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錢有罪、乞討違法：法國「仇窮」現象日益嚴重

流民接待所被人為縱火、扶貧協會補助降低，種種跡象顯示法國社會對貧窮、移民的反感與日俱增。

法國人道主義協會ATD成員最近提出了「恐貧症」或「仇窮症」的概念。這並不是新鮮現象，但如今深入到法國社會，越來越明顯地體現在市民、社團和公職人員的行為中。

《快報》稱，法國政府將國內生產總值的1/3用於社會福利，但國民貧困率還是高達14.1%，1/5的租戶住在福利房中。

今年10月17日黎明，原定11月初啟用的位於巴黎16區的流民接待中心被人縱火。同一天，巴黎北郊的扶貧中心失火，種種跡象顯示這也是一起人為縱火事件。今秋以來，類似事件一直接連不斷。9月6日凌晨，巴黎郊區埃松省一處難民接待中心被縱火；10月24日，法國中部克萊蒙附近新建成的加來難民接待所失火。

貧窮是罪？

「我們感覺到不好的風氣正在蔓延，熱情好客和團結精神與日俱下」，接待和融入全國聯合會Fnars總代表Florent Gueguen說。「我們不知道政客會改變還是堅持他們的觀點，但是他們的言辭顯示窮人、移民、流浪漢或者社保受益者是有罪的、狼狽不堪的，或者越來越刻意地描繪接受救濟者是在鑽福利社會的空子」，ATD協會主席Claire Hédon說。

2015年冬季，專門服務窮人的「愛心」食堂接待了93萬人。

對於貧困的負面看法越來越固化，法國生活條件觀察和研究中心Crédoc證實了這一點，1978年以來該中心每年進行兩次相關調查：

「以前，人們討論經濟情況是非常敏感的。一旦貧困率上升，法國人大多數會同情窮人，認為他們「沒有走出困境的機會」。Crédoc社會評估部門主任Sandra Hoibian稱，比如1993-95年經濟危機的時候。但2008年以來的經濟危機背景下，人們的觀點不同了，對窮人命運的指責凌駕於同情之上。

調查數據證實了法國人觀點的變化。根據今年6月對3000位民眾的調查，36%的法國人認為窮人「沒有努力去擺脫困境」，而在1995年持同樣觀點的比例僅25%，當年法國的貧困率與如今類似。Crédoc研究中心同時注意到，2015年以來，這種觀點出現拐點，對窮人的同情在2016年出現回歸。

據法新社11月22日報道，1200萬法國人認為電費和煤氣費太貴，其中600萬需要用收入10%以上支付電燃費、或放棄耗能取暖。

「仇窮症」具體地體現在普通法國人的社會生活中。有些城市不敢接受「不受歡迎」的人，比如西部小城Angoulême市民舉行抗議活動，並圍起白色柵欄，宣稱不能接待流民。在東部靠近瑞士的小城Mulhouse，政府分配去的移民被堵在火車站裡，晚上無處棲身。10月21日，在皮埃爾神父基金會和Fnars協會組織的研討會上，一名年輕非洲婦女敘述了自己的遭遇。

就在不久前的10月9日，在巴黎中產階級聚居的14區，警察突襲式地拆除並清理了9個流浪漢居住的帳篷，慈善組織「運河的孩子」協會繼續反映道。「如今就連法國的大街上，流浪漢都已經無法棲身」，Florine Siganos和Frédérique Kaba說，他們是「皮埃爾神父基金會」社會問題部的工作人員。

「天主教救濟會」發現，貧困人口中外國人的比例連年增長。

「反乞討」決議

這個夏天，法國好幾個旅遊城市--戛納、尼斯、圖爾、Colmar或者Aix-les-Bains紛紛下達「反乞討」令；在巴黎郊區，比如Argenteuil或者Nogent-sur-Marne，「反乞討」決議從年初就開始實施了。 在2015年，共和黨執政的巴黎南郊城市Limeil-Brévannes費盡手段阻止「天主教救濟會」建立流浪婦女救助所，甚至在工地入口設置障礙物，阻礙工人進入。

「歐盟扶貧計劃」給1300萬人提供免費餐飲。

「我們本來希望開設一個面向10-16歲孩子的接待中心，落址里爾市附近，但面對市民的反對，市府最終退縮了。」「北方保護者」協會社會融入部門負責人Frédéric Rouvière說。

Frédérique Kaba進一步反映道：「有些時候我們會被一些市政議員『震驚』到，他們從來沒考慮過接待流民」。比如說，今年夏天的酷暑時節，里昂市政府決定關閉Chartreux公園所有的自來水供應，這相當於切斷了附近7個羅姆流浪家庭的飲用和生活用水。

據法新社9月19日報道，1/3的法國人認為養家糊口越來越困難。

2015年6月開始，魯昂、亞眠、里昂和大巴黎大量關閉主要供流浪者和貧戶免費使用的公共浴室，這使得流民和窮人的生活更加艱難。權益受損的窮人們發起抗議運動，比如亞眠的「工人教會」行動、里昂Croix-Rousse居民的集體行動，然而都收效甚微。

沒有地址的人就像「城市傢具」

地方行政機關收緊了補助發放。2015年夏天期間，共和黨執掌的Yvelines地區減少了一些協會40%的補助金，這些協會的職能是幫助領取積極互助收入津貼RSA的失業者；今年2月，在共和黨執政的Bas-Rhin地區，市府關閉了所有的流民接待所。

2015年底上任的巴黎大區議會主席、共和黨成員Valérie Pécresse取消了對無證者的公交優惠，此前政策規定，73歐元的月票他們僅需支付17歐元：「對社會來說，這是很不利的政策，增加了壓力。窮人在大巴黎每天穿行數公里，為了在一個地方糊口、在另一個地方找到衣服，然後到遠郊過夜。他們逼得無證者去犯錯，讓原本就不易的生活更加凄慘」，慈善組織「曙光協會」婦女收容所的工作人員Johanne Rosier說，該協會現在的辦公地址在巴黎里昂火車站附近，他們需要更大的地方，但沒有任何機構願意與他們在一處辦公。

面對高企的失業率，不少人願意「免費」工作，爭取就業機會。

有些市鎮一聲不吭地逐漸取消了對流浪漢的落址服務，也就是不再給他們提供信箱。「有地址、被識別是很重要的，但這是一場戰爭。沒有地址相當於沒有身份證，這樣的人就像是城市的一件傢具：在醫院，我的材料上標註著『無名氏』」，《世界報》記者在「另一個世界」協會遇到的流浪者、39歲的Claude訴說了自己的感覺，他已經在街頭流浪四年了。

「法國『居有定址』的義務是矛盾的，一方面，無論是辦理身份證件、銀行卡、報稅，還是購物積分卡……所有機構和單位都要求個人有居住地址；另一方面它是無條件的，國家沒有在這方面資助公民。

更有甚者，有些市鎮為某些基本權利設定了限制條件，比如居住在當地的年頭……」，Florent Gueguen說。巴黎市府分配給慈善組織一些信箱，讓流浪漢也有通信地址，但已經飽和，申請者等待三個月以上是常事。（歐洲時報/ 李婧詝編譯，原文作者：法國《世界報》記者 Isabelle Rey-Lefebvre，圖片來源：《快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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