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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種人情味兒,叫蘇東坡

宋哲宗元祐年間,蘇軾出任杭州行政長官。執政不久,管理工商稅務的小吏押來一個逃稅人,是南劍州的鄉貢進士吳味道。

此人有兩大卷物品,上面寫有「杭州通判蘇軾送京師蘇侍郎宅」,封紙上沒有寫明蘇轍的具體地址。

蘇軾時任杭州知州,通判是他10多年前在杭州的職務,且蘇軾從未託人帶物品給他弟弟。很明顯,吳味道是假冒他的名義行欺騙之事。

蘇軾把吳味道叫到跟前,和顏悅色地問他卷內是何物,上面為何如此書寫。

當吳味道得知堂上坐的正是蘇軾時,立即嚇得悚悚發抖,驚恐不安地上前說道:「我是一個窮書生,雖苦讀詩書,但屢考不中,好不容易今年州試中榜,有了進京赴考的機會,卻沒有路費。鄉親給我集錢,作為路費。我用其中的一部分錢買了二百匹建陽小紗,打算將棉紗帶到京城倒賣,賺些銀兩用。因為考慮路上所經的地方,一一抽稅,到京師就剩下不到一半了。當時心想,當今天下名望高而又喜歡褒獎後人的,只有蘇公與蘇侍郎了,不如假借蘇公之託,以給京城做侍郎的弟弟送物品的名義把這二百匹建陽小紗帶到京城,這樣在路上容易矇混過關,不必納稅。我就偽托先生的台銜,封好了貨物往北而來了。沒想到您已到這裡執政,真是罪責難逃,望先生寬恕。」

蘇軾仔細打量了吳味道,見他不像姦猾之輩,乃是一個老實的讀書人,就叫來掌管文書的官吏,讓除去舊封,另題自己的詳細官銜,同貨物一同送到東京竹竿巷蘇侍郎宅,並親自給蘇轍寫了書信。

寫完書信交給吳味道,笑呵呵打趣道:「勞駕將此信轉交吾弟。你放心便是,此行即使上天去也無妨。」

然後又對吳味道說:「你這次進京,明年肯定高中皇榜,到時別忘了到敝處來敘舊呀!」吳味道再三拜謝。

第二年,吳味道高中皇榜,寫信向蘇軾表示感謝,信中多感激涕零之語,蘇軾很高興,請他來家中款待數日。

不可小看趕考的舉子,他們雖沒官職,但前途難以預測,也許就能中個狀元,反過來做了大官。

吳味道進京趕考,冒充蘇軾名義帶物品,本當問罪,但蘇軾同情舉子的辛苦,不但沒有處罰他,反而幫助了他。吳味道高中金榜後,自然忘不了蘇軾的大恩大德。

從動機來說,蘇軾完全是同情吳味道,但從結果看,蘇軾又多了一個朋友。

蘇軾以「海納百川,有容乃大」的雅量,未計較吳味道的冒名偷稅之罪,而是為其赴京趕考提供方便,可謂胸懷寬闊,令人可敬可佩。

用我們今天的話說,蘇軾的「雅量」是充滿了人情味的。中國有一句老話:「宰相肚裡能撐船。」無論是為官者,還是普通老百姓,一個人如果沒有雅量,心胸狹窄,斤斤計較,耿耿於懷,怎麼可能成就事業?

縱觀古今,但凡在事業上有所成就者,多是胸懷雅量,寬宏大度之人。雅量是一種大度,一種境界,一種魅力,更是為官者的美德。

法國作家雨果說:「世界上最寬闊的東西是海洋,比海洋更寬闊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寬闊的是人的胸懷。」胸懷寬闊,就是雅量。一個人胸懷寬闊,就會站得高,看得遠,有了這樣的雅量,就會贏得人們的尊敬和信任,自然有助於事業的成功。

蘇軾是一個好官,他的人情味很濃,從他的詩詞中也可以看出。

人有七情六慾,得道高僧也許能控制自己的情緒,真正做到心靜如止水,但一般人是不太容易控制的,產生煩惱應該是常見的。

即使大名鼎鼎的蘇軾,亦不能脫俗,他在一首《蝶戀花》里誠實坦白地敘寫了他的一次煩惱:「牆內鞦韆牆外道,牆外行人牆內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且看,這蘇學士也未免太掉價了,一代學儒,偶爾路過人家牆邊,聽見牆內青春女子盪鞦韆時燦爛的笑聲,竟然莫名其妙產生了懊惱情緒——因為越走越遠,漸漸聽不見那動人的笑聲了。

孔夫子有言:「非禮勿聞。」本來耳朵聽見聲音沒什麼錯,可聽出了心中的煩惱,那這個「聽」還真就有問題了呢。

你走你的路,去辦你的事,人家在自家牆內盪鞦韆玩,兩不相干的事,可在蘇學士這裡,它就相干了。

不過,蘇軾的可愛之處是不藏著掖著,更不會冠冕堂皇地以查看民情為由去圖謀不軌,而是如實道來,讓當時和後世讀者領會他的這份心情,於是才有了後世的談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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