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動自己伊人

最新 08-30

退休之前，又去了一次堯山。

當了25年記者、編輯，感慨良多。雖然是半路出家，還是積累了很多「財富」的，這「財富」裡面既有命運轉徙的波折，也有辛勤耕耘收穫的果實。當我帶著疲憊的、飽經滄桑的心境步入堯山之中，我的身心立刻融入了大自然的懷抱，有種如釋重負、豁然開朗的感慨。

山路的蜿蜒崎嶇，景色的奇美壯觀，山峰的險峻陡峭，泉水的湍急飛濺，無不讓我靈魂出竅，心馳神往。相比之下，人，卻顯得那麼蒼白而渺小。個人的喜怒哀樂、酸甜苦辣在虛懷若谷、雄壯巍峨的大山面前，又算得什麼呢？

我是屬於成熟比較晚的那類人。因為我上面兩個姐姐沒有成人，所以我一生下來就嬌生慣養，備受溺愛，奶奶為我頭上扎的小辮子12歲那年（「文革」開始）才剪掉。直到20歲時父母送我下鄉插隊那天起，我才明白人的血液里除了儲存生命必需的物質之外，還可以流淌「眼淚」和「感動」這兩種東西的。

一路走來，我渡過了懵懂的青少年時代，渡過了難忘的知青歲月，渡過了輾轉10年的教師生涯，渡過了20多年既帶著「無冕之王」光環又充滿坎坷的新聞職業道路……驀然回首，教我感動讓我流淚的事情太多了——上學時給我關愛的恩師，病床前為我做飯的農村大媽，無助時伸出援手的朋友，還有更多我筆下的採訪對象——那些善良、正直、無私且人格高尚的「小人物」。

但我最應該感謝的，一是母親，二是生活，三是自己。

小時候因為體質弱，不愛說話，母親常說我「憨」，就是笨的意思。雖然下面有兩個弟弟，我還是得到母親特有的那份偏愛。因為笨，就養成悶頭讀書的習慣，所謂「笨鳥先飛」，然而在那個年代想飛也飛不起來，因為在最需要知識給養的時候，卻茫然四顧無書可讀。所幸恢復高考制度讓我得以脫離了「廣闊天地」，一腳踏進了知識殿堂。後來做了教師，當了記者，昔日被寵愛的「憨兒子」已然成為母親的欣慰和驕傲。其實，細細想來，母親在給予我不太健康的身體的同時，卻給予了我健全的人格，是她善良、堅韌的品德感染了我，也感動了我，直到今天。

回首如夢歲月，在社會這個大舞台上粉墨登場幾十年，不曾韜光養晦，也沒有大起大落，但憑一顆平常心，教書育人，舞文弄墨，為人師，為人夫，為人父。生活饋贈了我很多珍貴，讓我懂得了什麼是真誠，什麼應該珍惜，什麼是朋友和財富，什麼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尤其從事新聞職業20多年來，常常為身邊的人和事所感慨，感懷，感動。

為了這份感動，我曾經冒著風雪行程幾十公里，走訪救助孤殘兒童的農村婦女，曾經帶頭為一位失去母親的貧困女大學生捐款；曾經連夜採訪並且第一時間報道了赴汶川、玉樹地震災區救援的開封10位農民和四位護士……有時我甚至想，與其說別人的事迹感動了我，不如說我被自己感動了。

感動自己什麼呢？

我是個具有雙重性格的人，堅韌和脆弱在我身上體現得都很明顯。堅韌的一面確立了我在任何境遇中都能坦然面對，不服輸、不氣餒、不放棄，靠努力和執著最終迎來「柳暗花明」。上世紀80年代初、中期，是我最「潦倒」的時候，異鄉教書、疾病纏身、夫妻分居，父親病故，家庭負擔沉重。我硬是一步步挺過來，用出色的工作業績打動上級，調回了開封，幾年後又被推薦到了省報做記者。脆弱的一面決定了我的自卑和孤獨，我沒有強壯的體格，沒有高大英俊的外表，也沒有浪漫的愛情。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家境貧寒，更沒有任何資源優勢，與同行相比自嘆弗如。總是在孤獨中求索，在成倍的努力中尋找安慰和自尊，用堅強和自信開啟生命里的那扇窗，一步步把夢想變為現實。

記得上小學時外婆問我：「長大了最想做什麼？」我說：「當教師，當作家，當記者。」現在想想還好笑，居然都實現了。12年前，大學畢業的大女兒問我，實現理想有什麼捷徑？需要什麼能力才能讓物質和精神都變得富有？我嚴肅地說：靠奮鬥感動自己，靠真誠感動別人。她照我說的做了，而且做得很好，現在是南方某名校的一名優秀教師。同樣讓我引以為豪的還有我的二女兒——中共黨員，某高校舞蹈專業教師。

命運是什麼？我的理解，是為實現理想奮鬥的過程，是這個過程中一次次感動自己也感動別人的一個個難忘的瞬間。在這個過程中，有痛苦也有歡樂，有追求也有失落，能夠享受這個過程，並且無怨無悔、寵辱不驚。特別欣賞這句格言：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我心。我試著去做了，同時收穫了一份欣慰。所以我常常被自己所感動，感動自己在每一個通宵達旦伏案疾書，感動自己在每一次挫折到來時能夠堅強面對，感動自己靠自信和拼博贏得的每一次成功和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