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道教萬神寶殿

這三十八根青石柱上共刻有一百八十位天尊名號，而與殿中其他天尊的名號相加，共是三百六十位天尊，寓意為一年三百六十天，日日天天皆有天尊護佑。其構思之巧妙，神像人數之眾多，實為當時之冠。

文/解人頤

對於彌羅寶閣，我常常稱之為道教的萬神殿，也可以說是江南道教最輝煌的一座建築。如今我們來到玄妙觀，已經再也無緣一睹彌羅寶閣的雄姿，也無法在進去逐層參拜那諸天仙真。

道教神仙體系十分龐大，諸天之上，仙真羅列，眾神環拱，蔚為大觀。而在數千年的道教發展史上，也不乏有許多高道、信士想將這一天上盛景重現於人間。自南北朝時期寇謙之天師的「靜輪天宮」開始，代不乏人，而真正建成的卻不多。在歷代宏大的道教建築中，不得不提的是毀於上世紀初的蘇州玄妙觀彌羅寶閣。

蘇州玄妙觀（資料圖）

道教的萬神殿：蘇州玄妙觀彌羅寶閣

蘇州玄妙觀創建於晉武帝咸寧二年，原名真慶道院。元朝至元元年，改名「玄妙觀」。清初，為避康熙帝玄燁名諱，改稱「圓妙觀」。山門雄偉高聳，上懸康熙帝御筆賜額「圓妙觀」。蘇州玄妙觀目前的古建築群規模之宏大、格局之完整，在全國亦屬少見。但目前人們所見到的並非原貌，若與歷史上的蘇州玄妙觀原有建築群相比，現在的只是其中小小的一部分。玄妙觀極盛時有殿宇30 余座，是當時全國最大的道觀。如今你來到蘇州玄妙觀，可以看到在玄妙觀前，有一條正對玄妙觀的道路，名為宮巷。宮巷的得名也來源於玄妙觀，因為玄妙觀在唐代的時候被稱為「開元宮」，而在宮巷這條路上，有一處小路名為「第一天門」，這裡便可以視為玄妙觀的入口處。昔日的玄妙觀，由第一天門開始，再至正山門，然後再到三清殿，最後到三清殿後的彌羅寶閣，層層往上，層層加高，配合邊上的偏殿建築群，氣勢宏偉。而目前中軸線上所能見到的只有三清殿，少了殿後的最大建築彌羅寶閣。

對於彌羅寶閣，我常常稱之為道教的萬神殿，也可以說是江南道教最輝煌的一座建築。考彌羅寶閣始建於明正統三年，由當時江蘇巡撫周忱以及蘇州知府況鍾，捐獻自己的官俸所建。可惜在明萬曆三十年，寶閣已呈頹敗之狀，多處倒塌。到了清康熙十二年，才由布政司慕天顏請當時玄妙觀方丈鐵竹道人施道淵真人、道紀司陶宏化，重新募款興建了彌羅寶閣，歷時三年而成。

建成後的盛況，我們可以在康熙皇帝第二次南巡後，命大畫家王翚、楊晉等人繪製的《聖祖南巡圖》中窺得一二。《聖祖南巡圖》第七卷畫的是蘇州城風光，在這幅畫卷中，有一座雄偉壯麗的建築，並且畫家還特地用字標了名稱。下圖所示，就是玄妙觀的彌羅寶閣。

《聖祖南巡圖》中的玄妙觀彌羅寶閣（資料圖）

可惜的是，到了咸豐十年，太平軍攻入蘇州城，彌羅寶閣又毀於兵火之中。一直到光緒年間，浙江紅頂商人胡雪岩出巨資重建彌羅寶閣。建成之後，閣高三層，闊九間，飛檐翹角，高聳雲天，十分壯觀。剛一建成，即成為蘇州城內一大景觀，男女老少，皆來參觀遊玩，名噪一時。

彌羅寶閣的建制規模

據記載，彌羅寶閣共有三層，其中第一層供萬天帝主，左右有三十六員天將；第二層，供萬星帝主，左右是二十八宿；第三層，供萬地帝主，左右是六十花甲星宿。閣後有一座七煞門，裡面為地姆宮，此宮不對外開放，只有觀中道士，為人行驅邪法事之後，才開啟此門，將所收禁的妖邪禁閉於此，由專人掌握鎖匙，不可隨意靠近。而整座彌羅寶閣在設計時，共用三十根八角形青石柱支撐整座建築，在這三十八根青石柱上共刻有一百八十位天尊名號，而與殿中其他天尊的名號相加，共是三百六十位天尊，寓意為一年三百六十天，日日天天皆有天尊護佑。其構思之巧妙，神像人數之眾多，實為當時之冠。

除此之外，彌羅寶閣前有五開間青石露台，兩邊有廊，露台正中一石砌平台圍以雕花石欄杆，欄杆上的石刻尤其珍貴，上面刻有爵祿同來像、掛印封侯像、八蠻進寶圖等等，而在殿內上樓的樓梯處，繪有洛神、劉海等神像壁畫。在這些壁畫中，尤其以劉海的畫像最為奇特。據當年蘇州一位九旬趙老太回憶，在彌羅寶閣中，當人們拾級而上時，抬頭向前望去，抬頭即可看見樓梯牆壁上有一幅「劉海戲金蟾」的壁畫，笑嘻嘻地看著前來上樓參拜的人們，而當人們下樓時，回過頭去，卻看不見這幅壁畫，實在是一樁奇談。

彌羅寶閣（資料圖）

彌羅寶閣毀於一場大火

但是如今我們來到蘇州玄妙觀，已經無法再看到這一宏偉壯麗的道教建築，這麼大一座建築，是如何消失的呢？這得歸咎於1912年發生的一樁離奇火災。關於這場大火，當時許多名人在他們的日記中都留下了記錄。吳中名流葉冒熾在《緣督廬日記》中，記述了他自遠處眺望失火的情況：「晚餐正陳，徒聞樓上驚呼聲，一舉首則宵半有光煜然，牆壁窗牖皆如倒影反射，再視則紅光燭天矣。亟登樓視之，白煙蓬蓬而起，火星飛爆，如萬弩之齊發……自夜七點半焚至八點半始漸熄……」

著名學者葉聖陶在他的日記也記載了這場大火：「入夜，紅光燭天，人聲喧沓，開門而望之，在余家西北面，繼而鑼聲四應矣。後知燒去者為觀里彌羅寶閣。此閣年代極古，工程至鉅且精。偌大建築物付之一炬，殊可惜。」第二天葉聖陶還和著名歷史學家顧頡剛一同前去查看燒毀的情況，並作記錄：「晨至頡剛處，幾伊亦來，乃偕赴觀里觀火場劫場。可憐莊嚴宮殿只剩碎瓦殘灰。……入訪詢起火原由，亦云不可得知，徒知先有火在第二層，而第二層樓則常閉者也。」彌羅寶閣內僅金身神像就有380餘尊，被火燒毀之後，蘇州閶門外十房庄淘沙戶，曾願意出資1萬元承包清除火場垃圾，可見其中價值之巨大。

彌羅寶閣失火之謎

而這場將彌羅寶閣完全焚毀的大火，其失火原因，世人記述大都語焉不詳，如謎一般。 目前對於失火原因存有兩種說法，根據《姑蘇晚報》之前刊載的一篇文章認為。當日傍晚七時半，彌羅寶閣因方丈倪仰雲容留外來衛生團人員在內住宿後，由於不慎引起大火，後倪仰雲也因失火被提出公訴並辭職。

彌羅寶閣毀於一場大火（資料圖）

而對於著火的第二種說法，則出自趙仲熊先生所著《見聞錄》。其中記載道，1911年趙先生認識了無錫人任達。不久，蘇州光復，眾人見到這個任達身穿軍裝、腰懸指揮刀，才知道他是革命黨人，任學生北伐隊隊長。到了1912年 8月下旬，任達又遇見趙先生等人，就說玄妙觀的道士可惡，要放火燒了彌羅寶閣。過了不到三天，彌羅寶閣真的化為了灰燼。事後，趙先生問及縱火的原因，才知是任達想登彌羅寶閣眺望，道士對他進行阻攔，由此心生恨意。後來，任達攜帶了炸藥包上閣，偷偷將炸藥包藏於二樓神龕之內，離開之時，點燃了導火索，等到大家發現失火，已經是一發不可收拾了。

不管是何種原因造成的火災，宏偉的彌羅寶閣，這座道教的萬神殿堂付之一炬的事實，已經是不能改變的了。之後在彌羅寶閣的原址上，興建了中山堂，後又改為蘇州市滑稽劇團所在地。如今我們來到玄妙觀，已經再也無緣一睹彌羅寶閣的雄姿，也無法在進去逐層參拜那諸天仙真。

在玄妙觀的蓑衣真人殿之前，有著一口古井。據說，在明朝建造彌羅寶閣時，工人們眼看著木材快要用完，工程不得不停工，急得焦頭爛額時。玄妙觀的當家法師知道後，便在深更半夜施法運木，到了雞啼五更時分，眾人見到井口豎著一根大木頭，十分驚奇，於是就動手拔了出來，誰知剛拔出一根，又一根浮了起來，根根相接，恰好足夠建成彌羅寶閣。

希望在不久的將來，還能夠有機會重建彌羅寶閣，恢復道教舊觀，是為所願也。（編輯：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