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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里奧·福:我為什麼寫《一個無政府主義者的意外死亡》


達里奧·福:我為什麼寫《一個無政府主義者的意外死亡》



我們緣何會有創作一部與國家當局迫害死亡事件相關戲劇的想法呢?這是迫於形勢所需。1970年春,熱衷於我們戲劇的男女民眾—工人、學生、民主進步人士們敦促我們寫出米蘭農業銀行事件、迫害皮內利死亡事件內情的劇目,並探討其死因和政治後果。這種要求源於圍繞此類問題媒體信息的可怕空白。經過最初毫無報道階段後,左翼報紙《團結報》以《事件令人困惑不解》、《皮內利之死多麼模糊不清》為題率先打破沉寂。人們期待「水落石出」。倘若對事件不去追查,而只是期待……

反之,對事件應千方百計地去追查,因為讀到少而不實報道的人們越來越困惑,興許他們會隱隱約約地感知,國家當局可能會幹出令人悲憤的謀殺事件、卻作出一副向寡婦孤兒授獎、安排立正姿勢的憲兵伴隨葬禮的假相。


1978年初夏,由薩莫納·薩維利(看似無名氏,實則由馬克·里季尼及其他同志們撰寫)出版了一部國家當局迫害死亡事件的書。這部書證據確鑿、材料豐富,尤其值得讚頌的是一種非凡堅定、勇敢的精神。


秋季,《繼續鬥爭》刊物社長皮奧·巴爾德里被卡拉布列西警長告發,正是此時,我們也懂得了儘快行動起來的緊迫性。


我們開展調查行動。一些左翼民主報刊的記者和律師向我們提供了尚未公開的第一手資料影印件。我們有幸涉足司法訴訟文件,讀到有關皮內利意外死亡事件的檔案材料。(眾所周知,針對某些人士堅持要將「皮內利事件」搞得「水落石出」,訴訟進程被連續延期,最後被終止。)


達里奧·福:我為什麼寫《一個無政府主義者的意外死亡》


孟京輝《一個無政府主義者的意外死亡》海報



我們著手戲劇初稿。甚至可以說,寫的就是一出政治諷刺劇。審訊過程、官方聲明的矛盾百出引發出許多令人可笑的荒唐滑稽場面。我們清醒地知道,我們的鋌而走險可能被告發、被指控、被起訴。不管如何,我們的行動是值得的,這是我們政治團體中的積極分子應盡的義務,重要的是儘快行動起來,趁熱打鐵。


在科萊塔街的卡帕諾內劇院的首次演出適逢對《繼續鬥爭》刊物社長進行訴訟之時。儘管挑釁不斷,諸如接到演出大廳安有一枚炸彈的匿名電話、傳單,當局媒體對「死亡事件」的負面報道等等,每晚開演前半小時,劇院大廳的觀眾濟濟一堂,我們在舞台上同擠在側幕兩旁的觀眾心連心,一起進入角色,首演獲得巨大成功。上述情況鼓舞了在巴爾德利訴訟案件中的律師同志們立場強硬堅決。重複演出場場爆滿,又演出了二百多場。

重重困難始於巡迴演出。科萊塔大街是我們自己的演出場地。外界,為我們安排的同志們不得不去租賃劇院、電影院、舞廳作為演出場地。不止一位經營者儘管已同我們簽了合同,可在最後一刻,仍將我們拒之門外。



達里奧·福:我為什麼寫《一個無政府主義者的意外死亡》


孟京輝《一個無政府主義者的意外死亡》劇照



然而經歷挫折的我們卻往往是得道多助的勝利者。譬如在波洛尼亞,我們被擁有一千五百個席位的杜塞劇院拒之門外,但我們卻成功地獲得擁有七千個座位的體育館劇院,且場場爆滿。人們開始直覺地明白,倘若多少站在國家當局一邊的警察和某位市長,千方百計地掩蓋某些事情真相的話……那麼好吧,那些事情就絕對應該水落石出。

演出取得巨大成功的真正原因是什麼呢?至少說,源於國家當局(法官、特派員、警長、行政長官、副部長、部長)手中權力機關喉舌顛倒是非、捏造事實的偽善謊言,特別是源於他們對社會民主說法的歪曲,他們假惺惺的鱷魚眼淚、對國家制度的恣意踐踏和醜惡言行。當人們發現,一系列屠殺、欺詐、謀害行徑正是來自應當保護民眾的國家當局所作所為時,群情義憤填膺,勢不可擋。


醜聞猶如清除胃裡有害物質贗鹼泡騰片的作用一樣,使人們受到凈化,清醒過來,積極投身到揭露國家當局反人民的累累罪行中,把矛頭直指矛盾百出的檢察官,發出「我們要民主文明,捍衛正義」的呼聲。



達里奧·福:我為什麼寫《一個無政府主義者的意外死亡》


孟京輝《一個無政府主義者的意外死亡》劇照


該劇《一個無政府主義者的意外死亡》持續演出了三年(1986年在米蘭恢復演出)。三年中,人們又目睹了菲勒特里內利的死亡事件、其他爆炸和謀殺事件。顯而易見,邊演邊修改完善的劇作,其台詞更為明確鋒利。立竿見影的目的就是讓人們知道,國家當局迫害死亡事件接二連三地不斷發生,其後台總是上述那些人。那些人將瓦勒帕列達和他的同志們關進大牢,期盼他們死在獄中;上述那些人將街上一位年輕人棍棒打擊後關在比薩監獄中致死;那些人設置陷阱,製造恐怖場面,伺機政變,一旦敗露,便說什麼「我那是在開玩笑啊!」


正如貝爾托·布萊希特曾說:「黑暗時代中,我們揭露黑暗,美好時代才會到來。」然而我們不抱幻想,國家當局經過新的矯裝粉飾後,老一套的蠻橫、兇殘花招會捲土重來。我們也將會看到,我們的一批批同志們,前仆後繼,生生不息。對我們來說,重要的是,滿懷義憤和決心,義無反顧地向民眾揭露那些幕後赤裸裸的偽善恐怖交易。


按語:必須明確強調的是,劇中台詞根據權威文件創作,確鑿真實,毫無憑空捏造必要。「現實中毫無平等可言,只有那些掌權者的愚蠢可笑。」


特別有趣的是,無政府主義者皮內利(從拘留所樓上)摔落到下面庭院前廣場上時,一群米蘭重要報紙記者們正好在場,這些記者們剛參加完警察局舉行的新聞發布會。



達里奧·福:我為什麼寫《一個無政府主義者的意外死亡》



(本文系《一個無政府主義者的意外死亡》後記,新版中文版由上海譯文出版社出版)


本文轉載自澎湃新聞http://www.thepaper.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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