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巴馬的科學遺產

奧巴馬（Barack Obama）。來源：Official White House Photo by Pete Souza

撰文 |孫玉濤（大連理工大學管理與經濟學部教授）

責編 | 程莉

2008年11月8日，筆者第一次前往美國學習，在洛杉磯機場轉機，電視正在直播奧巴馬總統當選的畫面，滿頭黑髮、意氣奮發——「Change, We Can Believe In」。一晃8年過去了，奧巴馬總統的任期即將結束，兩鬢白髮、滿臉疲倦。2016年11月8日，當年《學徒》（The Apprentice）中的那個地產大亨唐納德·特朗普（Donald Trump）當選為美國總統——「Make America Great Again」。

2009年1月，奧巴馬總統在就職演說中提到「我們會恢復科學到它應有的地位」。的確，他努力了。隨著新總統的誕生，奧巴馬總統科學技術創新（STI）政策100例（2016年6月21日發布在美國白宮網站，https://www.whitehouse.gov/the-press-office/2016/06/21/impact-report-100-examples-president-obamas-leadership-science）又重新在國內媒體上流行。顯然，《奧巴馬總統領導科學技術創新100例》（100 Examples of President Obama』s Leadership in Science, Technology, and Innovation）不是中國意義上的100項政策文件，而是100項活動。

100例（有湊整的嫌疑，實際的活動可能更多）政策總體上被劃分為12個方面，其中科技創新3方面：擴大政府部門科技創新能力及影響；資助和獎勵研發；在全國範圍推動科技創新。此外，100例還包括教育人才2方面，創業就業2方面，領域科技4方面以及參與國際事務、確保國家安全。100個案例可以認為是美國版「雙創」路線圖。

作為科學、技術與創新政策（STI政策）的研究者，在奧巴馬總統即將離開白宮之際，盤點其STI政策，不僅是對美國近8年來政府工作的歸納總結，也可以作為中國未來STI政策的有益參考。鑒於文章篇幅和本人研究興趣的考量，重點考察科技創新方面的政策。簡言之，一個國家的宏觀科學技術管理，離不開機構、戰略和經費三個關鍵要素。

奧巴馬於華盛頓國會山宣誓就任美國第44任總統（2009年1月20日）。來源：Master Sgt. Cecilio Ricardo, U.S. Air Force

加強組織機構

入主白宮之後，奧巴馬第一件事就是動員各方面的力量建立行政團隊，提高白宮STI管理和諮詢團隊的質量和精確度。眾所周知，美國的內閣中並沒有專門負責科學技術創新相關事務的機構，不同於中國的科學技術部，英國的商業、創新與技能部（Department for Business, Innovation & Skills）或者日本的文部科學省（Ministry of Education, Culture, Sports, Science and Technology），美國的科學技術創新政策主要出自白宮科學技術政策辦公室（OSTP）。

奧巴馬總統上任之後開始著手加強白宮OSTP的工作，特別是重建了布希政府時期被削弱了的環境理事會，以及已經被兼并了的國家安全理事會；新設立了三個高級別科技創新職位：美國首席技術官、美國首席信息官和首席數據科學家。目前OSTP下轄四個主要部門，分別負責環境和能源、國家安全和國際事務、科學、技術和創新，以及首席技術官辦公室。此外，奧巴馬總統還加強了總統科學技術顧問委員會（PCAST）的工作。PCAST是由政府的全職工作人員以及頂級的科學家與工程師組成的諮詢機構，直接為總統及總統的行政團隊提供建議。奧巴馬總統擁有了美國歷史上艾森豪威爾政府以來最傑出和多元化的顧問委員會。

當然，除了OSTP和PCAST之外，在內閣層面還有國家科學技術委員會（NSTC）。美國國家科學技術委員會的主要職能是協調聯邦研發相關部門間的科學技術政策，類似於中國的國家科技教育領導小組，而不是1998年改革之前的國家科學技術委員會。NSTC主席是總統，成員包括副總統、OSTP主任、內閣中涉及科學技術事務部門的主管以及其他白宮官員。

發布創新戰略

美國近幾屆總統的一項重要工作就是發布科學技術創新文件。柯林頓總統政府在1994年和1996年分別發布了《科學與國家利益》和《技術與國家利益》兩份里程碑式的科學政策文件。《科學與國家利益》為美國科學系統確立了主要目標，提出美國建設國家創新體系中對於科學系統的功能和地位的認識。《技術與國家利益》關注重要技術在美國經濟、全球競爭挑戰以及以技術為基礎的全球經濟中的作用。

在小布希總統政府時期，2004年12月，美國競爭力委員會公布了「國家創新峰會」最終報告：《創新美國：在挑戰和變革的世界中達至繁榮》。2005年10月，美國國家科學院向國會提交了《迎擊風暴——為了更輝煌的經濟未來而激活並調動美國》的諮詢報告。以這兩份報告為基礎，2006年2月，小布希總統正式簽署《美國競爭力計劃——在創新中領導世界》。這項計劃旨在通過加強基礎科學教育、加大對物質科學和工程學基礎研究項目的投資，促進美國經濟發展及提升國家競爭力。

2009年9月，奧巴馬總統提出了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美國國家創新戰略——《美國創新戰略》。聯邦政府努力通過科學技術創新，促進長期經濟增長和競爭力提升。當然，《美國創新戰略》出台離不開小布希政府時期發布的《創新美國》報告和《美國競爭力計劃》法案。2011年2月和2015年10月，奧巴馬政府又對美國創新戰略進行了更新，在2015版《美國創新戰略》中，政府已經確定了額外的政策，以支撐創新生態系統，為所有美國人謀取福利。

提高經費投入

資助和激勵研發是STI工作的重中之重。白宮OSTP、管理與預算辦公室（OMB）一起建議總統完成聯邦政府研發預算，形成資助聯邦機構的優先順序。同時，OSTP還有責任與國家科學技術委員會一起，協調跨部門的研究計劃。需要說明的是，白宮OSTP只負責聯邦預算在各政府部門的配置，並不負責具體研發項目的經費管理，這與中國科技部有很大的差別。

報告中稱，儘管財政吃緊，奧巴馬總統仍然將研發作為預算工作的首位。特別提到，2009年2月頒發的復甦法案中設立183億美元用於研發，成為美國歷史上研發費用年度最大增幅。整體而言，小布希政府時期（2001-2008）研發強度（R&D/GDP）基本在2.6%左右徘徊，只有三年達到了2.7%以上，2008年最高達到了2.85%，其中聯邦政府資金在0.75%左右，2008年達到0.84%；奧巴馬政府時期（2009-），美國的研發強度有明顯提升，截至2012年，研發強度都在2.8%以上，其中聯邦政府資金都在0.85%以上。也就是說，奧巴馬總統政府在財政預算中增加了約0.1%的GDP用於研發，這顯然是不小的成績。

小布希政府時期，2008年聯邦政府預算中，國防部（DOD）佔56.05%，健康和公共事業部（HHS）主要是國立衛生研究院（NIH）佔20.6%，美國航空航天局（NASA）佔7.29%，能源部（DOE）佔7.18%，基金委（NSF）約為能源部的一半。前五大部門佔比約為95%。

報告稱，奧巴馬政府支持在美國NIH開展高風險、高回報研究項目，加大對美國國防部高級研究計劃局（DARPA）的資助力度，優先安排對NASA先進太空探索技術的投資等，並不完全屬實。實際上，2015年的聯邦政府預算中，國防部佔47.6%，HHS佔22.95%，DOE佔9.09%，NASA佔8.54%，NSF約為NASA的一半。顯然，國防部的地位有所下降，而NIH和DOE的地位有所上升，聯邦政府研發資金更關注衛生和能源領域面臨的挑戰。其中，聯邦政府通過能源部和基金委重點支持了基礎研究和物理研究，取得了比較好的進展，其中包括希格斯玻色子在歐洲原子能研究機構（CERN）的發現和引力波在LIGO的發現。

除了加大研發經費支出，2015年12月，美國國會回復了奧巴馬總統2009年的提案，實現了研究與試驗（R&E）稅收永久抵免。1981年《經濟復甦稅收法案》（Economic Recovery Tax Act）首次引入R&E稅收抵免政策。以往，該政策都是階段性有效，目前已經失效了8次，延期了15次。2015年是第一次實現了永久抵免有效。

Trump還是一個謎

說了很多奧巴馬總統的工作，可能很多人對侯任總統Donald Trump更感興趣，但「Trump 總統對科學意味著什麼」（What will President Trump mean for science?），也是很多美國主流媒體的疑問。

目前來看，科學界並不看好這位新總統，美國物理學會公共事務部門主管Michael Lubell在接受Nature採訪時，甚至認為「他會是第一位反科學的總統」。說到底，科學界關心的還是預算，如果政府預算減少了，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目前，我們對Trump 總統的科學技術創新政策知之甚少，因為在競選過程中他都很少談到科學，我們知道最多的是他要在美國和墨西哥邊境建一堵牆、要把蘋果的海外工廠搬回美國……

好吧，讓我們靜觀其變。

《奧巴馬總統領導科學技術創新100例》在各領域取得的進展。來源：whitehouse.gov

100例完整內容鏈接：https://www.whitehouse.gov/the-press-office/2016/06/21/impact-report-100-examples-president-obamas-leadership-scie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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