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年前的人怎麼生活？五分鐘快讀《江湖叢談》

大家都了解自己的生活，雙十一買買買，上班擠地鐵，沒事刷手機，得空看電影。

那麼，過去一百年，老百姓們怎麼打發生活呢？老輩人里口口相傳的北京天橋的把式，天津三不管的奇巧淫技，鄭州廟會的人山人海。都是什麼感覺呢？

要回到過去，最好的辦法是看書，這裡有一本書，叫《江湖叢談》，作者連闊如，是民國時期的一個社會觀察者，自稱雲遊客，他專門到各地的廟會逛，然後把裡面看到的事情記下來，這是現在唯一一本，也是最權威的百年之前社會生活百態書。也是江湖藝人的百科全書。這裡面講了切口，騙術、曲藝、規矩等等。

我們今天就用五分鐘的時間快讀一下這本書。

開篇第一件：春點。

什麼叫春點呢？就是湖江切口，暗號，東北叫黑話，各地有各地的說法，類似寶塔鎮河妖，大學門口停車放水瓶等等。

那麼，為什麼要用這個切口呢？作者說了，一是為了保密，二為是了好賺錢。比如有個遊方郎中跑到一戶人家。恰好這戶人家旁邊有個人也是江湖中人，他就會切口，就跟郎中說了一句話，「果食點是攢兒吊的黏啃。」

賣葯的一聽就明白了，這戶人家是媳婦得了心痛之病。為什麼呢？因為果食兒就是指婦人，攢兒吊的黏啃就是心口疼。

郎中一聽，就了解得一清二楚了，進去一說道，東家當然就信了，這錢就掙下了。

所以，這春點很是重要，行內老話，能給十吊錢，不把藝來傳，寧給一綻金，不給一句春。就是這麼個意思。各行各業，民間百態，各種東西都有相應的春點，說對了，才是老行家，人稱老合。不會說的是空子。相當魔法世界的麻瓜。

不過，春點雖好，也不能隨便亂說，行里的規矩，做事時說春點，不做事不要說。為什麼呢？怕惹禍上身。

這有個例子，一天，一個算卦的跟一個賣葯的住店，晚飯時分，算卦的出去解手，一看天，陰雲四布，並無星斗。該是要下雨了，他回屋跟賣葯的說：要擺金了。

兩個人就聊了起來，恰好被店裡的夥伴聽了，這夥伴也聽不懂，只見這兩人說暗話，認定絕不是好人，恰好第二天，店裡的驢被偷了。夥伴當場就把這兩人扭送到衙門，這鐵定是他們偷的，沒跑了，我昨天聽他們說賊話呢。

縣令老爺一問，他們說什麼了啊？

夥伴一五一十說了。老爺大怒，說把這兩個給我先打二十大板再說，打完了，老爺又說，這兩人不是偷騙的。他們不過是在說江湖話。

為什麼呢？

原來老爺以前也是江湖把式人，也不知道行了什麼大運，上了檯面做了老爺，所以懂得春點。老爺說，你們這些人當著空子說調侃兒（說春點），這事該打，我還要罰你們替這東家把驢找回來。以後切記，不當說的時候不要亂調侃兒。

這就是春點了。有暗話，當然就有組織。

2.

江湖藝人的組織叫長春會，這是民間的組織，全由各地的老合（老江湖）自行組織起來，這裡面各行各業都有。風馬雁雀四大門，金皮彩掛平團調柳八小門，說書的唱戲的打卦的行騙的拍人的賣刀剪香面膏藥的，應有盡有。由長春會組織起來，選一地方，或固定日期，或隨事而起，大家相互聯絡，到了時間集結地點，就可以開展了。

長春會的會長都選德高望重之人，江湖中的事，他得門清，又能擺得平事，才能做得這會長。

做會長第一要緊的是安排下去，所謂下去就是江湖人的客棧，江湖藝人來了，總得有個住處，就需要這麼一個地方。這個地方只招待江湖人，別的人去問，必定是滿客。

這下處也有規矩，首先夥計就難得，要懂得江湖規矩，這裡面規矩多，比如不能偷看他人房間，人家說不定在練把式，你要把這把式看去了，人家就混不下去了。這叫榮人家的門子。另外，人家教訓徒弟不能去拉勸。人家回來了，在房裡數錢，這也是不能偷看。

又比如江湖人在外面忽悠了人回來，夥計要懂翻鋼疊杵，讓江湖人多賺錢。要是不會說話，指不定就把江湖人的生意給砸了。

這裡面還有一些規矩，比如上午不得說夢，你夢到再離奇的事，你不能往外說，說了就是砸人一天的生意，你得包人家一天的收入，人家一天賺一塊，你得賠人家一塊。要是大家湊伙兒聽了，得，多少人聽你出多少錢吧。

這就是下處。另一重要的地方當然就是擺把戲的地方。

3，把戲場

江湖人把自己的行當看得很自豪，不僅僅這是養家糊口的生計，這也是帶旺一個地方的最好辦法。廟會、趕集或者什麼慶典，要是沒這班江湖人，那就熱鬧不起來。

到了場地，大家先佔地兒，這地都是分好了，文武分開。文是算卦點痣賣葯的，不用敲鑼打鼓，武的是練把式說評書敲大鼓，兩個地方要分開，道理大家都懂的，算卦的要靜悄悄的，總不能扯著肉嗓子跟銅鑼盤爭高下。相近的東西也不能隔得太近，比如都是變戲法的，不能相挨著，至少得隔了一丈，這叫相挨相隔一丈。

擺好了地方，一開鑼就可以做生意了。做了生意，得給地方上交錢。

江湖藝人跟地方上也是合作關係，自己賺下吃口，也帶旺一地，要是跟地方上沒分清楚，兩方鬧意見了，江湖藝術全憑著團結兩個字。

比如江湖藝人都看一個人，賣梳篦的，這是生意人的首領。大家全看他為事。要是有什麼事，他把擔子一挑，往集市上一走，所有的生意都能停下來，卦不打相不算戲不唱把戲也停了。直到談妥了，賣梳篦的回到地方，再一吆喝，大家才重新做生意。要談不擾，賣梳篦的把擔子一挑，一走，不一會，集市上就走得空空如也。這是江湖人都是外地來的，不團結，那就得被地方上給吃死了。

下面再聊各大行當。

1評門

評門裡，說書的叫團柴兒，相聲叫團春，唱大鼓叫海轟兒，快板叫短傢伙。這些東西都是有傳承的，就跟收徒弟一樣，郭德綱收個徒弟曹雲金，一言不合就可以把雲字收回來。就是這麼一個理。只是舊社會的傳藝法則碰上市場經濟這個新事務，兩者總有點磨合不上。

舊社會的江湖藝人最重師門，沒有師傅就是沒家門，到哪行都吃不開，你去了一地，人家開口就是問你，師傅是誰啊。你說你沒師傅，自學的。那自學的可不成。你得有師傅，所以，就算自學的天才也得找個師傅拜了師門。當然這極少，大多數還是像曹雲金一樣，跟師傅住一個房間，吃一鍋飯的學，舊社會的徒弟先從托杵做起，就是收錢。師傅在上面講，你在下面收錢去。要能收得上錢來。後面才傳藝，學了後才能上台亮相去。亮了相，掙的錢還是師傅的，你得謝了師，才能出去掙錢，不謝師就出去掙錢，人家就會攔住你問。問什麼呢？還是上面的春點。這春點，也就是調侃兒，是謝了師，師傅才會教的最後一樣東西。學了這個，才算拿到執業證書，不然，人家一問，你答不上，人家就知道，你是個不謝師就出來的，那得，把你那雲字摘下來吧。

2.窮家門

什麼叫窮家門，要飯的是也，不過，又是高技術含量的要飯兒，不要剩吃剩喝，專門要錢。要是不給怎麼辦？也有辦法，天天上你店門口要去，你趕吧，人家是爛命一條，人多還勢眾。多半都是給錢了事。

據說，這一門都拜朱元璋為祖師爺，概因朱元璋以前就是要飯的，要是朱元璋知道自己成了這一門的偶像，他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啊。

3. 變戲法的彩門

這個彩門也有講究，普通的變個戲法，賣個好，拼個賞錢，這個錢賺得最累。所以還雜有騙術的彩門，先用戲法兒吸引住人，然後瞅著那位旁觀的人有錢，總能想著法兒拱上訕，然後拉到一邊騙錢去，比如傳你一個盡起好牌的戲法，然後傳給你，收你十元八元的。

還有一種更黑暗的彩門，叫彩門的腥棚。這裡面全是怪東西，什麼三條腿的姑娘、六條腿的牛等等。三條腿姑娘是怎麼回事呢？姑娘坐在地上，地里挖有一個暗洞，然後洞里藏一個人，裡面再伸一條腿出來，還有人頭蛇身。我記得九十年代，我們那兒還有趕集，集上還有這種腥棚，不過那時候老百姓見得多，不容易騙了，半信半疑，現在是完全不相信了。

另有一種更黑暗的，專把騙來的小孩弄成殘人，斷手斷腳，挖眼之類送上街乞錢。還有把小孩做成猴子，牽出去做把戲。又有把人的皮肉去掉人，做成白骨精。這些都是民國時期的傳聞，真真假假，一時難辯了。

4.掛門

所謂掛門，就武行，又叫把式。這又有賣藝的，賣藝的分清掛兒，就是賣藝不賣葯，如果還賣點膏藥，那就是挑將漢。此外還有開鏢局。這裡數鏢局最難，能開鏢局的，必定是黑白兩道都能吃得開。

走鏢的也得是老師傅，穿州過縣，碰到劫鏢的，先亮上春點。你要是春點都說不齊，人家肯定以為你是空子，算不得老合，不搶你搶誰？你要說得整齊，布置又妥當，人家說不定自個就走了。

另外就是住店，安排鏢車，布置人手都得認真，住熟店還好說，要是住生店，徒弟們都得藉機會把店裡里外外看得清楚，有沒有暗道，是不是黑店瞧仔細了，有任何不對就要彙報給師傅。

此外，還有賣葯的皮門，唱戲的柳門以及算命的金點等等。這裡面的東西就更多了，感興趣的親們可以自己去翻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