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你折騰半生，笑起來仍像小孩

唯願折騰半生，歷經千山萬水後，能相聚有時，盼離別有期，不糾結、不彷徨、不遲疑。

文/素手纖雲

來源/素手纖雲（sushouxianyun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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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傍晚，路過一個小廣場。

我看到一位裝著義肢的中年女子，在做復健。

陪她的是白髮蒼蒼的母親，兩人始終相隔三、四米遠，很默契。老太太往後退一步，她便往前進一步，緩慢且艱難，有幾次踉蹌著。她的頭頂是夏日空曠的長天，身後是平整的青石路。

退一步，再進一步，她艱難地挪步，十來分鐘後忽然放聲嗚咽：「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聲音凄厲嗚咽，老太太急步上前抱住她，拍著她，像對待一個孩子。

沒有人知道她發生過什麼？

陡然被觸動，我挪不開腳步，想來，哀哀之鳴，緣於她內心藏著無數悲苦和掙扎？

生、老、病、死面前，我們都是柔脆的生物。

假若有一天，渾身插滿管子，無法呼吸或交流，吃喝拉撒唯靠別人伺侯，我們必定懷念那些尊嚴而美麗的日子——年輕時的獨立、沉浸於愛、每一刻都被新知點燃、居於陋巷簞食瓢飲亦不改其志向。

還有那些青春年少、穿乾淨的衣衫、容光煥發、攜手在街頭漫步、推心置腹地交談、沒有敷衍和欺騙、也不乞求與依附。

但生活偏偏就像《這個殺手不太冷》里的疑惑：「生活是否永遠艱辛，還是僅僅童年才如此？」

里昂答：總是如此。

在你不知道的地方，總有一些人比你承受著更多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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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阿加莎.克里斯蒂在《未完成的肖像》里描寫自己的化身西莉亞一樣，女人在經歷過背叛的巨創後，變得麻木，對別人的不幸毫無興趣，「西莉亞沒有一點溫柔，也沒有任何同情，她揮霍、浪費了全部，就像她所看到的自己。」

她太弱了，太無助了，以至於無法對自己產生憐憫，更無法對別人產生憐憫。

還有簡愛，曾被拒絕被嫌棄被傷害，一邊接受命運，一邊悲傷自語，要是上帝曾賦予我一點美貌，大量財富，我也會讓你難以離開我，就像我現在難以離開你一樣。

其實，不然。

在小說的世界裡，有很多女人沉浸、咀嚼、享受不幸，卻不願真正改變。

生活里卻有很多女子，雖飽受風霜，卻依然頑強地披荊斬棘。

暑期，我在一場線下活動邂逅一位投脾氣的文友。

30多歲的萁，喜歡穿開司米的衣裙，看起來好似亦舒女郎。

我們住同一個房間，我看她一件件掛起旅行箱的衣服，每一套都是精心搭配，再看看自己每次出差總帶幾件百搭款，正式的場合過於休閑，遊樂場又顯得拖沓，她的衣品卻能應景各處。

每晚臨睡前，她都敷面膜，再塗上厚厚的護手霜，用保鮮膜套住，有一種難得的講究，不熬夜，不晚起，11點前做完手頭的事，睡前看一會書，凌晨五點半起床運動。

出門前化好淡妝，絕不允許自己蓬頭垢面的出現在別人面前。

我問她，哪來這麼多的堅持？有什麼動力？

她笑而不語。

五天一晃而過，分別前，我們促膝夜談。

我才知道這個看起來光鮮靚麗、熱情幹練的女子身後有不為人知的苦楚與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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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畢業就結婚，隔年生了孩子。

她的痛苦隨著孩子是唐氏兒而來，也稱先天愚型。

最初，老公和她彼此安慰，互相鼓勵把孩子帶大，三、五年後再生一個健康的孩子。誰料男人才一年就堅持不下去了，求她把孩子送到孤兒院，她不同意，他吵罵，平和的人變成了怪物。

他悲鳴：再看到這個孩子自己都要瘋了。

她說：那我把孩子帶走，還你自由。

「離婚後，我帶著孩子和父母一起生活，現在他一天天長大，口齒含混地說話，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我已經很滿足了…..

我無法把明媚的女人和命運多劫聯繫在一起。

她告訴我，人在逆境的時侯，幾乎是沒有理智的。

那幾年，老公離開後，生活讓她措手不及，找不到方向，每天都覺得自已是最不幸的人，彷彿全世界都欠自己的，脾氣越來越壞，遇事衝動，從未想過怎樣和這世界相處？

後來，她生過一場病，不算大，也不算小，雖不至於危及生命，但直到現在都還在吃藥，那時，年華正盛，耐心不夠，尖銳凌厲，像全身長滿刺的小刺蝟。

不順心的時侯不吃飯，不睡覺，偶爾喝點酒，一醉解愁。

當然，和這個世界對抗的結果，就是工作沒了，身體病了。

才知道蠢的是自己，前夫和孩子都沒錯。

她給我看手機里孩子的照片，五、六歲的模樣，有唐氏兒特有的識別度，眉目寬寬，神情獃滯，嘴角卻帶著傻笑。

她說那些吃過的苦，遭過的罪，如同從結界中跌落的悟空，在花果山得以重生一樣，她也在磨難中重生。

文友蘇小旗在文章里說過：「殘缺與苦，都是活著的常態，如果不能完整，那就盡量讓缺口圓潤不傷人，如果不能苦盡甘來，就學會苦中作樂，這就是光亮。」

這種女人總是美到無懼，自動迎風納雨應對與堅持，才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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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舒曾在一篇短文里描述：紐約25歲的模特瑪拉遭刀片毀容，臉上被縫了一百針，受傷的那天晚上她便召開了記者會。

她說，每個人都有疤痕，我的，看得見。

這麼強悍。

誰沒有疤痕？

她的在臉上，別人的，在心頭。

她說要學會處之泰然，心裡縱然有訴不完的苦衷，也不必再提，抬頭活下去才是正經。

淡淡一句話，讓人能看出胸中有萬千溝壑。

鏡頭下裹滿紗布的臉艱難地笑出來，竟堅強的讓人心生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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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年的羅素說，當我們老了，才知道，我們有所懼了。

過去並不懂，隨著年歲增長，才明白他的意義。

因為時間像個調皮的孩子，孤單地往前走，扔下一批又一批的人，直至全部遺忘，而我們需要在適合自己的能力里去尋找最接近本真的知足。

我陪時間，一起終老。

都想著「華枝春滿，天心月圓」的美好，但總會有很多遺憾從心裡如潮水一樣慢慢褪去，並不再來。

記得電影《甜蜜蜜》的結尾，歷盡滄桑的張曼玉和黎明在陌生的街頭，因為鄧麗君去世的新聞，兩人在櫥窗的電視前駐足，微微側身，驚愕，相顧無言，然後，是相對意味深長的微笑。

眼神清澈，無辜。

有半生糾纏的釋懷和如釋重負的瞭然。

最終，那些活得審慎自持的人，終讓你心生敬意。

唯願折騰半生，歷經千山萬水後，能相聚有時，盼離別有期，不糾結、不彷徨、不遲疑。

這樣，才能笑起來像個小孩。

- 作者 -

素手纖雲，專欄作者，新書《從容淡定做自己》已在網上熱賣。追逐有書有閑，書寫流年清歡！公眾號：素手纖雲（ID：sushouxianyun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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