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帶進攝影的，是愛過我以及我愛過的人

把我帶進攝影的，是愛過我以及我愛過的人

文=南川楚

南川楚攝影作品《南京森林》系列之一

一個好朋友問我，是什麼把你帶到攝影。我想了很久不知道怎麼說。因為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2015年的時候，我姑姑還在世，她準備在網上賣自己的設計的衣服。她花錢請過一些淘寶攝影師，拍完並不滿意，正好當時我在她工作室幫忙，她就買了相機和相關器材，拿著她收集多年的時裝雜誌剪紙給我看，讓我自己學著怎麼拍。

後來，我還是學不會拍那些時裝照片。有個女孩和我說，有一個米拍攝影夏令營，說不定對你有幫助，讓我去看看。於是我去了，這是我開始了解攝影的轉折點。

2015年夏天，在大理，我認識了很多優秀年輕人，我發現他們很real，很有靈魂，很有個性。有時候在課上，他們就可以就一個問題辯論起來，各種優秀的觀點相互碰撞，但當時我什麼也不懂，只有安靜得聽著。但他們讓我意識到這是讓我真正快樂的東西，我屬於他們。

我記得在最後一次飯局，楊剛老師給我們講了一個佛家的方便法門。意思就是說，這個世界有很多種方法去表達自己的東西，有的用文字，有的用音樂，而攝影只是其中一種。當時一下子感覺醍醐灌頂。我開始明白什麼是攝影。

從大理回來以後我買了人生第一台單反，開始拍照。但其實我並不知道自己要拍些什麼，當時拍得特別爛，只是當做一個興趣愛好，沒想過自己去做攝影師。

直到認識她，嘉佳慧。那是我大學第一任女友。她喜歡上我並不是被我攝影吸引的，相反我當時攝影特別爛，當時她是被我在哲學和文學上的見解所吸引。我們看過很多書有很多共同話題。那時候我是個積極向上的大學生，每天泡圖書館，定期旅遊徒步，每周騎自行車鍛煉身體，那也是我大學最健康的時候。

而她是一名黑客，她有很嚴重的抑鬱症，嘗試過很多次自殺，經常半夜裡抱著我哭得淚流滿面。有一次她當著我的面跳樓，我衝過去把她抱住才救下她。但她是一個化悲痛為力量的人，她很努力，每天都會定目標看多少書，學多少東西。她高中的時候就開了一個自己的網站，當年是全國最大的幾個推理論壇之一。她告訴我，我的才華不在計算機，也不在天文物理，我的才華在藝術上面，我以後一定會成為一名大攝影師，大導演。

於是我開始約片，開始定期約一些模特網紅拍照。努力學習攝影。她翹課陪著我走遍南京的所有影樓尋找一份攝影實習的工作。那一天下來徒勞無功，我被拒絕無數次。我苦惱地坐在書店台階上吃著麵包，然後她一下子跳起來，和我說，我男朋友將來一定會成為大攝影師，大導演。後來她在網上幫我了解這方面的各種資源，介紹我認識一些人，介紹給我南京業餘電影協會。存錢給我買攝影的相關東西。她說，她是我的腦殘粉，因為她知道，總有一天我會拍出攝人心魂的照片。

後來，我們分手了。

我難過了很久，開始變了。開始喜歡翹課，喜歡去酒吧喝酒，喜歡通宵不睡覺，開始掛課，掛一門兩門三門無數門科，不去上課，不運動，每天和大四的人混在一起，自暴自棄。拿著酒瓶晃晃悠悠。

因為她我喜歡上了王家衛。

分手後，我常常想起她有抑鬱症，可在一起的時候她卻常常要來安慰我，她的倔強與向死而生令我印象深刻。

忽然有一天，我發現有些東西觸痛著我，讓我去拍照。我意識到自己想拍什麼，是的，我在拍悲傷。但是表達本身就是積極的，而攝影拍下來的悲傷並不全是單純的悲傷，那是一種可以化為力量的悲傷。是的，在2016年某一天我告訴自己，我要把她未說出來的話，都拍成詩。

我喝著酒，拍著照。不上課，不睡覺，當初那些專業的東西完全學不下去。我也不再去看書，不再學習，不再勵志，我什麼都不做。但是我享受這樣的過程，我就喜歡這種墮落的感覺，我作品的頹廢風也是那時候養成的。

於是我除了會點攝影之外，一無是處。我開始拍自己個人風格強烈的照片，我把孤獨和漂泊，以及我和她曾走過的地方拍成了《南京森林》。拍了一段時間，酒喝得多了，拍得也少了。

2017年春節的時候，因為家裡的原因，我差點放棄攝影。我媽媽告訴我，未來是計算機的時代，大數據的時代。我開始懷疑自己做攝影師的行為，是否有意義，我開始質疑自己，否定自己。

有一天晚上，有一位很多年前的朋友打電話給我。他是我初中叛逆時期認識的一個街頭朋友。他打電話感謝我，他說他看到當初我為他拍的照片，他想起當初的自己是什麼樣子。我那天忽然很暖，很感動。我想為別人拍照，並不是一件沒有意義的事情，它是有價值的。我這輩子可能跟不上時代的腳步，可能窮困潦倒。但是，我可以為你們留住記憶。

這個世界不缺一個計算機工程師，而我的攝影只有我能拍出來。這個年頭有很多攝影師，他們都很優秀，了解攝影理論，構圖精巧，懂得運用光線以及後期修片。但是他們拍的照片只是在模仿，他們拍照是通過相機去獲取這個世界的東西。

而我不同，我拍照是把我內心的東西投射向這個世界。我的照片里，你看的出我一路走來的痕迹，看得出我愛的人。

去年冬天，我姑姑突然去世，留下我上小學的表弟。那個夏天我還和我姑姑說，我攝影現在學好了，我可以為你設計的服裝拍照了。

所以，我的朋友，把我帶進攝影的，是愛過我以及我愛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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