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氣 小雪

本文轉自「三聯節氣」

專註傳統文化 倡導生活美學

小雪，十月中。小雪是輕薄輕盈翩翩在樹隙間起舞的雪，所謂片片互玲瓏，爛漫乍寒之中，氣射重衣透，花窺小隙通。小雪於是飛揚還無需定處，迷濛又徘徊，盈回又依戀，乍微而席地，縈滿便無風了。

一候，虹藏不見

陰陽交才有虹，此時陰盛陽伏，雨水都凝成陰雪了，虹藏而不見。

二候，天氣上升地氣下降

天地各正其位，不交不通。

三候，閉塞而成冬

冬為藏，為終。

白居易有題紅葉詩：「寒山十月旦，霜葉一時新。似燒非因火，如花不待春。連行非絳帳，亂落剪紅巾。解駐籃輿看，風前唯兩人。」「晚來籃輿雪中回，喜遇君家門正開」，籃輿是竹轎。

霰本來就是小雪珠，白居易用「夜深煙火盡，霰雪白紛紛」、張若虛用「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後，霰飛就變成極美的景像。我喜歡高啟的「寒霰夜聞時，窗空人寂寞」。韋應物的「微霰下庭寒雀喧」也好。

寒氣不足，未盛為小雪，雪花為何六瓣？陰為六，冬為水，這是冬天盛陰的標識。待開春後，春花成五瓣，陰陽交午，變為五生萬物。

「重衾無暖氣，挾纊如懷冰」，冬之酷寒可見一斑。纊為棉絮，裹著棉襖如是薄紙。

農曆十月下雨為「液雨」，「液」是浸漬。立冬之後壬日為「入液」，至小雪為「出液」，百蟲飲此水而藏蟄，所以也稱「葯雨」。

農曆十月初冬，冬對應五行中的水，對應五臟中的腎，所以孫思邈的《修養法》說，初入冬時，腎氣強盛，導致心肺氣弱，宜減辛苦養腎氣，服棗湯。這是對應天時：棗味甘氣溫性平，為脾之果，它的繁體「棗」字形兩束相疊，束脾胃之氣，增消化動力。脾對應五行為土，土生金，金生水，乃通過養肺以保腎水。十月生氣在酉，卧養宜向西方。

小雪時節

文/朱偉 插圖/王文哲

小雪是冬的第二個節氣。此時霜未重，泉未涸，地還有暖氣，殘葉留在枝上，更多的葉則已經歸根。葦花還在，稀疏蕭瑟在冷雨中，喚來蒼蒼寒霧。落葉已經滿階，寒煙在逼冷雨為霰。《詩經》中說，「如彼雨雪，先集維霰。」霰如珠璣，千萬珠隨風紛霏。霰射無垠，霏靡四施，雪花就將驟零了。

先有霰，後有小雪。霰裹著雨的重量，撲簌如銀礫，斜飛在暗夜裡。擁紅爐，灑窗間，聞霰雪。等到霰灑窗聲安息，霰已在霏靡中過濾了其重，變成雪紛揚輕盈搖曳而起了。此時推門飛雪撲面，抬頭滿空屑雜，雪屑拂臉，涼涼的，落在睫毛上，眼已潤濕了。

「北風吹同雲，同雲飛白雪」是唐明皇詩。「同雲」指雲天昏然一色，凜然如凍。「同雲皆野煙，飛雪暗長天」，天是暗的，飄雪才若飛花。小雪時節，風未唳，寒尚輕，初雪因此凝不成六瓣晶瑩的雪花。輕颺之雪大小難成規則，徘徊不成蝶舞，不過星星點點，斜飛而來。下得密了，像飄飛無數雪茸，茸屑散漫，綿綿邈邈。再下密些，就茫茫昧昧，雪氣瀌瀌浮浮了。「藹藹浮浮」與「瀌瀌弈弈」是南朝宋謝惠連《雪賦》中的形容，「藹藹」與「瀌瀌」都是初雪濕潤才會有。「藹藹」是籠罩昏暗貌，雪氣浮蕩。瀌瀌是雪盛漫天瑩潤貌，弈，博弈，弈弈就似漫天瑩潤中的錯雜追飛了。換一角度，是「綏綏兮颯颯，瀌瀌兮沨沨。」綏綏是緩緩密布，颯颯則由風颯脫而起了。瀌瀌是漫天瑩潤，沨沨是茫茫漂浮了。此時黃櫨與楓葉的殘紅，梧桐的枯黃，還有竹葉青青都由「瀌瀌」「沨沨」披上了朦朧色，雪景就如印象派繪畫的調色板。

小雪時節慾凍非凍，雪未冰晶而濕，鬆軟丰茸而有質感。它先潔凈屋脊，再緣翩而縈，隨遇而積——披在樹上，掛斷一片又一片殘葉；又厚積在陽台欄杆上，落滿每一個突出物件，因方而珪，遇圓為璧，甚至裹弧了電線。小雪時節因此是粘裹的雪，它飄颺隨風，一旦飄落，就濕濕相吸，風再難吹動。小雪時節的雪因此會誇張萬物，它粘在枝條上，可壓斷樹榦；凝在茅屋頂上，可壓塌茅屋。它虛掩的道路，走過去，是踩不出咯吱咯吱乾燥的聲音的——雪下其實是水，潔白之上只能印出一腳淺一腳深黑黑的腳印。腳印連腳印，就連成黑色的路，通向迷惘的遠方。

天黑後，這黑色的路就凝成冰，檐下雪化的水就結成了冰凌。

小雪後緊接著大雪，小雪是大雪到來的鋪墊——小雪後，西北風凜冽，天氣升地氣降，泉涸霜重，天寒地凍。同雲再凝時，大雪就會以繽紛繁鶩之姿落地盈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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