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最新 > 劉國林:無名的小山

劉國林:無名的小山

劉國林作品

劉國林,1950年生,中國作家協會黑龍江分會會員。1975年以來,創作地域散文1000多篇,先後在《人民日報》、《青年文學》、《散文》、《兒童文學》、《延河》、《萌芽》、《少年文藝》、《北方文學》、《北大荒文學》、《青海湖》、《雪蓮》、《四川文學》、《作品》、《青春》、《山西文學》、《廈門文學》、《黃河文學》等全國報刊發表散文作品近600篇。其中《草塘風情畫》1984年獲中央人民廣播電台、中央電視台、中國地理學會、中國少兒出版社聯合舉辦的《我愛祖國山河美》散文徵文中獲一等獎,著名老作家葉聖陶之子、中國少兒出版社社長葉至善先生親自為《草塘風情畫》寫了讀後感。《人民日報》、中央電視台分別對劉國林進行採訪和報道。1986年,經葉至善先生的推薦,劉國林的散文《草塘風情畫》被人民教育出版社編入小學課本至今,題目改為《可愛的草塘》。

無名的小山

文/劉國林

我不知道他姓啥,也不知道他叫啥,只知道他是收破爛兒的。他推著車緩緩地走來,邁著蹣跚的步子,三家一停,兩家一站,從背兜里掏出銅鑼,不緊不慢地敲兩下。見沒人出來,又機械地奔向另一家,循環往複。真遇上賣破爛兒的,他滿是皺紋的臉上立刻咧出笑紋,嘴裡嘮叨著:「破銅、爛鐵、繩頭、瓶子、蔴袋片,什麼我都要,只要有就好」一攝花白的鬍子,也跟著下巴一翹一翹地動。說著,伸出老樹枝一樣的手,量好廢品的斤數,又忙又迭地從背兜里掏出幾張票子、幾枚硬幣,邊付錢邊囑咐道:「多攢點兒,下次我還來。」

那天,他站在我家門口不緊不慢地敲著鑼,敲得我心煩。走出門來,他先咧嘴笑了:「酒瓶子賣不賣?」哦,原來他發現我大門旁放著一堆用過的酒瓶子。「你都拿去吧,放著也沒用。」他先數了數,然後都裝到車上。「共計十三個,六角五分錢。」看他寒酸的樣子,我覺得挺不是滋味兒:「錢不要了,你留著自己花吧。」「那哪能呢?咱是給錢的。」說著,樹枝般的老手把幾張票子塞進我小姑娘的手裡,朝我點了點頭,推著手推車蹣跚地走了。

過了一個多月,鑼聲又在我家門口響起來。女兒聞聲急忙跑出去,邊跑邊說:「收破爛兒的來啦!」原來,自上次賣瓶子之後,我小姑娘就留心了,把家裡的酒瓶子、罐頭瓶子都積攢起來,撿了滿滿一筐。裝完瓶子,他把我小姑娘端詳好半天,咧開沒牙的嘴笑了:「好孩子,有出息!」

「你一天能賺多少錢?」我問。「賺三元二元就不少了。人老了,干不動了,收些破爛兒。」說著,又顫微微地推著小車走了。

後來,在上下班的路上又看見他幾次,都是推著滿載破爛兒的手推車。「家在哪兒呀?」「那不,就在路邊。」真的,路邊的兩間小屋前,堆著好多破爛兒,小山似的。那閃著亮光的,是玻璃瓶子的小山;那白黑相間的,是廢朔料堆積的小山;那烏黑斑駁的,是破爛廢鐵的小山。一輛滿載廢品的汽車,正從那一座座小山前駛向公路。

再後來,確切一點兒說,從今年春節到現在,再也沒見過他。幾十次路過他家門,一天天見他門前的小山變小。最後,那一座座小山都消失了,也不知道他的音信。有人說,收破爛兒的有病了,挺重,不能再收了。可別小瞧他,也是跟王震將軍來開發建設北大荒的湖南兵呢。想當年,他真露過臉。那是穿越」大醬缸「時,六台拖拉機全都陷了進去。二米多高的拖拉機,只剩下不到半米的駕駛棚和排氣管。用原木墊在機車下面,又扎了許多木排鋪在拉車的線路上,也不管用。又借來二噸多重的絞盤機,但幾次拉車都失敗了,重達十四噸的拖拉機全部陷入「大醬缸」里。這時,他提出「潛水掛鉤」的建議。在毫無防護的情況下,他脫掉棉衣,喝了幾口酒,便跳進結冰的泥水中。泥水刺骨,他一個猛子紮下去,疼痛難忍,又探出水面,深吸了一口氣,又紮下去了。第二次探出頭來,已是滿臉泥污,嘴唇發紫。等他第三次探出頭來時,只說了一句「掛上啦!」便昏了過去。就這樣,六台拖拉機全部拉出「大醬缸」。

也有人說,最近他死了。臨死前,千叮嚀萬囑咐,讓老伴兒把一生積蓄的三萬多元錢全部捐給「希望工程」了。唉,他老伴兒跟他遭了一輩子罪,連結婚那晚上都是在工棚子里過的。那時,全場有四對情人要結婚,住處犯了難。全場起有僅限的幾間草房,都住得滿滿的,只好把他們歸到一間房屋裡。二十平方米的草房裡,面對面兩鋪土炕還沒有炕蓆。土炕正好能住下兩對兒。中間拉起繩子,掛上床單,分成四份均等的房間,就算上好的新房了。

還有人說,他的墳頭就埋在小山前,一個小小的墳頭,連個墓碑都沒有。不怨別人,是他臨終的遺囑。他願意埋在小山前,是戀著他死去的好友。那是麥收正緊的時候,油料不夠了。場黨委決定,挑選十名水性好的同志組成水上運油隊,搶運油料。那次,他和他的湖南老鄉都自告奮勇地參加了。彎彎的小河,淺處只齊腰,深處卻可以沒頂。11個人推著22個油桶在水面上前進著,到第二天凌晨,他的湖南老鄉體力有點兒吃不消了,漸漸地落在隊伍的後面。又過了一段時間,他發現湖南老鄉始終沒跟上來,感到事情不妙,便回頭去找。在河邊的柳叢中,只發現兩隻油桶。當他趕到油桶前,才發現湖南老鄉躺在水底下,已經停止了呼吸。他熱淚縱橫,呼喚著湖南老鄉的名字,但他的湖南老鄉卻永遠聽不到了。從那天起,他就暗暗地下了決心,生能和湖南老鄉一起開發建設北大荒,死也要和湖南老鄉在北大荒做伴兒,好能看到北大荒一天天地發展變化。這不,真按照他的遺願辦啦!

聽了這些議論,他往日的音容笑貌,他往日門前那些廢品小山,他臨死前支援國家「希望工程」那三萬元錢,他死後沒有碑文的墳頭,都在我的腦海里晃動。他生前默默無聞,他死後連個碑也不讓立。他甘心情願默默無聞,甘心情願從人們的記憶里抹去!我想,儘管後人不知道他的名字,儘管他的墳頭沒有碑文,可後人卻永遠不能忘掉他,就像天天能看見他長眠的無名小山一樣。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太陽雨文學 的精彩文章:

趙勤虎:唐代經學
清風:千島湖之戀
趙勤虎:兩漢經學

TAG:太陽雨文學 |

您可能感興趣

劉國林:家有黃鼠狼
劉國林:鄂倫春夜話
弟弟養山雞 劉國林
黑龍江作家 劉國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