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怕死，但為何開口閉口都是「死罪死罪」？

文史 07-10

眾所周知，漢代人非常怕死。翻開《漢書》，無數人叫「延年」「益壽」「長年」「千秋」「萬歲」，總之，欲以叫得吉利，指望活得更長。

但可悲的是，他們卻基本無法掌控自己的壽命。疾病且不去說它，畢竟醫學不發達。此外死於非命的機會實在太多，被徵發去打仗，死於戰場；被徵發去徭役，累死；一點小事就被扔進牢房，瘐死；還有……數不勝數。

他們特別沒有安全感，給皇帝上書，抬頭就得「昧死言」，意思是寫這封信冒著生命危險。這番話要給老外看，只怕會迷惑不解，給女王寫封信，給奧巴馬提點建議，跟空手進熱帶雨林探險一樣可怕？見鬼！怎麼可能？

給平輩寫信還好，雖然也莫名其妙的誠惶誠恐。看居延漢簡的書信，僅有的簡單敘事，不停被「叩頭幸甚」「伏地再拜」之類的話斬斷，現在的日本人號稱多禮，與其相比不值一提。

古人怕死，但為何開口閉口都是「死罪死罪」？

（古人跪拜俑）

更讓人驚奇的是，只要收信人是個官，哪怕只有芝麻綠豆那麼大，就不是「叩頭幸甚」「伏地再拜」之類能打發的了，非得詛咒自己一番不可。比如居延漢簡中曾發現一封隧長給候官掾的書信，極盡卑躬屈膝之能事，謂予不信，摘錄一段：

給使隧長仁叩頭言：掾無恙，幸得畜見，掾數哀憐，為移自言書居延，不宜以納，前事欲頗案下使，仁叩頭死罪死罪。仁數詣前，少吏多所迫，叩頭死罪死罪，居延即報仁書，唯掾言候以時下部……

短短三行，死罪就寫了四次，導致文氣不接。邊郡的隧長相當於內郡的亭長，即現在的派出所所長；邊郡的候官掾相當於內郡的縣廷曹掾，即現在的縣長所屬某部門主任。兩者秩級其實相差不大，但是前者在後者面前，開口閉口「死罪死罪」，乞憐搖尾，真是毫無做人尊嚴。

相比之下，當皇帝真爽，連死也不許說死，要說山陵崩，說晏駕，說登假，說大行，說陟，說……

總之，讀了史書，我感覺當一個古人太可悲，肉體的摧殘倒還罷了，精神的摧殘，是隨時躲不過的。古書上很多正能量的描述，細究起來只是反諷。

本文摘自：《活在古代不容易》（精裝）作者：史傑鵬，出版：九州出版社2016年6月出版

古人怕死，但為何開口閉口都是「死罪死罪」？

內容簡介：

本書通過大量爬梳傳世文獻，尤其是出土資料的歷史細節，闡發作者對歷史事件的獨特看法；又結合現實，以史觀世，思維尖新，獨樹一幟。

材料跨度從先秦、秦漢到宋明，立足現代文明，一以貫之；說理透徹，娓娓不厭。文辭簡潔疏淡，點到即止，亦不乏幽默情趣，是當今不可多得的，兼有思想和文採的歷史隨筆。

古人怕死，但為何開口閉口都是「死罪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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