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全村人都中了蠱毒，都喝了這種酒

如果不是十幾年前的那場村災，我怎麼也不會知道，鐵匠的祖師爺竟然是太上老君，而造成村災的耿川，直到現在，還是一個不知饑飽的傻子，每日對著路人樂呵呵的。

一切還得從九十年代說起，耿川那個時候還不是傻子。九四年春，隨村裡幾個年輕人，一起到廣州的服裝廠打工，到了那裡，嫌苦嫌累，做事不上心，就被工廠的老闆開除了，兩年沒有回家，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幹了什麼事。

直到九六年他才回了家，兩年不見，耿川的容貌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反正給人的感覺，就是彆扭的那種，鼻樑也有些歪。面相雖然差了點，但卻是學有所成，這次歸鄉，帶來了外地先進的釀酒手藝。

剛開始是在家裡單獨收拾了一個房間，恰逢高粱豐收，他就收購了村民們的高梁，說是釀酒，釀酒的過程，他是不讓別人看到的，剩下的時間，只要他閑著，任何人都可以去他那個房間參觀，我那個時候還在上小學，只記得他在牆上掛了一副畫像，村民們不懂，問這個老頭是誰，耿川就十分虔誠地說，這是釀酒業的祖師爺杜康。

他解釋道，各行各業都有祖師爺，比如說，木匠的祖師爺是魯班，看地仙兒的祖師爺是劉伯溫。釀酒這手藝，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學會，但若想釀得出色，把酒味滲進喝酒人的心坎里去，就必須每天拜祖師爺，拿出十二分的心誠，求神明保佑，只有這樣，釀出來的酒才能與眾不同。

這話得到了村民們的認可，耿川還給村民們講杜康祖師爺的故事，還說這老頭很久很久之前，曾經在我們村子附近呆過，村民們對這種貼金的說辭十分買賬。

更何況，耿川釀出來的酒，的確好，入口帶著一種黏香，不辣喉，度數雖然高，咽到肚子里，感覺一股熱氣在胃裡翻滾，有一種不可言狀的美妙感。

剛開始耿川賣的散酒，價格比縣裡酒廠產的酒還低，味道又好，大家都喜歡買他的酒，後來吧，耿川的聲氣越來越大，過了年，就在鄉政府所在的路口，租了兩間店面，客源充足，生意很好。

買過酒的人，基本上都成了回頭客，鄉鄰傳得也比較神，說耿川酒坊的老闆得了杜康祖師爺託夢，授其釀酒神術，這得多大的福氣。

誰也沒有懷疑，這酒有問題。

直到有一日，鄰村一個老寡婦，家裡老母羊臨產時，胎位不正，生了一隻羊羔，卻只出來了兩條腿，剩餘的部分在產道里怎麼也出不來，老母羊不安地拖著兩條羊羔後腿團團轉，老寡婦也急，就去我們村找韓賓，韓賓放了一輩子羊，老司機了。

韓賓去了寡婦家，手伸出母羊的產道，一陣按摩推位，把羊羔弄正，使勁一拽，把死羔弄了出來，老母羊算是保住了。

但到了夜裡，這老母羊傳來慘叫，老寡婦又坐不住了，把韓賓和村子裡唯一的獸醫也請來，但母羊在地上掙扎翻滾半天，還是死了。

獸醫找不出什麼病，說可能是內出血，為了減少損失，他建議以三分之一的價格把這死羊賣掉，聯繫買主來了之後，當場剝羊，為的就是看看這母羊是不是得了瘟疫。

劃開羊肚子，羊腸子和胃憋得老大，裡面還有東西在蠕動，點破之後，所有人尖叫起來，從裡面爬出一條條拇指大小的蟲子。

韓賓嚇得臉都綠了。

獸醫也從來也沒見過這種東西。

這些蟲子見了陽光之後，化成了水，傳來一陣陣酒香，大家面面如覷，不知道說什麼好。

韓賓回到家，就開始做了惡夢，夢見自己的肚子也都是蟲子，肚子炸開，蟲子四散，被這駭人的夢境嚇醒之後，韓賓一陣渴，摸出床下的酒瓶子灌了兩口，一股熱氣傳遍全身，韓賓喘了口氣，突然一個激靈，差點從床上摔了下來。

他想到，昨天，自己就是在兩手上澆了酒之後，把手伸入羊的產道的，而這隻羊的肚子里爬出許多肉色蟲子，化了後還有酒氣，又聯想到方才的惡夢，他懷疑這酒是不是有問題。

拉開燈，特意看了看玻璃瓶里的酒，什麼都沒有。

但韓賓生性多疑，寡婦家的老母羊之死，畢竟是經他的手，他感到臉上無光。次日，去了耿川酒坊，跟耿川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不動聲色的套他的話。

半晌下來，讓他抓到了線索，原來，但凡有客人來，耿川便會問，之前喝沒喝過他的酒，若是喝過，則給客人灌左邊酒缸的酒，若是沒喝過，就給他右邊小酒缸的酒。

韓賓想起來了，前些天，碰到一起來打酒的老表，老表也是慕名而來，第一次喝耿川酒坊的酒，兩人出去聊了兩句，酒瓶放在一塊了，因為灌的重量一致，他們走的時候，拿反了，但也用不著再換回去。

他覺得這右邊的酒缸有問題。

韓賓就說讓親戚也嘗嘗這酒，之前親戚沒有喝過，果然，耿川給他灌了右邊酒缸的！

之後，韓賓特意繞到耿川家裡，耿川他爹沒有養羊，有頭老母豬，韓賓就偷偷把酒倒在母豬的*戶上。

晚上，這老母豬果然出事了，不停慘叫，叫來那個獸醫之後，曾醫讓本村的殺豬漢把這豬開膛看看，放血，褪毛，劃開豬肚子之後，獸醫再次見識到行醫之後的奇觀——豬肚子里有叫不上名字的紅色蟲子。

沒多大一會兒，蟲子們都化成了水。

韓賓當晚聯合了跟耿川父母關係不好的幾家村民，把這事給村主任反映，次日，村主任領著人去了耿川酒坊，耿川還不知道老爹的老母豬被酒「毒死」了，還在翹著腿，賣酒呢。

因為事情太過離奇，大家都懷疑耿川懂什麼妖術，於是讓村子裡的神婆三姥姥出馬，三姥姥到了那個酒坊之後，說這個房間陰氣太重，最後，跟韓賓猜的一樣，指向進門右面的酒缸，讓人去借鐵匠的打鐵鎚。

這裡有說辭，鐵匠的打鐵鎚是陽性極高的東西，說鐵匠的祖師爺是李老君，李老君製成天下第一個火爐，鐵匠乃是他的大徒弟，二徒弟才是修行的道士。

把打鐵鎚吊在酒缸上，又用黃裱紙把酒缸的口封住。

也不知道三姥姥用了什麼法子，黃裱紙蓋子慢慢鼓起來，酒缸里嘩嘩直響，旁人嚇得屁滾尿流，這時，被扭了胳膊的耿川，大吼一聲，撲向酒缸，要撕開黃裱紙，結果吊著的鐵鎚砸了下來，一下子把耿川砸昏了，之後成了傻子。

在場的韓賓說，他當時也不知道眼花還是怎的，看到酒缸上面掛的杜康畫像，手好像動了一下，那個鐵鎚就掉了。

三姥姥弄了不少鐵匠打鐵時濺下的鐵末子，凡是喝過耿川酒的人，都給他們服用了這些鐵末子，不管沖水服用也好，還是放在湯里喝下，或者灑在烙饃里吃掉，他們都鬧了肚子，而後，拉下一條條紅色的死蟲子。

村民的人求證這蟲子是什麼時，三姥姥說，這東西乃是酒蟲，雌雄同體，成蟲見光即化，可融於含有解藥的酒里，但蟲卵卻不會被酒融化，在酒里保持著生命，也不成長，蟲卵進入人體內，迅速成蟲，一旦蟲體有卵，非得解藥酒水灌入，方可殺死，但成蟲一死，它體內的蟲卵又再次繁殖，周而復始。

這就像得了異食癖的人，不過這異食換成了酒而已，不管什麼樣的酒水，只要含有解藥，在酒蟲的宿主看來，都是美酒，如同快餓死之人，半生的米飯也是珍饈佳肴。

酒蟲似乎對人體無害，於家畜而言卻是致命的。若不小心進入*戶，受到分泌物的刺激，加速變成生蟲，穿破內臟，後果可想而知。

三姥姥說，這是蠱毒的一種，中原地帶，幾乎看不到。

大夥聽了三姥姥的解釋，火冒三丈，搗毀了耿川的酒坊，但耿川已經成為傻子，也不好難為他，天曉得他那兩年得了什麼奇遇，利用這酒蟲哄騙買家，雖然一時賺錢，終究遭了報應。

而他過於節約成本，放蟲卵的酒用的都是糧食釀出來的好酒，回頭客用的卻是劣質酒，反正他們已經上癮了。而這卻給了韓賓可乘之機，最後壞了好事，耿川在釀酒處故意放置祖師爺的畫像，無非是炒作一下，弄個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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