時遠離令人窒息的快節奏生活。

（至少對某些觀眾而言，Reed確實影射了這樣一個事實: 觀看藝術的某種朝聖功能，是上層社會特有的一種現象。而Reed在書中提到，「集中注意力」這個說法中的經濟學含義也並非偶然。）

由於Reed所定義的「慢藝術」與誕生於浪漫主義的自主性藝術的現代西方觀念處於同一歷史時段，我認為，Reed論述的隱義就是，「慢藝術」已經不是一種藝術經驗，而是描述藝術的現代經驗本身的一種方式。「藝術」與娛樂相對立，它鼓勵徘徊躊躇、「慢」的注意力與思考。

在這樣的框架下，Reed的這本書被賦予了一種倫理式的弦外之音。「慢藝術具有雙重好處，」Reed告訴我。「首先它對藝術品有益，因為藝術品需要通過我們的關注以獲得生命……同時『慢藝術』也對觀者有好處，因為也許在這樣一個世俗的年代，『慢藝術』能給予我們每個人都在尋覓的安撫與慰藉。」

「慢藝術」確實是一個非常浪漫的辭彙，而且確實有一種當代性的需求吸引我們對其進行討論。「這本書所引起的反響，與我以往其他任何一本所收到的反饋都有所不同，」Reed談到《慢藝術》時這樣說，「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們不斷地寫信給我，告訴我這本書對於他們來說有著多麼特別的意義。」

Arden Reed的《緩慢藝術: 觀看的感受- 詹姆斯·特瑞爾之神聖圖像》由加州大學出版社於2017年出版。

文：Ben Davis

譯：Phyllis Zhong

編：Tianchu Xu，Liz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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