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年赫魯曉夫質問毛澤東：老大哥為何不能批評你們

赫魯曉夫：為什麼你們能批評我們，老大哥就不能批評你們。

本文摘自：《蘇聯專家在中國》，作者：沈志華

1958年夏天毛澤東與赫魯曉夫的會面，儘管一時解決了長波電台和海軍援助問題，中蘇之間在政治上似乎也繼續保持著一致性，但毛澤東的言辭和做法在赫魯曉夫心理上留下的陰影卻是揮之不去的。在雙方在政策層面開始出現分歧，且缺乏相互信任感的情況下，任何一方作出的出乎意料的舉動都可能刺激對方，而引起雙方關係進一步趨向惡化。此後中蘇關係正是沿著這條路線發展的：先是中國在事前未通知蘇聯的情況下炮擊金門，並拖延向蘇聯提供墜落在中國境內的美製響尾蛇導彈，引起赫魯曉夫的強烈不滿；接著是蘇聯暫停按《國防新技術協定》向中國提供核武器樣品，遭到中國領導人的憤怒譴責；以後是中國未同莫斯科協商而在中印邊界採取的軍事行動使赫魯曉夫惱火，而蘇聯在中印衝突中保持不偏不倚的中立態度也激怒了北京。終於，在1959年10月赫魯曉夫訪華期間，中蘇領導人之間爆發了一場激烈的爭吵。下面是從10月2日雙方會談記錄中節錄的幾段文字，從中可以看出爭吵的激烈程度以及赫魯曉夫被激怒的狀況。

赫魯曉夫：為什麼你們能批評我們，老大哥就不能批評你們。在同尤金的一次會談中，毛澤東同志非常尖銳地批評了蘇共中央，我們接受了這個批評。更有甚者，米高揚同志在中共八大上講話時，你離開了會場。這是一個示威的舉動，米高揚同志也可以離開。事實上，我也可以收拾我的提包，然後離開，但是我不會那樣做。當匈牙利事件爆發時，周恩來同志到我們這裡來，給我們上課。他譴責我們對比薩拉比亞和波羅的海國家的做法。我們聽了這一課。結果，你們可以指責我們，我們卻不能。還有蘇共中央政治局的一些同志回來說：有一句套話叫「社會主義陣營以蘇聯為首」，但實際上，對蘇共中央的觀點連起碼的尊重都沒有。你們不是說我們太傲慢了嗎？……

……

赫魯曉夫：你們不能容忍反對意見，你們相信自己是正統，這本身就暴露你們的傲慢。陳毅給我們扣了一頂政治帽子，他這樣做的根據是什麼？

陳毅：塔斯社的聲明就是偏袒印度，就是偏袒小資產階級。

赫魯曉夫：您們想讓我們屈從你們，這是辦不到的。我們是一個黨，我們有自己處理問題的方式，我們不遷就任何人……

……

劉少奇：我們從未對任何兄弟黨談過我們之間的分歧。

赫魯曉夫：這很好，很正確。你們已經給我們上了第一堂課，我們也聽了，你們現在必須聽我們講。收回你們政治上的指責，否則就會損害我們兩黨的關係。我們是你們的朋友，我們不說假話。我們從來不對任何人遷就，即便是我們的朋友。

陳毅：但是，你卻對我們進行兩個政治指責，說我們惡化同印度的關係，讓達賴喇嘛跑掉，都是我們的錯。我認為你現在的行為依然是機會主義。

赫魯曉夫：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事情。我只是提醒你們注意一些特別的疏忽，不要再進行猛烈的政治指責。如果你認為我們是機會主義，陳毅同志，你就不要把你的手伸給我，我不會同你握手的。

陳毅：我也不會，我告訴你，我不怕你發怒。

赫魯曉夫：你不要從你元帥的那個高度啐唾沫，你沒有那麼多的唾沫。我們也不是能被唾沫啐倒的人。我們有多麼美妙的局面：一方面，你們使用「以蘇聯為首」的套話，另一方面，你們不讓我們說一句話。我們談論的是什麼樣的平等？

引證的這些談話並沒有重要的實質性政治內容，只是要說明當時中蘇領導人的激動情緒，這種情緒是由於感情受到傷害而引起的，反過來又進一步傷害了感情。問題在於，在很大程度上，正是由於赫魯曉夫的感情衝動，而作出了全面撤退在華專家的決定。

回國以後，隨同訪華的蘇共中央書記處書記蘇斯洛夫就蘇聯黨政代表團之行給蘇共中央主席團寫了一個報告，對中蘇分歧的狀況及莫斯科的立場作了充分的說明。蘇斯洛夫在承認中蘇「在當代主要的根本的問題上有著共同立場」的同時，強調：「不能不看到，蘇共中央和中共領導過去和現在在社會主義建設和對外政策的某些問題上存在一定分歧。我們不止一次同中國領導人討論過這些問題。這次北京會談給了我們向他們公開講明我們的考慮和聽取他們對某些原則問題的觀點的機會」。在講述了蘇聯對中國的巨大幫助後，報告指出，「問題的實質在於，中共領導近來出現了對自己的成績和能力估計過高，誇大中國社會主義關係成熟程度的傾向」，尤其是在1958年5月中共八大二次會議之後，中國被目前取得的成績「沖昏了頭腦」，「表現出驕傲和自大」。談到蘇共的立場，蘇斯洛夫說：

應該說，中國同志們曾想用各種辦法，試圖讓我們支持他們的人民公社、「大躍進」等這些創舉，支持他們的「百花齊放」口號。他們希望我們廣泛地、正面地報道和宣傳這些問題。我們能這樣做嗎？假若我們在蘇聯報刊上，在正式講話中對中國同志們的這些創舉給予正面的評價，那將會產生什麼結果呢？自然，這樣做他們會很高興。但這會給中國共產黨人幫倒忙，使他們在錯誤的道路上走得更遠。結果，當中國朋友們改變了自己的觀點時，他們會有充足的根據譴責我們沒有及時地以同志式的態度幫助他們認識錯誤，而是相反地，由於虛偽的動機和對團結精神的不正確理解加深了這些錯誤。更不用說，這樣做，我們還會把我們的幹部和其他國家的兄弟黨引入歧途。

同時，我們也不能站出來直接批評，因為這樣會引起不必要的公開辯論，會被說成是干涉中國內政，讓我們的敵人幸災樂禍，笑話蘇共和中共

中間發生了分歧。在這些情況下，唯一的抉擇是避免公開辯論，通過私下會晤以及兄弟黨關係中使用的其他方法，向中國朋友們解釋我們的立場。蘇共中央主席團正是這樣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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