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禹錫告訴你，一個內心真正強大的人是無所畏懼的

唐朝是中國詩歌藝術的最高峰，從詩歌的數量、種類，到表現形式，歷朝均勿出其右。這其中，有唐一代統治者營造出的寬鬆環境，和為數眾多，特點各異的龐大詩人隊伍無疑是最重要的兩點。在我們的印象中，寫得錦繡詩篇的知識分子們的性格無疑是敏感而脆弱的，在強權面前，退讓低頭是常態。但在唐朝詩人中，卻還是有這樣一位異類，他一生宦海沉浮，屢遭貶斥，卻不改錚錚傲骨，從不低頭，成為後人敬仰的榜樣。

他是著名詩人，卻也寫得一手好文章。他的這篇文章，大家再次讀來，總是依稀相識，從不陌生，「山不在高，有仙則靈；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你想起他了嗎。

不錯！他就是劉禹錫。

出身官宦，早年順遂。和唐朝同時代很多懷才不遇的詩人相比，劉禹錫的早年生涯無疑是少年成名，順風順水的。劉禹錫（772年—842年），字夢得，河南洛陽人，其先祖為中山靖王劉勝。姓劉的人物，出身總是不簡單的。

劉禹錫出身官宦世家，其父、祖均為小官僚，劉禹錫很小就開始學習儒家經典和吟詩作賦，加之本人的聰明和勤奮，很早就享有聲譽。尤其在作詩方面，曾得當時著名詩僧皎然、靈澈的熏陶指點。貞元九年（公元793年），劉禹錫進士及第。貞元十八年（公元802年），調任京兆府渭南縣主簿，不久遷監察御史。

貞元二十一年（公元805年）正月，唐德宗卒，順宗即位。重用王叔文等一班東宮舊臣。劉禹錫與王叔文關係一直不錯，其才華志向尤受叔文器重，遂被任為屯田員外郎、判度支鹽鐵案，參與對國家財政的管理，年僅三十三歲的劉禹錫由此進入唐朝中樞，成為王叔文革新集團的核心人物。雖然革新集團在短短的執政期間採取了不少具有進步意義的措施，但由於改革觸犯了藩鎮、宦官和大官僚們的利益，加之自身根基不深，在保守勢力的聯合反撲下，很快宣告失敗。順宗被迫讓位於太子李純，王叔文被賜死， 劉禹錫等八人先被貶為偏遠州縣刺史，再貶連州（今廣東連州市）司馬。由於同時被貶為的共有八人，史稱「八司馬」。

不忘初心，錚錚鐵骨。人一生最大的財富是什麼？是經歷。人一生最難以割捨釋懷的是什麼？還是經歷。非如此，與劉禹錫同時期的著名詩人元稹，不會吟唱出「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非如此，被譽為千古一相的李德裕在被貶崖州後，不會吟唱出「獨上高樓望帝京，鳥飛猶是半年程」。人的經歷有曲折，有順境，有逆境，但不正確面對，也會變成人生的不可負擔之重。早年的順風順水，年僅三十三歲即躋身朝廷中樞，參與國家政策的制定的劉禹錫可能當時還沒有想到，終其一生，劉禹錫再也沒有回到政治權利的中心。如此反差的人生經歷，劉禹錫心中的憤懣和不滿可想而知。政治生涯的反覆曲折，在唐朝眾多詩人中屢見不鮮，有的就此逃避，消極避世；有的寄情山水，稜角全無；更有甚者，改弦更張，成為統治階級的幫凶。但在劉禹錫的身上，我們看到的是截然不同的另一面，錚錚鐵骨。

元和九年十二月（公元815年2月），在度過了十年的偏遠貶斥生涯後，劉禹錫奉召回京。按理來說，被貶斥官員回到京師後的最重要事情就是交接權貴，以便在後續官員安排上給予方便。但劉禹錫非但沒有這麼做，反而在長安玄都觀觀賞桃花時，寫下了「玄都觀桃花」一詩：

紫陌紅塵拂面來，無人不道看花回。玄都觀里桃千樹，儘是劉郎去後栽。

也正是因為這首中的所表達的對自己遭貶斥後上台的新貴們的蔑視，觸怒當朝權貴，劉禹錫再次貶到更遠的播州刺史，幸得友人幫助，才改為連州刺史。

這之後，等待劉禹錫的是一連串的外放生涯：

長慶元年（公元821年）冬，劉禹錫被任為夔州（今四川奉節縣）刺史。

長慶四年（公元824年）夏，調任和州（今安徽和縣）刺史。

直到寶曆二年（公元826年），劉禹錫奉調回洛陽，任職於東都尚書省。此時，從劉禹錫初次被貶計算時間，已經二十三年有餘，劉禹錫也已經從一個意氣風發的年輕人，成為兩鬢斑白的五十四歲的老年人了。

但這個時候的劉禹錫變了嗎。沒有！

大和元年，在回到東都洛陽後的第二年，劉禹錫回朝任主客郎中，再次遊玩玄都觀後，寫了《再游玄都觀絕句》：

百畝庭中半是苔，桃花凈盡菜花開。

種桃道士歸何處？前度劉郎今又來。

詩中表達了滄海桑田，世事莫測，一時富貴不可久長的哲學觀點。詩作再次觸怒了當朝權貴，隨之而來的是又一輪外放生涯：歷官蘇州、汝州、同州刺史。直到開成元年（公元836年），劉禹錫才得到改任太子賓客、秘書監分司東都的閑職，一生漂泊的腳步才得以停止。

洛陽終老，一生豁達。會昌元年（公元841年），劉禹錫被加檢校禮部尚書銜，世稱劉賓客、劉尚書。劉禹錫晚年到洛陽，與朋友白居易、裴度、韋莊等交遊賦詩。已近人生終點的劉禹錫，此時沒有表現出對人生、對世俗的憤世嫉俗和怨天尤人，反而以樂觀豁達的心情來坦然面對。晚年在揚州與白居易的一次唱和中，白居易賦詩表達了對劉禹錫屢次外放，官職蹉跎的惋惜和不滿，而劉禹錫當席則這樣作詩予以回復：

巴山楚水凄涼地，二十三年棄置身。

懷舊空吟聞笛賦，到鄉翻似爛柯人。

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今日聽君歌一曲，暫憑杯酒長精神。

全詩以傷感低沉的情調，回顧了自己的貶謫生活。並借用典故暗示自己由於被貶時間之長，對回歸以後生活的生疏而悵惘的心情。但在全詩的第三聯卻一改之前陰沉灰暗的語氣，恢復了詩人一貫豪強豁達的本色，自己雖然已是「沉舟」和「病樹」，但新人輩出，才真正是令人欣慰之處。

會昌二年（公元842年），劉禹錫在洛陽病逝，走完了其跌托起伏，昂揚不屈的一生。縱觀有唐一朝，像劉禹錫這樣在政治上起起伏伏的不在少數，但像劉禹錫這樣不改初心，一生不改錚錚鐵骨，活出自己精氣神的卻也只有劉禹錫一個。

特點鮮明的唐朝詩人在身後，都會被加上一個能反映其性格和詩作特點的詩家外號。劉禹錫，同樣不缺。這個外號真正是名如其人，一字點睛，恰如其分，他被後人尊稱為——詩豪。他真正是燦若繁星的唐朝詩人中的一位俠客，為整個唐詩江湖增添了與眾不同的豪強之氣。

原標題：唐朝詩人之五——隱藏在錦繡詩文後的錚錚硬骨

*作者：姜浩，魚羊秘史原創專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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