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坑儒」事件真相 到底有沒有「坑儒」
文/格瓦拉同志
受傳統的、定型的史觀影響，每當我們提到秦始皇施行文化暴政的時候，總免不了涉及到由他所實行「焚書坑儒」的政策。焚毀先秦流傳已久的百家典籍固已令人扼腕悲憤，而對數百名儒生實行赤裸裸的肉體消滅則更屬罪大惡極，秦始皇之殘暴似乎令人髮指、罄竹難書。
然而，拋開先入為主的歷史偏見，翻開真實的歷史記錄，我們卻發現一個與此完全不同的記載：被秦始皇坑殺的真的是儒生嗎？如果不是，那麼究竟是誰在給他抹黑？抹黑秦始皇的真實用心到底是什麼？
「坑儒」事件原委
所謂的秦始皇「坑儒」事件發生在秦始皇三十四年（前212年），起源於兩位江湖術士的離奇出走。
秦始皇統一六國之後，自我優越感超級膨脹，在政治、經濟、軍事、文化等諸領域推行一系列統一政策的同時，也開始日益關注起帝國及個人的命運問題。為了保障新生帝國能夠實現「垂及萬世」的夢想，需要秦始皇做的，是盡量延長自己的生命，最好是能實現「長生不死」，以此來為帝國的命運保駕護航。抱著這個天真而有偉大的空想，秦始皇開始了漫長而有執著的「求仙成神」之旅，延攬一大批齊魯燕一代的術士為他尋找長生之術，其中著名的人物便包括徐福、盧生等人。
盧生忽悠秦始皇說要想見到能使人長生的「真人」則必須「為微行以辟惡鬼」，只有能避免「惡鬼」的騷擾，那麼就能等到「真人」的出現。為了達到這個目的，需要秦始皇深宮隱居，不要讓外人知道皇帝的行蹤。秦始皇聽後，自然照辦不誤。然而，一次偶然的事件，秦始皇身邊的侍者泄露了他的行蹤，導致秦始皇震怒之餘，展開了大規模的屠殺。然後，「自是後，莫知行之所在。群臣受決事者，悉於咸陽宮」。秦始皇這次似乎是徹底地玩起了消失。
然而，事件並未消停，江湖術士侯生、盧生等人一番議論秦始皇的話及其離奇出走最終引發了一場大規模的血案，請看《史記》的記載：
「侯生、盧生相與謀曰：『始皇為人，天性剛戾自用，起諸侯，並天下，意得欲從，以為自古莫及己。專任獄吏，獄吏得親幸。博士雖七十人，特備員弗用。丞相諸大臣皆受成事，倚辨於上。上樂以刑殺為威，天下畏罪持祿，莫敢盡忠。上不聞過而日驕，下懾伏謾欺以取容。秦法，不得兼方，試不驗，輒賜死。然候星氣者至三百人，皆良士，畏忌諱諛，不敢端言其過。天下之事無小大皆決於上，上至以衡石量書，日夜有呈，不中呈不得休息。貪於權勢至如此，未可為求仙藥。」於是乃亡去。始皇聞亡，乃大怒曰：『吾前收天下書不中用者盡去之。悉召文學方術士甚眾，欲以興太平，方士欲練以求奇葯。今聞韓眾去不報，徐市等費以巨萬計，終不得葯，徒奸利相告日聞。盧生等吾尊賜之甚厚，今乃誹謗我，以重吾不德也。諸生在咸陽者，吾使人廉問，或為訞言以亂黔首。』於是使御史悉案問諸生，諸生傳相告引，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餘人，皆阬之咸陽，使天下知之，以懲後」
從上述史料的記載中，我們可以看到所謂「坑儒」事件的真相是：術士侯生、盧生為秦始皇長期尋求仙藥未果，因擔心遭到誅殺，於是相謀逃走。在逃走之前，發表了一番對秦始皇為人、為政的議論，批評他自負殘暴、刻薄寡恩、貪於權勢，根本不值得為他求仙藥。兩人逃走之後，秦始皇於大怒之餘，追查兩人的同黨，共得到460多人，以「訞言以亂黔首」的罪名，將他們全部活埋於咸陽。
所以，根據司馬遷的記載，在所謂的「坑儒」事件中，被秦始皇坑殺的是欺騙並非議秦始皇的兩位江湖術士的同黨，即460餘名術士，並不是儒生！
我們都知道，在二十四部正史（其實應是二十六部）當中，最接近「信史」標準的只有三部書，即《史記》、《漢書》、《三國志》，而司馬遷的《史記》更是這三部「信史」當中可信度最高的一部。司馬遷在寫《史記》的時候，是抱著一種極其負責任的態度來紀錄史實的，每篇史料的字裡行間都充滿著極其精細的嚴謹精神，所以他在論述這件事情時，特意指出秦始皇殺的其實是術士而非儒生。不僅如此，司馬遷因擔心他在秦始皇本紀中記載可能給後人留下歧義，所以特地又在《史記?儒林列傳》強調了此事，說：「及至秦之季世，焚詩書，坑術士，六藝從此缺焉」。
繼司馬遷《史記》而起的另一部「信史」是班固的《漢書》，他在敘述這個事件時，也採用了司馬遷的說法，說「及至秦始皇兼天下，燔詩書，殺術士，六學從此缺矣」（見《漢書?儒林傳》）。因為司馬遷、班固所處的西漢離秦朝最近，他們的記載也最可能接近真實情況、更可信，由此可知，所謂的秦始皇「坑儒」事件是一個謊言！
術士是不是儒生？
當然，有些學者也指出，即使秦始皇坑殺的真是術士，也難逃「坑儒」的惡名，因為按照他們的說法，術士也屬於儒生或准儒生。
他們的證據是「坑儒」事件發生後，秦始皇的長子扶蘇諫道：「天下初定，遠方黔首未集，諸生皆誦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繩之，臣恐天下不安。唯上察之。」他的意思是說，如今天下初定，遠方的人民未必心服。這些人都是學習孔子的，陛下這麼嚴厲地懲罰他們，我怕天下百姓因此而恐懼不安。他們認為這段記載明確指明，這些術士「誦法孔子」，應該稱得上是「孔門弟子」，也屬於儒生，所以說秦始皇「坑儒」毫不為過。
真相真是如此嗎？讓我們來看看什麼是術士以及該如何看待扶蘇這句諫言。
所謂的術士，指以尊崇神仙思想而推奉方術之士。這個群體的產生大概起於周朝，至秦漢大盛，並逐漸形成了專門的方士集團，即所謂方仙道或神仙家。又以所主方術不同而有行氣吐納、服食仙藥、祠灶煉金、召神劾鬼等不同派別。神仙思想及其方術，成為後世道教的核心內容與精神支柱。所以，所謂的術士從廣泛意義來說就是後來的道士，主要通過兜售所謂的「不死之葯」和「成仙之術」在社會上招搖撞騙。
那麼這樣看來，這些術士應屬於先秦時期的道家，可是他們又怎樣與儒生搭上關係呢？這可能是因為秦始皇喜鬼神之事，於是有一些儒生便投其所好，搖身一變成為方術之士，藉此博取榮華富貴；或是，出於避禍心理，蛻變為方士（之前一年，秦始皇頒布「焚書令」，「敢偶語詩書者棄市」）。然而，這一身份的變化，恰恰說明，這些人本身並不屬於或後來脫離儒生群體（要知道儒家思想摒棄神仙方術之說，孔夫子所謂「敬鬼神而遠之」、「不知生焉知死」便是明證）。
或許有些轉變身份的前儒生，暗地裡還會口誦一些儒家經典的話，但實際上已不再屬於孔門弟子。至於以「誦法孔子」作為劃分儒生的標準，似乎更有望文生義之嫌。如果這樣的話，難道我們應該承認打著「上帝之子」、幌子的洪秀全之流也屬於基督徒和佛教徒嗎？所以，「諸生」、「誦法孔子」皆不能成為被秦始皇坑殺的460餘人是孔門弟子的必要條件，只能說其中極有可能一部分人屬於錯殺、誤殺的儒生。況且，秦始皇「坑儒」事件的起因是受方士群體的愚弄、背叛，屬於對這個群體的清算，干儒生何事？
再者，扶蘇的諫言不能絕對就證明死在坑裡面是儒生。因為，「坑儒」時間之前一年是大規模的「焚書」事件和對儒生群體的大規模迫害，「非博士官所職，天下敢有藏詩、書、百家語者，悉詣守、尉雜燒之。有敢偶語詩書者棄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見知不舉者與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燒，黥為城旦」。大規模的「焚書」帶來的對儒生的迫害，加上此次大規模的坑殺術士事件，加重了世人對秦始皇文化暴政的非議、指責。正是在這種強大的輿論暗壓力下，扶蘇出於政權穩定的考慮，對秦始皇提出諫言，無非是想緩解社會壓力，藉此放寬帝國的文化專制政策。扶蘇可能是看到之前儒生普遍遭迫害的現象後有感而發，但絕不能說此次事件的被迫害者就是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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