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葫蘆娃」；你好，「小金剛」！

1159天有多久？這足以讓你度過一整個高中時光，也足以讓你跨越四分之三個大學；

1159天有多久？不過是情侶間兩情長久的朝朝暮暮，有很多也可能度過不了這樣的時間長度；

1159天有多久？縱然七夕的鵲橋上年年只能相會一次，牛郎和織女也能經歷三次的卿卿我我；

1159天有多久？它可以讓山變色，讓河斷流，讓雲消散，讓萬獸奔走；

1159天有多久？它是三年零兩個月零一天，它也是西班牙前鋒大衛-比利亞從離開國家隊到重回國家隊的時間斷崖。

2014年的夏天，時為馬德里競技9號前鋒的比利亞面臨著最後一個選擇。他想要呼吸新鮮的空氣，想要繼續成為球隊的核心。只是很多時候，事情並不由得他來自己選擇。回顧這些年來，這個出生於阿斯圖里亞斯大區蘭格雷奧市圖伊利亞的孩子，用足球的生涯來演繹著不卑不亢和不屈不撓。

在瓦倫西亞，比利亞想要去大型球會，於是巴塞羅那找到了他；在巴塞羅那，內馬爾的到來讓他註定失去首發位置，於是他「委身」前往馬德里競技。在馬德里競技，他為西蒙尼贏得生前身後名，但是也為了一個穩定的位置而離開；那時，他選擇了紐約，一個對他而言嶄新的城市。

那年在巴西的世界盃，2010年的世界冠軍西班牙在三場小組賽後黯然離開。幾乎沒有任何深刻的印象，但是你要知道，有一場比賽、有一個球員、有一個進球不得不提。在巨大的「中國英利」的廣告牌前，時間定格到了比賽的36分鐘。伊涅斯塔在中場送出直塞球，胡安-弗蘭在右路的傳中不偏不倚，比利亞在門前曼妙舞姿，用腳後跟磕開了澳大利亞門將瑞恩鎮守的城池。

那是那屆已經顯出貧瘠的西班牙王朝為數不多的高光時刻，而那也是比利亞告別鬥牛士軍團的「最後時刻」。這是他們引以為傲的7號為國家隊出場的第97場比賽，這也是很多人認為的屬於他的最後一場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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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比利亞出生的地方，他獲得了今後的所有美好品質，也獲得了自己「葫蘆」的外號。這個以煤礦資源為支柱產業的圖伊利亞，到處瀰漫都是工人階級的樂觀和堅韌。他的父親何塞-比利亞將自己所有對足球的愛都賦予了自己的孩子。4歲時候的傷病險些斷掉了比利亞的足球前程，好在最後的傷愈讓他學會了如何保護自己。

足足兩個月無法下地運動，比利亞用自己的驚人身體第一次戰勝了命運。

蘭格雷奧的足球學校是比利亞最初的啟蒙，在那裡，他度過了自己的童年時光。遍布西班牙的球探沒有錯過這個才華橫溢的孩子，來自希洪競技的邀請讓比利亞的人生看到了遠離故鄉的曙光。他從小就不願意成為一個煤礦工人，這一次，未來在他面前展開了美好的憧憬。

在16歲那年，比利亞走進了希洪競技的青訓營。從家鄉的小鎮走到職業球會，比利亞第二次戰勝了命運。在這裡，比利亞的努力和天分得到了回報。2000-2001賽季，他為希洪競技青年隊出場35次，打進14球，舉手投足間都在告訴世人，一個天才正在緩緩崛起。

果然第二年，當時的希洪競技的主帥決定將比利亞帶到一隊，並給他一個穩定的首發位置。2001-2002賽季，這是比利亞在希洪競技的第一年，西班牙乙級聯賽根本沒有辦法攔住這個年尚不足20歲的男孩。40場比賽，他打進18球，成為了球隊不可忽視的力量。

是金子總會發光，曾經有過很多種理由來終結比利亞的足球生涯，包括他的傷病，他的身高，來自母親的懷疑和來自外界的壓力。但是，比利亞怎麼會拒絕足球呢？他如此熱愛這個運動，正如他堅定相信自己的實力。薩拉戈薩的300萬歐元是打破懷疑的最後一顆子彈，在家收拾行囊的比利亞明白，當他踏入西班牙甲級聯賽的草坪，那麼一切阻力都無法制止他的成長。

比利亞是一位這樣的球員，當你對他沒有要求的時候，他會努力完成自己的份內工作，而當你對他有一些要求的時候，他會拼了命為回報你更多。

2003-2004賽季的升班馬薩拉戈薩旨在保級，而比利亞的到來卻給了他們額外的自信。這個西班牙本土射手在38場聯賽里全部出場，打進了17粒進球，當然最高光的還是在他國王杯的表演里。8場比賽，比利亞打進了4球，其中格外珍貴的一粒正是來自於當年的決賽。

讓我們把時光回溯到2004年的3月17日的諾坎普球場，薩拉戈薩要在這場比賽裡面對來自首都的球隊皇家馬德里。那是一支被稱為「銀河戰艦」的球隊，球隊里擁有著齊達內、勞爾、羅伯特-卡洛斯和貝克漢姆等一眾星光熠熠的名字，而薩拉戈薩則是當賽季西甲的升班馬。

比賽一波三折，但誰也沒有預料到最後的結果。貝克漢姆的天字招牌圓月彎刀幫助皇家馬德里首開記錄，然而六分鐘後，薩拉戈薩就扳平了比分。隨後英雄登場，金狼古蒂為自己的魯莽付出了代價，裁判處以極刑，而這個讓薩拉戈薩超出比分的點球，正是由大衛-比利亞主罰。儘管第44分鐘，卡洛斯依靠著他的暴力遠射扳平了比分，但在加時賽上，上帝站在了薩拉戈薩的一邊。

那是比利亞職業生涯第一次捧起獎盃，他要習慣這種感覺，因為在那之後，他一直都是一位贏家。

2004年，薩拉戈薩以客場凈勝球的優勢拿到了第二個冠軍，西班牙超級盃。比利亞用一個助攻征服了梅斯塔利亞球場，他那時候還不知道，蝙蝠軍團瓦倫西亞已經看上了這個潛力無限的小夥子。一年之後，陷於財政危機的薩拉戈薩以1200萬歐元的價格將比利亞送到了瓦倫西亞。這時候的蝙蝠軍團希望藉助年輕人的力量，再次找回西甲冠軍的尊嚴。

那時候的瓦倫西亞雖然成績有些起伏，但仍然是西甲除了雙雄之外的重要一極。很多人對比利亞之後的表現充滿了訝異，認為他是忽而冒出的天才。但其實，在希洪競技，在薩拉戈薩時，他早已經證明了自己的才華。

37場比賽打進25球，比利亞成為了貨真價實的巨人殺手。他在諾坎普球場大開殺戒，在皇家馬德里的門前肆意妄為，在對陣其他球隊的時候屢屢演繹殺手本色，這都是葫蘆娃留給瓦倫西亞的禮物。整整25粒進球，讓他成為了當賽季的西甲銀靴獎，只是落後了巴塞羅那的獵豹埃托奧一粒進球。

從那時候開始，比利亞的頭銜已經不再是金童或者天才，而是一位已經將射術變得爐火純青的超級射手。

在瓦倫西亞的日子青春飛揚，看上去，比利亞太喜歡梅斯塔利亞球場發生的故事。這支球隊給了他機會，給了他信任，給了他自由，他也要回報以努力，以進球，以忠誠。那些年，太多的邀約湧向瓦倫西亞了，其中包括了伊比利亞半島的豪門，當然也有來亞平寧半島的關注，還有英格蘭賽場的召喚。但是，瓦倫西亞一一將之拒絕，而比利亞也一次次承諾著留守。

至少足球在那個時候，金錢還遠沒有如今威力巨大。

只是青春易老，只是夢想和現實總有著太多的差距。瓦倫西亞再也沒有回到曾經不可一世的冠軍時代，他們在皇家馬德里和巴塞羅那的統治下尋求不大的一片天空，卻一次次被打落在冠軍之外。他們投資，卻沒有太多的回報，就這樣，大衛-比利亞、大衛-席爾瓦和胡安-馬塔這樣的球員註定少不了被出售套現的命運。

教練的頻繁更迭阻擋不了瓦倫西亞的頹勢，已經跌出聯賽前列的蝙蝠軍團失去了在暗夜裡飛翔的資本，4000萬歐元，他們在南非世界盃前送走了自己的功勛射手。五年，225場比賽，129粒進球，比利亞做到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其中，也包含了太多次的拒絕。雖然在獎盃上面多少有些吝嗇，僅僅一個國王杯冠軍成為了比利亞瓦倫西亞履歷里聊勝於無的存在。不過，人生沒有留下太多的時間給比利亞感慨與回顧，他需要緊急奔往人生的下一站——

下一站，巴塞羅那。

從平民球會，來到六冠王豪門，這已經是比利亞第三次戰勝命運。

瓜迪奧拉的巴塞羅那有著當時世界上最先進的足球理念和戰術，他們用「tiki-taka」的傳控技術打開了足球世界新的大門。哈維、伊涅斯塔在中場藝術般的表演讓很多球迷刷新了對足球的理解，這是拉瑪西亞足球最偉大的時代，但是由於技戰術的要求和其他因素的制約，對於前鋒這個位置，瓜迪奧拉總是不夠滿意。埃托奧、亨利和梅西的組合持續了一年，就被新來的伊布拉希莫維奇打破，而瑞典神塔也只是待了一個賽季，就轉頭離開。後來，智利大腿桑切斯的加盟也沒有站穩腳跟。在「MSN」之前，僅有「MVP」組合穩固在諾坎普的最前沿，那就是梅西、比利亞和佩德羅組合。

這個組合里，僅僅只有比利亞一人，不是拉瑪西亞的青訓出品。

2010-2011賽季，被很多人看衰的巴塞羅那捲土重來。那一年，梅西打進了31球，比利亞打進了18球，佩德羅打進了13球，他們在西甲和歐冠賽場對皇家馬德里再次進行了全面的壓制。穆里尼奧的到來沒有讓銀河戰艦重振旗鼓，那時候，弗洛倫蒂諾一定會為自己失去了比利亞而後悔不已。

在面對曼聯的歐冠決賽里，比利亞打進了最後一粒進球，那一個夜晚，比利亞一定沒有做夢，因為今生所有的夢境他都已經完成。

後來，法布雷加斯成為了球隊的新成員。而傷病也來得突然，在世俱杯上，一次骨折讓比利亞休養了半個賽季。瓜迪奧拉的黯然離開讓比利亞失去了自己的位置，但是在僅有的機會裡，葫蘆娃仍在竭力證明自己。只是歲月沒有等他，只是前進的巴塞羅那也沒有在等他。

巴西天才少年內馬爾的到來讓比利亞失去了最後的稻草，510萬歐元，馬德里的另一家球會，那支異軍突起的馬德里競技接納了這位曾經征服世界的超級射手。正如我們所說，比利亞總是希望能夠多做一些什麼，身穿9號球衣的他在這裡填補了法爾考的空缺，也帶給了馬競新的夢想。

那一年，在西蒙尼的帳下，他拿到了西甲的冠軍，也殺到了歐冠的決賽，也成功回到了國家隊的大名單。

這樣，故事就回到了開頭，回到了2014年巴西，回到了對陣澳大利亞的小組賽。接著省略號後面的部分難免有些殘酷，第56分鐘，馬塔替補上場，換下了打進一球的比利亞。那一瞬間，他有些恍惚，儘管他仍然在堅持，可是他也動搖過——

也許自己的紅衣時代在這一刻徹底結束了。

葫蘆娃選擇了離開，離開他已經生活了整整33年的歐洲，離開西班牙，去遙遠的北美大陸，尋找新的夢想。紐約和馬德里、和巴塞羅那都不一樣，它更現代，更摩登，更多高樓大廈，也更多新鮮的氣息，最大的不同是，這裡的足球遠不如西班牙瘋狂。

很多人把去往美國大聯盟視為養老，德羅巴、皮爾洛、蘭帕德、卡卡……在這裡你很容易發現那些曾經明星的名字。但是，大衛-比利亞不願意來養老，儘管換了一片土地，儘管足球不再是第一，他也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回報他人賞識的機會。

迄今為止，他為紐約城出戰91場比賽，打進58球，而自己也拿到了2015-2016賽季的大聯盟MVP。在剛剛結束的紐約德比中，比利亞用一個天神下凡般的帽子戲法幫助球隊3比2戰勝了紐約紅牛，而這三粒進球也讓他以14球的成績登上了射手榜的榜首。

他在這裡找回了自己作為射手的尊嚴，最近11場比賽他打進了11球，送出了2個助攻，幾乎以一己之力帶領著紐約城前進。看過了他的比賽，你難以相信這樣一個球員竟然已經36歲。很多人看低比利亞的努力，他們看不起美國大聯盟的水平，認為比利亞的成績有太多的水分。但是，請你看看，在美國有多少球星同場競技，為什麼最後卻只有比利亞一個人受盡了讚譽。

在主帥維埃拉的帳下，比利亞如魚得水，這一切的努力也不會被現任西班牙主帥洛佩特吉錯過。上個月，西班牙新帥特地飛到了美國來考察比利亞的狀態，在黃金一代結束後，鋒線的疲軟一直困擾著他。終於，在美國考察的洛佩特吉看到了希望。

「我們不會向任何一個人關閉國家隊的大門，並且一直在關注著所有人的表現，比利亞的回歸是必要的，他能給我們帶來幫助。無論是態度還是心態，他都具備合格的素質。我和他聊過，也去看過他，他的能力、速度、場上的感覺還有那顆想要繼續拼搏的心一直都在，這也是他一直在做的。在這之前我就說過，他仍是一名可用的球員。」

西班牙主帥的發言官方且必要，他沒有給比利亞太遠的承諾，也沒有給懷疑他的人太多的把柄。而一向謙遜且務實的比利亞也知道，這一次的入選也只是通往終點的一小步，遠在美國的他要付出比常人多一倍的努力，才能換回那張可能會通往俄羅斯的門票。

這是他第四次抗爭命運，如今已經成功了一半。

十年以前，托雷斯和比利亞的組合鐫刻了一代西班牙球迷的記憶，他們在瑞士和奧利地歐洲杯上的青春意氣，在南非世界盃上的揮斥方遒都給鬥牛士軍團帶來了名震千古的榮耀。一直有人認為，2010年在非洲土地上的比利亞代表了射手的最全面本質，那個夏天的他值得所有人的尊敬。巴塞羅那做了一筆完美的生意，假使瓦倫西亞將簽約時間延遲一個月，那恐怖就不是4000萬歐元的價格了。

那支被稱為史上最強王朝的西班牙隊有著無與倫比的戰術體系，而這樣的戰術體系也有著前無古人，恐怕也將後無來者的大賽三連冠為支撐。但是，當我們回想那些經典瞬間，想起來的彷彿好像只是托雷斯在歐洲決賽的一錘定音，彷彿只是伊涅斯塔在加時賽上的金球致勝，比利亞這樣的球員，卻很容易被忘卻。

97場比賽，59粒進球，其實，超越了托雷斯，超越了勞爾的比利亞早已有資格被稱為西班牙歷史上最偉大的射手。只是命運將他的足球生涯設定太多曲折，讓很多人經常忽略散發在他周圍的光芒。誠然，他沒有出生在馬德里，沒有17歲就在世界級豪門首發出場，奠定主力，拿下歐冠，稱為金童，一飛衝天的曾經；誠然，他沒有俊朗外表，金色頭髮，沒有遊歷過各大英倫豪門，告老還鄉仍被無數球迷追捧的現在；但是，一生不屈、百折不撓、如今已經36歲的比利亞不也用自己勵志的生涯告訴世界上所有為了夢想而奮鬥的足球人——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1159天，我們陪著比利亞回到了過去，那麼也讓我們陪他走到更遠的未來；

1159天，他從當年那個懵懂的葫蘆娃蛻變成了無所不能的小金剛；

1159天，如夢方醒，洗盡鉛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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