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急診科搶救成功率99.63％，憑什麼？

導語：「從我們這兒出來的醫生，會治病，還會救命。」主任說。

作者：燕小六

仨月見疑難病例比3年還多

華西急診科「固定隊伍」有35名醫生、185名護士、護工44人。按每年傳統拍全家福時，照片里的人頭越來越多，快擠出鏡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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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診科全家福

除去「固定成員」，科里還有大量的規培生、各科輪轉醫生、實習生和進修醫生。每隔兩三個月，科里就會換撥面孔。

一些年輕醫生在輪轉或實習結束時，會笑著組飯局，慶祝自己「活著逃離」。但TA們也會在局上，舉著酒杯感慨，在急診3個月看到的疑難病例，比過往3年還多，「很多是只在書本里讀過的罕見情況。」

「從我們這兒出來的醫生，會治病，還會救命。」華西醫院急診科主任曹鈺說。

在帶組老師蔣耀文的指引下，幾名年輕醫生「第一次」聽到了肺部濕啰音。

在這裡，每個人都是「老師」

7:30，急診科書記萬智帶組快步走進搶救室。早晨的床旁交班開始了。

「女性患者，糖尿病酮症酸中毒，今日凌晨因胸痛發作入院……」晚值班醫生說著。

「是這個病人吧？這張心電圖什麼時候做的？」萬智掏出手機，點開微信的一張圖片問。醫院成立胸痛中心後，由中心組建了一個500人的微信群。這是一個24小時運轉的工作群，和胸痛相關的科室、醫護，都在裡面。一旦接診到胸痛患者，主管醫生會隨時將資料發至群內，供上級醫生討論，決定是否送至導管室造影，以求儘快特異性診斷和治療。

萬智在了解患者入院時的情況。

「醫生，還是痛。」病床上，患者喘著粗氣，呻吟著。萬智立刻俯下身：「哪裡痛，怎麼個痛法？」

然後，她沖著值班醫生脫口而出：「第一次心電圖什麼時候做的，第二次呢？心肌標誌物複查了嗎？醫囑下了多少液體，還剩多少？小便解了多少？血糖呢？趕緊把心電圖和檢查結果拿過來！再把B超推過來。」

聞言，

1人主動小跑著去推設備；

1人快步走向醫護工作站；

1人開始核對床旁擺葯架上的藥品。

與此同時，萬智開始給患者查體。1分鐘後，大家迅速歸位，圍成一圈，埋頭看心電圖和檢查結果。

眾人在核對檢查報告。

有人輕聲嘀咕：「心電圖好像變化不大。」萬智將最近兩張心電圖疊放在一起，指著ST段，說：「有的。看這裡。」幾個腦袋湊近了，緊盯著她指尖那一兩毫米的起伏。

萬智放下報告，走到床旁，開始給患者做超聲心動圖。她輕聲解釋：「下醫囑不求快，一定要多問。胸痛的鑒別診斷有一定困難。只要有主訴癥狀，隨時加做心電圖！如果連續幾次的心電圖有動態性異常，說明情況緊急，儘快送導管室處理。超聲心動圖能顯示心臟的結構和功能，可以提供很重要的信息。來，你們看一下操作。」在她身後，年輕醫生們伸長脖子。

萬智在做床旁超聲。

檢查完，萬智給患者擦拭了一下。她又拿起手機，拍下最新檢查結果，發到微信群里。然後撥通電話：「 * 老師，我看了，還是有造影的必要。請你們跟蹤處理。」

在病人面前、在開會時，萬智習慣稱自己的同事為「* 老師」。「很多進修醫生的資歷比我大，輪轉醫生可能在專科上比我經驗豐富。他們都擔得上老師的稱謂。而且，家屬聽到我們叫老師，也會更信任年輕醫生。」

此時已是7:52。用20分鐘，才交班1個病人，萬智卻覺得「很值」。「這個患者病情很重，我們當即就做了緊急處理，所以時間有些長。而且急診科帶教主要在床旁完成。老師一邊查，一邊分析病情，指導年輕醫生檢查、分析、判斷和思考。年輕醫生跟過一次，基本能掌握處理原則。」

萬智在管理組員時，有個規矩：不管上哪個班次，必須參加早晨的床旁交班。「交班說的每一句話，對年輕醫生都很重要，可以幫助值班醫生提高病情歸納總結的能力，幫助全組醫生了解全組病人的輕重情況。他們來源不同，初到急診科會不知所措。床旁交班也能幫助其儘快進入狀態。」

英文交班護工都能說兩句

8點還差3分鐘，萬智招呼大家趕緊去會議室，參加早交班。剩下的病人，會後再交班。

全科按總體情況、搶救室、EICU、觀察室、清創間、護工、值班醫生等順序，依次彙報。

這一流程可能和其他醫院急診科差不多。不同的是，每逢周三五，交班必須說英文。甚至護工在介紹轉運情況時，都是中文裡夾著英文。

英文交班中。

「大家要注意專業術語的用詞準確性，例如這個病人，幻燈片上顯示診斷考慮organisation myocardial infarction，用organisation這個詞是想表達什麼意思？我們在用這個詞前，應該想一下平時臨床上大家是怎麼說的，不能想當然地翻譯為中式英語。另外，對於診斷起至關重要作用的信息，一定不能漏掉。例如這個患者的心電圖結果和心肌標誌物結果是什麼，怎麼解讀，等等。這些都應該在交班過程中，完整介紹和體現出來。」聽完當天的英文晨交班彙報，科室副主任張蜀說。

四周的醫護紛紛抬頭看，拿筆記。

張蜀在對英文晨交班進行點評。

「英文早交班始於2010年7月1日。那一天，護士長一開口，Be quiet（安靜），全場爆笑。」曹鈺說，國外急救醫學發展迅猛。要吃透這些知識，必須掌握大量生僻的臨床醫學英語辭彙。英文交班集合了聽說讀寫四大訓練，能創造一個良好的語言環境。

為了推行這一制度，急診科醞釀了半年，特意請一位新加坡老師來做培訓，每周三次。內容包括輔助製作交班模板、用詞、糾正發音等。

將牛牛一窩。在實施英文交班時，護士長、組長、住院總被要求「身先士卒」，先突破語言瓶頸。「華西醫院肩負著醫教研三重任務。老師們具備優秀的外語能力，教出來的學生就有國際視野。」曹鈺介紹，如今，成都120接到外籍人士求救，大多由該科出診。

科室英語交流和培訓。

在早交班基礎上，重症監護室內還開闢「英語角」。EICU的每個醫護要輪流排班，就每周的熱點事件或文獻，整理英語知識。

「來了半個月，明顯感覺自己辭彙量大了。」一名進修醫生笑著說。

EICU英語角

總遇到溝通危機？來堂急診「話療課」

科室做過數據統計，發現每處理一個新病人，平均需要7.5分鐘。其中，1/3的時間是在和患者、家屬做話療。

「在急診，患者、家屬與醫護人員接觸時間短，對每一個細微環節都十分敏感。尤其是家屬，看著醫護進進出出，會很焦慮。為避免其出現過激行為，影響正常救治，我們就定下規矩，接診醫生做出初步診斷後，必須有1人和家屬溝通。還專門在規培生中，開設了溝通大課。」曹鈺說。

作為「話療課」的主講老師之一，她針對患者家屬，總結出「五步溝通法」：

1 聯繫到家屬，確認其身份（是否具有決策權）

2 介紹自己；

3 讓家屬介紹病人的情況；

4 儘可能用白話解釋病情和處理方案；

5 請家屬重複，若TA有疑問，再次主動解釋。

何斌（右一）在給家屬解釋會診意見。

若擔心自己說不好，可以隨時請上一級醫生參與、陪同。

一名規培生說：「第一天在EICU遇到家屬探視，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就向帶組老師許樹雲求救。」「你若是家屬，最想了解什麼？拿上病例，細細說。」許樹雲說著，然後陪他走向家屬。

許樹雲（右一）陪同規培生，和家屬溝通。

急診醫生沒專業？老了就失業？

有的人感嘆「急診醫生沒有專業，老了就失業」。但在華西，急診形成了危重症、中毒、創傷、感染、技能、災難等9個亞專業學組。

以中毒組為例，只要你描述一下蛇的外形，組裡的醫生就能基本斷定是不是毒蛇；看一眼傷痕，就能判斷患者是被什麼蜂蜇傷的。當地公安機關在追蹤「中毒」案件時，也會來找這群「神探伽利略」。

據悉，每周，每個醫療組會組織2次醫生的專項培訓，讓醫生們有專業方向，增強其認同感和「不可替代」的自豪感。

許樹雲（右一）和學生討論中。

如今，華西急診科有幾組遠高於同行的數據：每年年急診量超24萬人次，年搶救人次逾6萬，心肺復甦年人次近1000，總體搶救成功率達99.63%。院子里，常年停著五六十輛急救車。

「急診醫學發展只有30多年，正處于飛速發展階段。現在大家都看到，社會對急診醫學的要求越來越高，急診科醫生大有可為！」曹鈺強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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