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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殺死小女孩後整容,逃了5年卻不知女孩家人潛伏在身邊

男子殺死小女孩後整容,逃了5年卻不知女孩家人潛伏在身邊

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簽約作者:宋哥 | 禁止轉載


1

是夜,微風吹不散空氣里的悶熱,遠處響起了雷聲,又低又沉,還有藏在雲朵里,亮了不過半秒的閃電,稍不注意就會讓人遺漏過去。

王昭容抓緊手中的購物袋,神色匆匆,偶爾與陌生人的視線撞在一起便立刻低下頭,心中的慌亂從眼底傾瀉而出。她加快了腳步,纖細的背影在夜色中越走越遠。

終於,她的步伐停了下來,等了等,又四處望了望,確定沒有人跟過來後,便走進一棟破舊的小樓。這樓年頭不短,連樓梯都是木板做的,腳踩上去,任你擰緊了神經放輕也還是會發出聲音,「吱呀吱呀」一聲聲砸在王昭容的心尖上,她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到了熟悉的門前,她再次左右看看,然後抬起手敲了一下門,等個三秒後又連續敲了三下。沉穩的腳步聲從裡面響起,接著門被打開,王昭容下意識地開口,「阿華……」

語氣里的依賴之情尤為明顯。

「先進來再說。」男人刻意壓低了聲音,面對女人的柔弱有一絲絲不耐煩。

王昭容心思細膩,當然聽出了其中的不耐煩,心裡雖然委屈,但身體還是隨著對方的話快步閃進門。

「外面什麼情況?」

「警察越來越多了,可能很快就會找上我,」王昭容一邊說一邊迅速收拾東西,這個時候她差不多已經冷靜下來了,「我們要趕緊走,等出了市區,再給車子換個新牌照。」

付建華站在她身後,眼裡的負面情緒漸漸退去,換成滿意的笑。

大部分的女人有百分之八十的時間都在犯蠢,而王昭容只有她們的一半,就是這少一半的愚蠢多一半的聰明讓他念念不忘,以至於在換了新身份後還是忍不住回來找她。

想到這裡,他換上了溫柔的口吻,問道:「有想好我們去哪裡嗎?」

王昭容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衣物,走到付建華面前,握住他的手貼上自己的臉頰,「天大地大,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我等了你十幾年,現在你好不容易回來了,以後的日子,不管怎麼苦,我都希望能和你一起度過。」

付建華很得意,被異性這樣深愛著沒有哪個男人會不得意。他摸摸王昭容的頭髮,安撫道:「這一次我不會再拋下你了。」

兩個人緊緊擁抱了一會兒,然後分開各自收拾東西,在夜色的掩蓋下疾步離開。

車子上路了一段時間後,付建華不想王昭容太辛苦,所以和她換了位置,自己來開車,讓她去副駕駛上休息。

王昭容很感動,可真要休息卻放不下這個心,而且越是接近市界她心裡越忐忑。警方早已在各個路口設下了路障,付建華的模樣雖然和過去大不相同,但總歸還是讓人很緊張。

車子出了市區,道路兩邊的景象從五光十色中脫離出來,變得昏暗幽深。王昭容一直注視著窗外,緊繃的神經讓她很快注意到,前方有兩人站在路燈下揮手,似乎是在示意他們停車。

付建華也看見了,但他不想搭理,打算直接開走,哪裡料到其中一人直接沖了出來,迫使他們不得不停下車。

王昭容的第一反應就是按住付建華的手,輕輕搖頭,示意他先別發火,讓她來處理。

她放下一半的車窗,盯著車外的兩人謹慎問道:「有什麼事嗎?」

用自己的生命來逼迫他們停車的少年走了過來,笑嘻嘻地靠近,「這位美麗的姐姐,能不能載我和大叔到前面的芙蓉鎮?」

芙蓉鎮?這王昭容倒是知道,就是一個旅遊古鎮,去年她還去玩過,確實就在前面,大概半小時車程,但是……王昭容看了一眼站在較遠處的青年,他身後不就有輛車嗎?

青年發現了她的視線,也走上前解釋,「我的車熄火了,怎麼試都打不著。」

王昭容思索了下,說:「抱歉,我需要和我男朋友商量商量,請你們等一下。」

在她重新搖上車窗前,那少年更加湊近了些,撇著嘴,雙手合十,試圖用可憐兮兮的模樣打動王昭容,「姐姐,你就帶我和大叔一程吧,我們已經站著等了一小時了,到了芙蓉鎮我們保證下車,絕不會耍賴的!」

王昭容笑笑,等車窗緊閉後轉頭望向付建華,「怎麼樣,載他們嗎?」

付建華當然不想給自己找麻煩,連半個眼神都不願意分給那兩人,皺眉道:「管他們幹什麼?再說,我們又不是去玩的。」

「可是……」王昭容猶豫了下,最後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帶上他們的話,是不是更容易騙過前面查車的警察?畢竟他們絕不會想到你逃跑的路上還會帶上別人,而且我們也可以裝成是去芙蓉鎮旅遊的。」

付建華沒有想到自己的女人會膽大成這樣,他緊緊盯著王昭容,幾秒鐘過後轉而笑了,「你比以前更令人著迷了,好吧,聽你的,帶上他們。」

王昭容也笑了,她重新放下車窗,對著忐忑的兩人點點頭,「上來吧,我男朋友說可以捎你們一程。」

兩人先是吃了一驚,然後是不可置信的驚喜模樣,「謝謝,謝謝!非常感謝!」他們一邊鞠躬一邊打開兩側車門同時上車。

車子出發前,王昭容出於好奇心問了句「你們的車子打算怎麼辦,就放著嗎?」

那青年隨意答道:「放著吧,明天早上再想辦法,反正是破車一輛,被偷了也無所謂。」

大概是出於男人之間的比較氣場,青年的話引起了付建華的注意,他從後視鏡看了對方一眼,陰陽怪氣道:「喲,原來我撿著了個土豪啊。」

青年聽出了付建華的挖苦,「土豪什麼啊,反正不是我買的。前兩年我給公司談了筆幾百萬的生意,老闆把他不要了的二手車送我作為獎勵,害我被有些同事笑到現在。」青年搖搖頭,「真傻,當初老闆送我破車的時候,我就應該認清他的真面目辭職的,何必等到現在被人誣陷趕出來。」

王昭容還沒來得及客氣安慰幾句,一同上車的少年便笑道:「哇塞,大叔你也太悲慘了吧?給人打工都這麼衰嗎?還好我老爸是開公司的,我以後只要等著繼承就行。」

王昭容:「……」這孩子可真會安慰人啊。

為了避免出現一些更加挖苦的字眼,她趕緊搶先開口,「還沒做自我介紹呢,我叫王蓉。」又指指付建華,「這是我男朋友林華,我們也是去芙蓉鎮玩的。」

「我叫秦書,原來是做醫療設備銷售的,現在辭職了,去芙蓉鎮是為了散心。」青年把自己的情況大致說了下,旁邊的少年照葫蘆畫瓢,「我叫金州,讀高二,因為和老爸吵架所以暫時離家出走,去芙蓉鎮是為了方便我爸找到我。」

少年的話音剛落,車裡的三個人便笑出了聲,付建華取笑道:「你都離家出走了還要你爸找到你幹嗎?」

「因為我不是真的想離家出走啊,我只是想給我爸一個教訓。」金州搖頭晃腦,覺得自己的想法合情合理,「我爸那傻逼找小三也就算了,居然還搞出了弟弟!現在想把小三娶進來做正妻,我能答應嗎?就算我媽已經死了,我家金太太的位置也不會給一個狐狸精的。我就要敲打敲打我爸,讓他想起當初是怎麼答應我媽的。」

金州的語氣理所當然,就連神色也是少年人固有的驕縱自我。

青春的傻氣在車裡瀰漫開來,緩解了一開始的猜疑和防備。

王昭容覺得可笑的同時也在羨慕,羨慕他們還年輕,可以修改,可以重來。

但是過一會兒她就笑不出來了,因為前方排起了長長的隊伍,警察在檢查經過的車輛。


2

王昭容和付建華下意識握緊了拳頭。

后座上的兩人也看到前面的長龍,金州伸了伸脖子,興緻勃勃道:「前面這是怎麼了?出車禍了嗎?」

「不是吧……」秦書接過話,「應該是在排查逃犯,就是那個叫付建華的,你們知道嗎?這幾天新聞里都在說他。」

付建華和王昭容對視一眼,沒做聲,但心裡同時緊了緊。

「我想起來了,那天在醫院裡正好看到一點新聞。」金州特別興奮,舉著手機手舞足蹈,「是不是那個連著殺了六名女孩的變態?他都逃了五年了,沒想到因為去了趟酒吧給暴露了,真是無語。所以說,人啊,就是要給別人留一條路,他去酒吧偷東西就算了,何必還要把酒吧給砸了?這樣欺負人,酒吧的主人還不得報警啊?看,現在壞菜了吧。」

王昭容這會兒鎮定下來,意識到如果不加入討論是一件多麼不對勁的事,於是扯開嘴笑笑,「我聽你這口氣怎麼還挺可惜的?別忘了,對方可是殺過人的啊。」

「誒,我不是這個意思。」金州撓撓頭,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最後乾巴巴道,「我就是覺得挺奇怪的,都躲了五年了那肯定是個比較警惕的人,怎麼會在偷東西的時候還留下自己的指紋呢?」

「這個……」王昭容的眼神偷偷瞄向左邊,嗓子有一點點緊,「百密總有一疏嘛,他自己估計都沒想到。」

秦書也覺得這沒什麼,道:「管他呢,說不定是老天看不過去了,故意讓他留下指紋暴露蹤跡,否則這樣的社會渣滓不抓留著過年啊?他可是殺了六個小女孩,多殘忍啊!我早上出門前看的最新報導,說他還殺了一名整容醫生!」

「整容醫生?」金州立馬做出了猜想,「這麼說付建華是整過容了?怪不得能躲那麼久時間。」

「是啊,可惜資料都被毀了,誰也不知道付建華現在長什麼樣,否則肯定早就被抓住了。」

「你們說……」金州拖長了聲音,似乎是對即將出口的問題抱有很大的疑惑,「他殺了那些女孩,那應該就是厭惡的意思,可為什麼後來又給她們化妝,整理衣服呢?這樣是不是很變態啊?變態都是這麼矛盾的嗎?我甚至都懷疑過他本人是不是在殯儀館工作的,職業習慣。」

他說完車廂里陷入了沉默,這樣的問題除了付建華本人,沒人可以給出百分百正確的答案。

付建華瞥了金州一眼,無聲笑笑,他過去都是在報紙上電視上看到或聽到別人對他的評價,說他是瘋子變態,這還是頭一回有人當著他的面說,感覺挺新奇的。至於他最後的猜想簡直讓人發笑,殯儀館裡的那些傢伙,對待屍體時心中的感情哪能跟他比?

他回想過去,想起少女肌膚特有的鮮滑觸感,想起為她們消毒上妝的過程,整個人彷彿脫離了現在的時空,置身於美妙悠揚的音樂中,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陷在海綿中放肆呼吸。每一次儀式的完成,就像是嗑藥磕到最High點的時刻,令他沉迷。

他勾起嘴角,假裝第三者身份好心地回答金州:「可能是他想保留那些少女最美的樣子吧,不是都說她們是祖國的花朵嗎?付建華所做的,就是把短暫的鮮花變成了永恆的乾花。」

遠處的雷聲和閃電越發明顯,漸漸有夾雜著雨絲的夜風吹來。金州揉了揉胳膊,不知是因為這帶著涼意的風,還是因為剛才聽到的回答,反正,他覺得有一些冷。

「果然還是好變態啊。」他小聲嘀咕道。

王昭容強制壓下心中的不安,責備地看了付建華一眼,不懂他幹嗎要沒事找事。她想用零食轉移另外兩人的注意力,但所有東西都放在後備箱里,她只能冥思苦想把話題帶到別的方向,剛開了個頭就有警察走過來。

王昭容換上鎮定的微笑,第三次放下車窗,「晚上好,警察先生們。」

警官往車裡看了看,視線在他們四個人之間來回梭巡,問:「你們幾個人去哪裡?幹什麼?」

王昭容回答:「我們去芙蓉鎮玩。」

「把後備箱打開。」

付建華依言按下了按鈕,後備箱里放著食物和行李袋,警官掃了兩眼,又伸手摸了摸底下的毯子,確定沒有任何可疑後朝後視鏡里揮揮手,表示可以放行了。

王昭容鬆了口氣,車子繼續前行,雨也越來越大。


3

車子在芙蓉鎮外停下後,金州和秦書自動下車並等了一會兒,見車子主人沒有行動,金州又打開車門探身問道:「姐姐你們不下來嗎?」

王昭容笑,「你們先去吧,我們有些話要說。」

「那好吧,」金州直起身子,「我和大叔都住在芙蓉客棧,記得來找我們喲。」

等他們走遠後,王昭容轉頭看向付建華,「要住一晚嗎?」

「你想住?」他看穿了王昭容的想法,皺眉,臉上是明顯的不贊同,「太危險了。」

「就住一晚嘛,外面雨下得這麼大,晚上車也不好開啊。我們明天早點走就可以了,警察沒有這麼快就追上來的,你不想在離開前最後好好地睡一晚嗎?」

付建華有些動搖了,確實,他們現在什麼都是假的,就連臉都是整過的新樣子。警方也沒有查到王昭容和他的關係,不過是住一晚而已,有什麼好怕的呢?

自由是很重要,但享受也不能不要。

「好吧,那我們住一晚。」

只是他們沒有事先預定,而客棧的房間幾乎都滿了。本來想換個地方住宿,還好金州之前為了找地方花他老爸的錢訂了兩間觀景房,本來想輪流著睡過來,現在只好順水推舟,將其中一間讓出去作為搭車的謝禮。

這一晚他們倆哪裡也沒有去,吃過晚飯後就回到房間休息。期間金州和秦書約他們出去散步,王昭容都拒絕了,畢竟不是真的出來玩的。

洗完澡,王昭容擦著頭髮走出衛生間,步伐很小,可以看出走路的人的遲疑。她低著頭,咬著嘴唇,最後轉身靠在了牆上。

「那個整容醫生是怎麼回事?你不是說趁他出去度假的時候銷毀資料嗎?怎麼又把人給殺了?」

付建華正趴在窗口吸煙,聞言回頭看了一眼,「你說這個啊,我開始是以為他去度假了,所以在把醫院裡的記錄銷毀後又去了他家一趟,保險嘛。哪裡想到這傢伙是為了躲債用度假做借口,其實人就待在家裡,這下不就撞上了。」

「所以你就殺了他?」

「不然呢?等他報警嗎?」付建華覺得今晚的王昭容有點奇怪,「我已經殺了六個人了,再多一個也不會怎樣,有什麼好怕的。」

他的語氣又帶上了不耐煩,怕王昭容還要在這問題上糾結,索性走到了陽台上。

不遠處有幾個姑娘結伴而行,從她們的衣著打扮上可以看出還是學生。付建華看著她們,腦海里浮現出那六名少女的模樣,每一張他都不曾遺忘,那是他花了五年時間精心挑選的六個人,是他視若珍寶的藝術品。

本來他的藝術生涯是應該持續下去的,可偏偏在殺了第六位之後出現了問題。

其實製作藝術品的過程非常順利,甚至可以說比之前的五位都符合他的心意。六號的求生慾望最為強烈,眼睛裡透出來的光最亮,就連血液都是最滾燙的。

他花了比之前更多的耐心和時間來裝扮六號,完成的作品可以說是藝術生涯的巔峰。也許就是因為到達了巔峰,之後便開始走下坡路了。

無論挑選了誰作為目標,他總是能想起六號,那張頻臨死亡絕美窒息的臉,總能將先前選好的目標徹底比了下去。

後來他為了改變這樣的狀態,硬是對一個女孩下手,結果失敗了,不僅讓目標逃走,還暴露了自己,於是東躲西藏的日子開始了。

但他並不後悔,每當夜幕降臨,他總能回憶起六號,心中的自豪感如約升起,不減少一絲一豪。

可惜,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4

第二天他們早早起床,戴上帽子口罩,從酒店離開,快步朝昨晚停車的地點走去。雨還在下,地上的積水跟隨著每一步步伐在褲子上留下痕迹,只不過他們渾然不知。

兩個人正走著,王昭容突然就被付建華拉住手臂往旁邊帶,脫離了原來的軌道。

她疑惑地抬頭,看見付建華比閻王還黑的臉色嚇了一跳,「怎麼了?」

付建華大手一指,惡狠狠道:「你給老子睜開眼看看,怎麼會這樣!」

她順勢看去,大吃一驚,「警察怎麼會在這裡?」

「老子還想問你呢!」付建華一邊拽著王昭容,一邊朝人煙更加稀少的方向走去,「到底怎麼回事,你不是說警察肯定不會追上來的嗎?」

王昭容急得眼淚都快要出來了,她說不出原因,只能在那兒一個勁兒地道歉。可道歉有什麼用?付建華心中怒火滔天,他思來想去覺得問題不會出在自己人身上,唯一的岔口就是昨晚帶的兩個陌生人,尤其是那個叫秦書的青年,他會是誰?警察?追蹤到他的受害者家屬?

不,不會是後者,還是警察的可能性更高。

付建華越想越覺得有可能,越想越生氣,氣得頭都暈了,恨不得馬上就去宰了秦書,但被王昭容攔住了。

王昭容抱住他,低聲哀求,「阿華,不要再衝動了,我們應該馬上走才對,你要是去殺了他,我們就真的走不了了!」

付建華一把推開身前的人,抬手指著她的鼻子忿恨道:「都是你這個多管閑事的女人,沒事讓他們搭什麼順風車!現在好了,把自己搭進去了!快走?走哪裡啊?警察又不傻,肯定把這破地方給圍住了!」

「那……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付建華甩手,「誰知道啊!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啊,都快逃走了還碰上這事!」

特別是去了一趟那酒吧之後,事情就開始往另一個方向轉。那天他明明只是去喝了幾杯果汁,不知道為什麼到了第二天就成了小偷和砸場子的人。

他煩躁極了,在原地轉了兩圈,思考著這小鎮哪裡能躲人。抬頭看了看四周,這小鎮依山傍水,水裡是躲不了了,但山裡倒是可以。

他不介意和警察再來一次捉迷藏,即使這次勝利女神並不眷顧自己。

但人生就是鬥爭,坐以待斃不可行。

他做出了決定,回頭看了眼王昭容,剩下的路只能一個人走,不適合帶著累贅,「我先去前面看看,你去買點東西,然後我們進山。」

王昭容一愣,和付建華在一起這麼久,不可能聽不出他的話外音,這是要和她分道揚鑣,把她一個人拋下的意思。

「阿華,」她把手上的水和餅乾遞過去,「這個你拿去吧。」

付建華的眼裡閃過一絲不忍和捨不得,但是消失得太快了,以至於王昭容以為自己看錯了。他接過袋子,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王昭容站在後面,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太狠心了,他怎麼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做出要拋棄自己的決定?

就好像十五年前的那個早晨,她一覺醒來,世界上就再也不見付建華這個人。

半小時之後她轉過身,決然地朝芙蓉客棧走去,毫無意外地,她在那裡碰見了等待已久的警察。


5

報案的人是金州。

時間倒回到清晨五點鐘,金州從睡夢中驚醒,一時沒反應過來自己在哪裡,直到看見手機界面那三個斗大的數字——110,他才一點一點回憶起昨晚的事。

昨晚他從外面回來後路過王昭容的房間,隱約聽到了「整容醫生」、「度假」、「殺死」等詞,令他倏然停住了腳步。在好奇心的強烈驅使下他後退了幾步,彎腰貼在門上,雖然不能把裡面的對話一字不漏地聽到,但重要信息卻是捕捉到了。

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坐的會是一個逃犯的順風車,還安然無恙地到達了目的地。他想起自己在車上對付建華隨意做出的評價,頓時覺得脖子涼涼的。

回到房間之後他緩了好久才緩過神來,猶豫著要不要報警。一邊覺得自己雖然打架、逃學、罵爹、離家出走,但依舊還是個正義熱血的好市民,但是一邊又懼怕付建華殺人不眨眼的變態名聲,擔心惹禍上身。就在這冰火兩重天的糾結中困意襲來,然後他就睡了過去……

睡到現在才醒來,又重新回到了昨晚的糾結怪圈中。他洗了把臉,冷靜下來決定把命運交給硬幣,菊花朝上他就前往好市民的康庄大道。

一分鐘過後,他打開手機按下了通話鍵,斷斷續續地把全部經過告訴警察。接著去敲響了隔壁大叔的門,想讓秦書陪他去酒店大廳待著,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付建華總不能做什麼。

可惜天不遂人願,秦書因為夜裡空調打得太低感冒了,吃了葯腦袋昏沉,整個人恨不得釘在床上。

他只好重新回到房間,豎起耳朵注意外面的動靜,在付建華出門之後更是神經緊繃,直到警察上門才鬆懈下來,然後詳細說了事情的經過……

王昭容被帶去審訊的時候很鎮定,她安靜的樣子落在警察眼裡,讓他們不得不懷疑她是不是正在心裡想方設法為自己開脫。她和付建華一起出去,現在一個回來自首,一個繼續逃匿,就像是大難臨頭各自飛的夫妻鳥,各有各的打算。

他們還在觀察中,王昭容卻先抬起了頭,雙眼微紅,裡面透露出些許的委屈和氣憤。

「是他逼我的,」她說,「是付建華逼我幫他逃走的。」

果然如此,警察暗自發出感嘆。

「你說是付建華逼你的,」老警察開口道,「可我們聽了證詞之後,並沒有發現你有被脅迫的跡象。」

王昭容反應很快,「那時候我們坐在一輛車裡,我身邊坐著一個殺了七個人的變態,我敢做什麼小動作嗎?」

為了證實自己的話,王昭容繼續道:「你們一見著我並沒有問我是誰,為什麼會和付建華在一起,想必是已經查到我身上了,和我媽有關係是不是?」

兩個警察互看一眼,老警官點點頭,「確實是因為你母親報案我們才發現你和付建華的關係,你藏得很深。」

「不然呢,誰願意和一個殺人犯扯上關係?」王昭容苦笑,「那會兒還太小,被他甜言蜜語哄一哄就什麼都給了。我們是在外地打工時偶然認識的,一見鍾情。他做事低調,幾乎沒有朋友,我也是差不多的情況,所以沒人知道我和他談過。我那時候是真的傻,還在熱戀期就把他的照片給我媽看了,說過年要帶人回去,可惜沒等到過年他就消失了,再相見的時候搖身一變成了逃犯。」

「為什麼不在一開始就求救?」

「怎麼求?他用我爸媽來威脅我。我原本以為只要幫助他逃走就行,沒想到他居然要我和他一起離開,我這才沒辦法給我媽打電話說要回去看爺爺,其實我爺爺七年前就去世了。」

「付建華和你分開之後去了哪裡?」

「他……」王昭容看了他們一眼,小心翼翼道,「他進山裡了,應該是想和你們死磕。」

警方立馬組成搜查隊,上山抓人,但這裡的山一座連著一座,越往深處走地形越複雜,很容易迷路,所以鎮上的居民會用黃線和警告牌,提醒遊客不要往深處走。

可現在進去的不是普通遊客,而是一個亡命之徒,越複雜的地形對他越有利。

為了提高效率,警方找出了幾座付建華較可能藏身的山先進行搜尋。

同時,對王昭容的審訊也並沒有結束。

「你們當初是為什麼分手的?」

「為什麼……」王昭容抬頭看著前方的空白牆壁,整個人有一刻的恍惚,語氣中帶上了悲痛,「因為我懷孕了,他不要孩子,我執意要,大吵一架後他就消失不見了。」

「孩子呢?」

「流產了……他走後沒多久就沒了,我也因為沒有保養好,永遠失去了做母親的資格。」王昭容盯著警察,「付建華這樣對我,我就算不恨他也不可能心甘情願幫他逃走。警察先生,你們相信我,我真的是被逼的。」

王昭容說得情懇意切,但警方對她的話還有疑慮。

不過現在的首要任務不是定王昭容的罪,而是抓到付建華。


6

經過一整夜的搜尋,警方於在第二天凌晨找到了付建華。

他頭朝下趴在河裡,滿身的酒氣,頭上被砸出了一個大窟窿,發現的時候,人已經死了。

經過調查,付建華應該是在河流的上游出的事,屍體順著河流漂到中游被發現。警方順著河流,來到了不在他們搜尋範圍內的一座山,在這裡他們發現了幾瓶礦泉水,幾個空酒瓶,幾袋完好的餅乾,還在河邊發現了沾有血跡的石頭。

付建華死亡的真正原因是溺死,根據現場情況來看,他應該是在喝多了之後神志恍惚,不小心走進河裡,踩到水底的青苔滑倒後頭部砸在了石頭上,陷入了昏迷,然後溺亡的。

在死之前,付建華輕微掙扎過,但因為頭上的傷太重,最終沒能成功起來。

大部分警方認為這是一起意外事件,付建華自作孽不可活,但老警官總覺得事情沒有看起來那麼簡單。

首先是他藏身的山,不合常理,出乎警方的預料,其次是這樣的意外事件也可以人為偽裝出來。

老警官第一個懷疑的就是王昭容。

可王昭容完全沒有作案機會,付建華出事的時間裡,王昭容就坐在他面前接受審訊,不可能隔空做什麼。

但這裡又沒有別的嫌疑犯啊。

這個想法在他見到秦書的時候改變了,他沒有想到金州口中的「秦書」會是當初的那個秦書。

死在付建華手下的最後一名受害者姜秀秀,是年紀最小的受害者,在早春福利院長大。

姜秀秀非常喜歡小動物,尤其是流浪的小貓小狗,她和秦書也因此結緣。

秦書當時開了一家寵物醫院,姜秀秀抱著一隻腿受傷的小貓過去求他醫治。那會兒他剛經歷了喪女之痛和離婚的家庭劇變,一來二去就把姜秀秀當做了自己死去的女兒,還生出了領養的念頭。為此他特地回了老家一趟去和父母說這事,結果就在這幾天,姜秀秀遭到了付建華的毒手。

秦書非常崩潰,不明白命運為什麼要一次又一次奪走他喜歡的孩子,他大鬧了警局一場,最後是被打了鎮定劑抬走的。

後來付建華暴露,老警官曾去找秦書,卻發現這人早已關了寵物醫院離開。時間一久,他漸漸忘了這個人的名字,記憶里只剩下一張飽含憤怒和悲痛的臉,因此才沒有在金州的話里發現任何不妥。

而現在,這個人再次浮出了水面。

去散心的地方正好和付建華潛逃的是同一個方向,路上車壞了尋求幫忙正好搭上了付建華的順風車,早先預定的房間正好在付建華鄰近,這麼多「正好」加起來,愈發顯得可疑。

秦書被警方叫去審訊的時候心裡已經有了大概的底,警方這是懷疑付建華的死和他有關係,可是懷疑有什麼用呢?他們沒有證據,而他有人證。

昨天他因為身體不舒服在房間里待了一天,早上來敲他門的金州可以作證,下午接到他電話的前台,和來送飯的工作人員也可以作證。

他和王昭容一樣,有動機,但沒有機會。

老警官當然去找了金州和酒店的工作人員,金州說他百分之三百可以作證,昨天早上見到的秦書就是一副病懨懨的樣子,而前台也證實了下午三點左右,接到秦書房間里的電話,說幫忙買一份吃的,同時讓人去更換房間里的床單。前去換床單的清潔人員也告訴老警官,說她去的時候秦書正在浴室里洗澡,兩人還簡短地說過一兩句話。

付建華真正的死亡時間是在下午二點到五點之間,而秦書那時候在酒店。

老警官的懷疑再一次落空,案子最終還是以意外定案。


7

從芙蓉鎮回來後,王昭容和金州投入到了原來的生活。秦書回老家去,重操舊業,開了一家寵物醫院。

只是在此之前,三個人都去了同一個地方——姜秀秀的墓前。

誰能想到呢?他們三個人,都和姜秀秀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王昭容是把姜秀秀拋棄在福利院門口的狠心母親,而姜秀秀的父親,正是殺害了她的付建華。

那時候王昭容才二十來歲,比未婚先孕更可怕的是,孩子的親生父親在得知她懷孕的第三天,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她無數次有過把孩子打掉的念頭,但沒有一次真正做到。

可如果她能預料到,孩子生出來之後的命運是被她丟棄,那她寧願把這小小的生命結束在腹中。

在破舊的私人醫院裡生完孩子,她忽然被漫天的恐懼掩蓋,懷胎十月的母性光輝也被生活費、奶粉費、教育費,以及今後生活里可以預見的困難給徹底擊倒。

鬼使神差地,出院之後她把孩子丟在了一邊,隨著懷裡的重量空下來,她明顯感覺到身上的擔子輕了許多。

可她並沒有完全忘記自己的孩子,用義工的身份得到隨意進出福利院的許可,偶爾偷偷看孩子兩眼。看她從咿呀學語到蹣跚學步,看她叫出了這世上第一個詞,看她的五官漸漸長開,變成一個漂亮懂事的小女孩。

她從來沒有和孩子說過一句話,甚至沒有讓孩子注意到她,因為她害怕自己冰冷的外殼會在孩子靠近時瓦解。

後來秦書出現了,她從福利院的其他人嘴裡聽到領養的風聲,一開始很開心,終於有人願意替自己給秀秀一個家。過了一陣子後心情就轉向了不安,她怕秀秀不願意,怕秦書不是好人會虐待孩子,還怕秀秀會被秦書家的其他人排斥。

於是她和秀秀說了第一句話,拐彎抹角地去問孩子對秦書的印象。答案是好的,秀秀甚至還說以後要和秦書一起經營寵物醫院。

至於秦書,她也曾偷偷去看過,是一個充滿愛心的溫和男子,更重要的是,無子無女,這樣就不會有親生孩子日後欺負秀秀。

她想好了一切,以為秀秀很快就會迎來新生活,只是她忘記了人禍。

遇見金州,是在她去墓地看望秀秀的時候,那時嚇了一跳,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一個半大的少年,在秀秀墓前哭得不能自已。問過之後才知道,原來他是秀秀隔壁學校的學生,因為照顧在學校附近流浪的小貓小狗和秀秀相識。

他們一起進行投食活動,一起給小動物們洗澡建窩,一起討論好聽的名字。

少年的感情總是乾淨而美好,讓人恨不得擺在心裡的最上方,任什麼都不能沾染。

秀秀的出現,讓金州有了志同道合的小夥伴,也讓他有了可以傾訴和獲取安慰的對象。他喜歡這段友誼,喜歡秀秀,喜歡到從沒想過會有結束的一天。

所以當這一天來臨的時候,他傷心得快要瘋掉。

那之後過了一年,秦書也出現在了秀秀的墓前。(原題:《順風車》,作者:宋哥。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公眾號:dudiangushi>,下載看更多精彩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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