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宇宙大爆炸開始寫起的「大歷史」

歷史是人類最古老的學問之一，可以說，自從出現了人類便有了人類的歷史。但是歷史又是一門年輕的學科，在19世紀中葉以後才逐漸從文學藝術、宗教神學、哲學等領域逐漸獨立出來，最終成為一門獨立學科。

《大歷史》

（美）大衛·克里斯蒂安

北京聯合出版公司

一個多世紀前，為了對抗哲學，新生的歷史學不惜與社會科學結盟，特別是與政治學、經濟學、社會學以及心理學等相聯繫，以擺脫傳統印象中的「非科學性」。而這受到了蘭克及其學派的深遠影響，「科學」和「客觀性」的鼓吹，讓歷史漸漸擺脫傳統的束縛。隨著20世紀30年代美國史學家查爾斯·比爾德以及卡爾·貝克爾對客觀性的懷疑及歷史相對主義的高揚，歷史學走上了新的征程。但是，自20世紀70年起，由於歷史的研究不斷碎化，對社會史和文化史的探索改變了傳統的宏大敘事，歷史學被相當一部分學者指出正面對和經歷著一場危機。特別是後現代主義者抨擊歷史學不過是歷史記錄者們按照自己的想法所進行的敘事，歷史學的本質不過是文學藝術的表達，這樣，客觀和科學的特點就被人為地剝離開來。

當人們普遍擔心宏大敘事成為歷史潮流之外的歷史塵埃的時候，相當多的學者開始重新審視人類自己的歷史，全球史、跨國史等概念的提出，為新的歷史形勢下歷史學發展作出了有益的嘗試。通過跨學科的方法重新審視人類的歷史，成為當今史學發展的重要特點。大衛·克里斯蒂安及其同仁所努力推廣的「大歷史」便是其中的一項重要嘗試。不同於傳統歷史學，「大歷史」實質上是一種跨學科的新興學科，其關鍵在於讓歷史學同自然科學結盟，力圖克服傳統歷史學所存在的諸多缺陷。

大衛·克里斯蒂安曾在《時間地圖：大歷史導論》中嘗試通過文字表達介紹「大歷史」理論和觀念，作為專著，在傳達其「大歷史」理念方面所面對的受眾更偏向有一定歷史知識和基礎的專業研究者；而為了更系統說明何謂「大歷史」，他和同仁便撰寫了一部以所有人為受眾的《大歷史：虛無與萬物之間》。不同於傳統史學以人類的發展為對象，以文字、遺址、文化觀念等為史料，撰寫歷史的過程中的依據只是人類發展中的極小部分，「大歷史」通過與宇宙學、地球和生命科學、人類史的成果，將歷史學與地質學、生物學、宇宙學等學科相聯繫，將整個人類置於整個宇宙發展之中進行考察和普遍性歷史敘述。

「大歷史」乃是一門試圖構建關於整個時間的歷史，回溯到宇宙開端的新興的跨學科領域，力圖彌補傳統歷史學敘事的不足，通過現代科學的最新成果，以科學和普世的方法重新理解整個宇宙的過去、現在和未來。歷史是複雜的，它包含多種成分，這些成分以特定的方式排列，通常具有新屬性或者突現屬性，並指出現在合適的地方（作者稱其為「金鳳花環境」，Goldilocks conditions），為存在下去與有助於其自身結構的能量流聯繫在一起。《大歷史》行文邏輯主線和框架，即作者所提出的複雜性漸增的「八大門檻」（宇宙的起源，大爆炸；恆星；較重的化學元素；行星；生命；智人；農業；現代世界，或人類世），這些門檻(threshold)就是可以產生許多新事物的地方，它們有不同的成分、結構、環境和突現屬性，通過科學的證據保證普遍敘事中的準確性。

作者首先將敘事的起點定位於宇宙的起源，而非人類的產生。任何人類史詩敘事文字都是詩性的，但通過近代和現代科學技術的手段，人們可以糾正宗教神學對宇宙起源的錯誤解釋，突破傳統歷史敘事中以人類的神話和想像為基礎、遺漏和錯誤理解過去的弊端。那些得到科學家論證和推理的嚴謹結論，是重新書寫「大歷史」的最重要的保證，確保了其根基的科學性和準確性。當我們從最初開始追溯自身的歷史的時候，每一個起止時間的差異都意味著認識的錯綜複雜，宇宙的起源、恆星的產生和複雜化學元素的形成，乃至行星和生命的起源，都直接關係到智人的產生和發展。

尋找規律一直是歷史學家所追求的目的之一。不同於自然科學，傳統歷史敘述從零碎的歷史事件和歷史現象中選取適於自己敘述的，不經意間會造成歷史規律可信度的降低；更有甚者直接否認歷史規律的存在和合法性。它們更注重人的作用，特別是人對環境的改造和在所處環境中的行動，而往往忽略了環境對生命本身的影響。但克里斯蒂安特別指出，在智人產生的舊石器時代，氣候變化和擴張化這兩大事件對人類存續和發展產生了巨大的影響。他認為，正是氣候變化讓人類開始了集體學習，而集體學習促生的知識和技術，足以讓人類走出非洲，移居到其他更為惡劣的地區，這樣，人類的腳步開始遍布全球，即「擴張化」進程。

「大歷史」還打破了以國別和小的地區為敘事單位，將全球分為非洲-歐亞大陸、美洲大陸、太平洋世界區和澳大拉西亞四個地區，考察人類整體演進。這種考察借鑒了賈里德·戴蒙德在其著作《槍炮、病菌與鋼鐵》一書中的觀點，指出各自地理、規模、內部聯繫、氣候以及動植物方面的不同是如何影響到四個區域的人類歷史發展進程的，通過各自的集體學習，創造出了相類似或不同的創新模式，不同物種之間的交流和多樣性的展示，足以體現出人類歷史上的基本特徵。

在對現代性的探討中，作者著重考察了創新的作用。在歷史發展過程中，創新的驅動力是極為重要的方面，增強的交換網路、通訊和運輸的改善以及創新動力的增加，促進了人類創新的迅速發展，市場和商業得到了極大的改善，人類的交流從區域性逐漸走上了全球交換網路。工業革命及其引發的政治革命，以及由此產生的社會問題和環境問題，都是現代性的直接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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