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壞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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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周沖

菲茨傑拉德在《伯妮斯剪髮》中，講了一個很現實的青春故事。

瑪卓莉是一個光芒四射的女孩。

有一張童話般的面孔和一張能言善辯的嘴，在紐黑文的跳舞會上，她曾連翻五個筋斗，出盡了風頭。

她一下子出了名。

往後的舞會裡，假定沒有她，幾乎闔座為之不歡。舉座少年，固然為之傾倒，就是在場女生，見了她，也目眩神迷。

她是放肆的。

也是狡黠的。

瑪卓莉當然算不上好女孩。

但是，越「壞」，越魅力無敵。越不羈，男孩們越為她神魂顛倒。

在她家，少年們一個接一個地敲門，渴望和她說些什麼，或做些什麼……

另一個女孩叫伯妮斯，也很美，家境也算顯赫，但奇怪的是，連最黯淡的男生，都不願意和她在一起。

她比一件老式傢具還要沉悶。

張口閉口，均是「我媽媽教我……」「我要去的學校……」「我們家有一個……」

她在端肅的規矩中長大。

生平最大的夢想，就是做一個好女孩。

好女孩應該乖，所以她很乖。

好女孩應該很規矩，所以她很規矩。

她被困在規矩之中，成了一個100%正確的女孩。

但是，100%正確的女孩，意味著生命力的受困，道德的絕對優越，與之相處，任何人都會感覺到這些不爽：

1，她永遠是對的，而我永遠是錯的。

2，除了正確，她一無所有。這樣的正確令人覺得好無聊，好乏味，好討厭。

3，她好木訥，像一個蠟像。

人真正喜歡的，不是正確的殭屍，而是一個靈動的、熱騰騰的、會出錯的人。

「為什麼沒人喜歡伯妮斯？」瑪卓莉的母親問。

「她一點都不快樂。男孩子們對她沒有興趣…… 」瑪卓莉說，「有誰願意那麼無聊呢？把精力浪費在這樣的一個笨人身上……」

「可她是一個好姑娘。」

「是的，所有不受歡迎的女孩子都是這麼想的。酸葡萄！我敢打賭，如果能讓幾個男孩子意亂情迷，在舞會上每跳幾步就有人切入，陪上十年生命她也願意……」

瑪卓莉說對了。

後來，伯妮斯為了愛與被愛，她掙脫縛身的過時禮教，打破了她的呆板、靜怯、不自由，不再軟弱、呻吟，她開始看到別人，她學著打扮，和男生跳舞時，身體向他們靠過去……

她終於變得動人，漸漸地，成了舞會上炙手可熱的新星。

這兩種截然不同的狀態，哪一種令伯妮斯更快樂？

當然是後一種。

生命的本質在於流動。

當它被囚禁，整個世界裡就只有一個「我」（這也是伯妮斯不斷地我我我我我我我的原因），她就看不見別人，別人也看不見她。

她封閉住了自己，日漸鬱悶、怨氣森森。

只要等到她打破禁忌，與他人聯結，生命才開始恢復生機，得到生的自由，愛的喜悅。

中國的女孩，大多數都是另一個伯妮斯。

父母從小告誡說：

「你是女孩，你要乖，你要聽話，你不要亂跑，你不要冒險，你不要大聲笑，用力跳……」

老師教訓說：

「你是女孩，你不可以憤怒，不可以不守規矩……」

輿論勸導說：

「你是女孩，你得呆在家裡，你要本分，你要守身如玉，你要優雅，你要溫和，你要永遠微笑，你要隱忍……」

整個社會，都在用這種控制，批量生產好女孩。

只是這種「好」，往往約等於順從、妥協、退讓、息事寧人。

因此，好女孩的代價也是驚人的。

它會讓女孩壓抑真實的自我，

閹割掉獨立與勇敢的個性，

湮滅其可貴的創造力，

使得她們從一開始，就渴望成為附庸，

認定「幹得好不如嫁得好」，而非努力去實現願望，拼自己的江山。

這種狀態下的女孩開心嗎？

顯然是不的。

按陳丹青的說法，中國的「好女人」，你仔細去看一下，人人都長著一張被欺負過的臉。

相反，「壞女孩」往往生機勃勃，充滿了魅力，充滿了明媚的朝氣。

德國心理學者烏特艾爾哈特寫過一本書，叫《好女孩上天堂，壞女孩走四方》。

在這本書中，她讓我們重新審視自我、審視周遭環境和自身權利。

繼而告訴我們：

好女孩更像是一種安全的生存方式。

又討巧，又偷懶。

但是，它也意味著權利的出讓，個體的受困。

上天堂是死後的事。

現在，我們都還活著，還是要使出吃奶的力氣，讓自己活得更璀璨一點。

所以，不妨走四方，不妨勇敢地走自己的路，思想不封閉，行動不偷懶，做一個充滿可能的壞女孩。

看到這裡，想必有人會說，可是，做一個單純的好女孩，才能遇見真愛。

其實不是的。

因為，真愛不是遇見的，是創造的。

它不是你等來的一個奇蹟。

而是你創造出的一個過程。

也就是說，倘若你不懂愛，無智慧，不管你遇見君王，還是惡魔，都會導致痛苦。

那麼，女孩們應該怎麼辦？

先試錯。

通過與男生的交往，知道哪些人不適合，哪些人適合，如何守住親密關係的底線，如何保護自己。

缺少戀愛經驗，並不意味著道德優越，相反，它意味著重重風險。

它不僅令你難以遇見真愛，還會令女孩成為罪惡的羔羊。

前不久，有新聞說，某地出現多起婚戀詐騙案。

這些詐騙犯大多長相不錯，自稱未婚男青年，專門針對戀愛經驗少的好女孩下手，持續一個星期甜言蜜語，往往就能令女孩產生依賴。

請吃幾頓飯，買兩件衣服，送幾束花，女孩就會陷入戀愛之中。

再然後，上床，懷孕，整個人迅速進入「我已經是你的人了，我已經懷了你的孩子，你必須對我負責」的非他不嫁的狀態。

詐騙犯要的就是這種「從一而終」、「非他不嫁」。

他會說：「我沒錢給你下聘禮！」

女孩說：「我還有十幾萬……」

他會說：「我沒有房子！」

女孩說：「我父母給我準備了一套婚房……」

這時候，擺在女孩面前的，往往只有兩條路：

1，被騙光錢。

詐騙犯消失，自己挺著大肚子不知如何是好。

2，結婚。

但始於錯誤的婚姻，必然導致更大的錯誤。結婚後，生活更加不幸。永無盡頭的爭吵，綿延不絕的矛盾，對方一次接一次的出軌，令人絕望的冷暴力，甚至，慘不忍睹的家暴。

好女孩不會輕易放手。

她所受的教育，又會使得她們「家醜不外揚」，不求助，不豁出去解決，她會付出成癮，繼續對人渣進行愛的供養，在這種僵局中熬，熬，熬……哀怨得整棟樓都聞得到她眼淚的氣息。

一個女孩真正的「好」，不是為了能在婚戀市場上賣個好價錢而夾緊雙腿，也不是為了能討好輿論而放棄心中所願，更不是用道德自我捆綁。

而是能秒殺一幫傻逼的頭腦，令人刮目相看的能力，和酷炫到別人即使不服也無可奈何的個性。

比如最近熱播的《歡樂頌》里，曲妖精是典型的壞女孩。

她談過很多戀愛，罵過人，打過架，為人處世從不走尋常路。

如果你用道德去審判她，她一無是處。

但是，劇中也只有她，受到的讚賞最多。

她可以獨立撐起一個公司，可以一眼看穿渣男本質，可以路見不平操起高跟鞋就開打，可以一出手就擺平無數麻煩。

所以，觀眾對她不得不服。

大家在彈幕里評價說，社會我曲姐，人美路子野。實在太酷了。

為什麼酷？

因為她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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