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序商陸︱有毒有毒有毒！可這也擋不住婆婆們掐它來吃的熱情啊

幾年前，在知道這種野草的名字以前，我就已經喜歡上它了。每次路過看見，我都會默默地看它幾眼，因為喜歡它的茁壯與樸實。

垂序商陸，也叫美洲商陸，雖為野草，人氣很高。在城市裡，野蠻生長，處處可見。我家小區樓下的花園裡就多得很，但長得比較柔弱，一來園丁時常把它當雜草清理掉，二來，我們小區里的婆婆們很熱衷於摘它的嫩葉來吃，令它能長大的機會急劇降低。我曾問過婆婆們，說是像藤藤菜或木耳菜一樣吃，或是下面時丟幾片葉子，當作翹頭。老媽說，菜市場時不時也能遇到賣這個嫩葉子的，很受歡迎。

野蠻生長，體形健碩

嫩葉常被掐來吃

但在野外就不同了，在荒草叢裡，美洲商陸就像傲視群雄的姚明，一騎絕塵。它的體形健碩，圓柱形的莖幹基部很粗壯，中上部又有多分枝，一株美洲商陸就可佔據方圓一平方米的空間，就像一株小型的樹。

垂序商陸的花序著生位置也比較有特點，通常與葉對生。總狀花序上面，花少而疏落。小花有5枚綠白色的花被片，小小的似一朵精緻的白梅花。之所以稱為花被片，是因為它並未分化出單獨的花萼與花瓣，就像玉蘭一樣。這些酷似梅花的花被片在凋謝後不脫落，植物學上稱為宿存。隨著漿果的成熟，花被片也由最初的淺青白色慢慢轉為紫紅色。

總狀花序，與葉對生，往往並不下垂

花序上的小花少而稀疏

花被片5枚，很像白梅花

垂序商陸的果實成熟後會變成深紫色的漿果，一捏就是滿手紫色果汁，這個特點令它受到小朋友們格外的喜愛，長進童年的歲月，成了斑斕的記憶。我的一眾女朋友，幾乎沒有哪個不認識它的，也幾乎沒有人沒玩過捏果汁的遊戲，還給它取了諸如「紅籽」、「染色籽」這樣接地氣的小名。

漿果成熟後變深紫色

商陸屬Phytolacca的意思也是彰顯這一特點，由希臘詞根phyton植物+義大利詞根lacca繪畫工具組合而成，指果汁可做畫畫的顏料。種加詞americana，美洲的，指本種原生於北美。

據記錄，我國於1935年在杭州第一次採集到垂序商陸的標本，並作為觀賞植物引進。自上世紀六十年代以後，它就遍佈於重慶、四川、雲南、河北、陝西、山東、江蘇、浙江、江西、福建、河南、湖北、廣東等地了。因生命力過於強悍，幾年前已被國家林業局列為入侵植物。

要提醒一下，雖然我親眼見證了小區里眾多阿婆對吃這種野草的熱衷，但所有的權威植物志都明確指出，此種全株有毒，特別是根及果實的毒性最強，由於其根莖酷似人蔘，常被山民挖起來當人蔘吃或是售賣。報刊上時不時就有吃這個被送進醫院的報道。

後來知道，還有一種我大中華原生的商陸（Phytolacca acinosa），也是商陸科的科長兼商陸屬屬長。很多科普文章都說，這兩個種的區別主要是美洲商陸花序下垂，而中國商陸的花序直立。有一段時間，我用這種方法去判斷遇到的商陸，結果越搞越傻傻分不清楚。我的親身經驗證明，用這一點來辨別，很容易把人帶到溝里去。

後來，我找到了另一個判斷指標：美洲商陸的雄蕊通常為10，商陸通常為8。反正酷暑難耐，不如再來仔細琢磨下好了。

解剖標本前，我很興奮，期待揭曉這個迷——小區內外、路邊荒坡處處可見的，體形高大健碩的野草，到底是美洲來的垂序商陸，還是我大中華原生的商陸呢？

隨手在樓下採到了標本，並拍了照片回來細看。花實在太小了，直徑僅6毫米左右，特別是雄蕊，花絲似鑽，極細，且短。第一次觀察時，我根本沒找到花藥！後來對著中國植物圖像庫里的圖片反覆檢查，才終於找到了還有白色花藥的小花。有了花藥，就能比較準確地清點數目了：雄蕊確實是10枚。

雄蕊10枚，也叫十蕊商陸

比較有迷惑性的是花序與果序。花序，以及未成熟的果序並不一定下垂，以前我就是被這一點搞糊塗了。事實上，盛開時的花序通常是直立斜向上的。但注意看成熟後的果序，通常就是下垂的了，而且由綠白色變為紫紅色。

注意看，果序成熟後才下垂

有了這兩點，我覺得基本上可以肯定，這就是美洲來的垂序商陸了。

美洲移民反客為主，中國土著反而形蹤緲緲，難得一見......這種感覺似曾相識。我想起來了，中國原生的凌霄與美國來的厚萼凌霄，情形不是如出一轍么？就算中國原生種貴為屬長、甚至科長；而且是主場作戰也不管用。為何美洲原生種總是有如此強悍的戰鬥力呢？

說了半天，幾乎已經消失的、傳說中的中國原生商陸到底長啥模樣呢？找張圖感受下：

商陸，雄蕊8，柱頭8

花藥粉紅色，心皮分離

果序直立，更密集；果實分瓣

圖：plantis.info

對比下，垂序商陸的果實不分瓣

除了果序直立，雄蕊8枚這兩個特徵以外，商陸花序上的小花明顯比垂序商陸更密集更多，花藥是粉紅色的。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垂際商陸的心皮（子房，就是花中心那個綠色扁圓體）是合生的，通常為10；商陸的心皮通常為8，是分離的。

隨著認識植物的增多，我對植物的雌雄蕊結構的興趣越來越大，不知不覺間漸漸趕上了花瓣的吸引力。對植物來說，色澤艷麗又美麗多姿的花瓣只能算是外圍組織，負責勾搭而已；決定種族延續的核心結構，非負責產生花粉的雄蕊與擔當開枝散葉重任的雌蕊莫屬。由祖師爺林奈一手奠基的植物分類學，分類的核心依據也正是植物的性器官，雄蕊與雌蕊。

光看花瓣的話，商陸與垂序商陸並無本質上的差別，核心的分野，終歸還是雄蕊數目的不同與子房結構的區別。這樣一來，我總算把中國商陸與美國商陸的區別搞清楚了。紙上得來終覺淺，好期待有一天，我能親眼見見咱們中國的原生種啊。

去年今日

百日菊

文章與植物圖片（除註明出處外）均為作者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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