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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產主義與LSD:鐵幕後的實驗

利維坦按:呵呵,吐真劑又稱為硫噴妥鈉,實際上是一種快速起效的全身麻醉劑,在安樂死合法的國家,比如荷蘭,硫噴妥鈉被用於靜脈注射安樂死(注射劑量過多會導致死亡)。它和LSD相同的地方在於,都經歷了從濫用到受到管控的過程,只不過,LSD的文化意蘊,在經由那場壯闊的嬉皮文化運動前,就已經在某種意義上顯得「難以概括」了——它摻雜了太多的非藥物的外在因素,冷戰、集體瘋狂、陰謀論,以及適時的對科學的好奇。


文/Jordan Todorov


譯/皮卡丘

校對/圖靈4.0


原文/www.atlasobscura.com/articles/the-early-state-sanctioned-lsd-experiments-in-communist-bulgaria


早在嬉皮運動之前,保加利亞已經玩過一輪「激發熱情、內向探索、脫離體制」了。

共產主義與LSD:鐵幕後的實驗


瑪麗娜·博亞德耶娃(Marina Boyadjieva)教授(第一排,右起第二位)與她來自保加利亞首都索菲亞(Sofia)聖瑙姆地區(St. Naum)的神經與精神病學主動療法多資質醫院(Multiprofile Hospital for Active Treatment in Neurology and Psychiatry)的同事。


提起LSD的時候,人們往往會想起上世紀60年代末的嬉皮士反文化運動。直到近期,人們才逐漸了解到在共產主義時期的保加利亞(1962-1968年)精神病學家瑪麗娜·博亞德耶娃的指導下進行了大量與此藥物相關的臨床實驗。實驗對象包括醫生、藝術家、礦工、卡車司機,甚至還有一些囚犯與精神病人。這些研究對象接受了約140次的測試。


早在蒂莫西·利瑞(Timothy Leary,美國著名心理學家、作家,以其晚年對迷幻藥的研究而知名)1966年作出的著名言論「激發熱情、內向探索、脫離體制」(Turn on, tune in, drop out)與披頭士樂隊那首著名的「露西在綴滿鑽石的天空中」(Lucy in the Sky with Diamonds;譯者注,歌名中的幾個大寫字母暗示了這首歌與LSD的關聯)之前,處於冷戰早期的保加利亞就已經展開過一輪對LSD的秘密實驗了。而在那時人們根本還對所謂的「娛樂用藥物」(recreational drugs;譯者注,指的是為了娛樂效果而使用的精神類藥物,廣義來講包括咖啡、香煙、酒精等含有尼古丁、咖啡因、酒精等特殊精神活性成分的產品,狹義來說專指今天被稱作毒品的管製藥物)毫無概念。值得一提的是,這些實驗完全是合法進行的,並且政府對這些實驗抱有很大的希望。


在二戰之後,把精神正常的人變成精神病人曾經是藥理學與實驗精神病學圈裡的熱門話題。心理學家爭先恐後地用所謂的擬精神病藥物(那些根據使用劑量可以有效引發幻覺和妄想等精神病癥狀的化學藥劑)進行研究。其中最受期待的擬精神病藥物就是LS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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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亞德耶娃教授的博士論文中的一張插圖,對LSD-25擬精神病學反應進行的實驗性心理學研究。


這些對LSD進行研究的實驗目的是要通過使用藥物來模仿自然發生的精神疾病所產生的精神效應,從而使科學家能對包括人格分裂在內的諸種精神疾病有更深入的了解。自然發生的精神疾病與藥物引導的精神病在癥狀上有許多相似之處,然而通過藥物引發的精神疾病更易於進行可控性研究。


LSD是1938年11月16日由瑞士藥劑師阿爾伯特·霍夫曼(Albert Hofmann)在位於瑞士巴塞爾的山德士實驗室(Sandoz Laborataties)合成出來的。山德士公司為這種藥物起名為Delysid,在1960年代早期,公司花費了大約300萬美元將這種藥物的樣品分發到了世界各地的大學和精神病醫院手中。山德士公司希望能有人為這種藥物找到現實應用,這樣他們就可以像對待鹽酸巴比妥和鎮靜劑一樣,讓這種藥物也能進入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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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德士公司的LSD-25


博亞德耶娃教授幸運地得到了一小批LSD。 當時,她是保加利亞的索菲亞醫科大學心理學系(Department of Psychiatry at the Medical University of Sofia)的助理研究員。「1961年,我遇到了一位來自山德士公司的代表伯奇先生(Mr. Burge)。他對我說他帶來了一些每劑25微克的LSD。也就是那些被稱作LSD-25的葯,」博亞德耶娃回憶道。「一開始我要了50安瓿瓶裝的一盒,後來伯奇先生又給我帶來了更多。」她認為自己可以在LSD的協助下創造出一套精神病的實驗模型。而她真的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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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1年,年輕的博亞德耶娃在巴黎


「在我的監督下,小劑量純化過的LSD被分法給了志願者。這是一種完全純有機的物質,就像一滴眼淚般純凈!」博亞德耶娃說。她在保加利亞首都索菲亞聖瑙姆地區的神經與精神病學主動療法多資質醫院中進行了臨床實驗。大多數志願者聽說有這樣一種通過葡萄藤來給葯的不尋常的實驗之後,就一個帶一個地互相邀請。最後教授身邊緊緊擠滿了一堆自願參與者。


通常情況下,志願者會吞服一片含有25微克的LSD的糖衣藥片Delysid或者注射100微克LSD。醫生會讓志願者們在空腹或者稍微吃一點早餐之後用藥。大約30分鐘到一個小時之後藥效開始達到峰值,之後藥效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逐漸衰退。每次總會有一名護士帶著一支裝有50毫克的抗精神病藥物氯丙嗪的針管隨時待命,以防病情突然惡化。這次實驗為每位志願者都單獨保留了記錄,博亞德耶娃說,那些記錄讀起來就像低俗小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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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柯·亞歷山德羅夫教授(Professor Venko Alexandrov),最初參與的志願者之一


文柯·亞歷山德羅夫教授如今是一位受人尊敬的大學教員以及麻醉與復甦臨床科的主任,他也曾是1960年代的志願者之一。現年71歲的亞歷山德羅夫回憶起他的第一次LSD之旅時,說那感覺就像在昨天一樣。那是1964年,當時他還是一位年僅24歲的醫學生。


「護士給我注射了LSD之後就把我身後的門關上了。那個房間里充滿了抑鬱症正要複發的躁鬱症患者。20分鐘後我突然感覺到胃部有一股暖流,」亞歷山德羅夫說。「那股浪潮開始變成泡泡,越飛越高,我覺得真是太棒了。最後,我忽然開始著了魔般的狂笑,笑得房間里的其他人也都受到了感染。那真是太好玩了!」


許多畫家也自願參與到了LSD的實驗中。他們中有人甚至帶上了畫架和顏料,他們深信自己會遭遇到一次靈感的大爆發。博亞德耶娃的博士論文中也引用了那些在LSD臨床實驗時所產生的畫作。但是根據她的結論,LSD並不能真的讓一個人變得更有創意(譯者按,注意,這是醫學博士對美學或者藝術學所下的判斷)。然而,這種藥物可以讓人從不同顏色中把字分辨出來,並且產生一些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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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加利亞的LSD測試中一位參與者所畫的畫作


作為對那些精神健康的志願者所進行的實驗的補充,博亞德耶娃也對一些無民事行為能力的精神病患使用了這種藥物。1966年,她指導了一組對精神分裂和躁鬱症患者進行的實驗。他們中大多數人的反應都讓人始料不及:一位22歲的年輕人喝下了一整瓶博亞德耶娃的墨水;一位35歲的女人突然開始發情而且變得很粗魯;一位來自挪威的實驗對象竟然想把教授魚缸里的金魚撈出來油炸了。


博亞德耶娃的行為很快引起了軍方的注意。「那時冷戰正處在高峰。顯然我們的軍隊聽說了那時候西方在進行LSD實驗之後,感到了些許不安,」博亞德耶娃回憶道。「他們好奇的是,這種藥物可不可以作為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或者作為吐真劑(truth serum)來使用。他們甚至問我:『他們(西方)能不能用這種藥物讓我們集體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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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6年博亞德耶娃教授在阿爾及利亞


根據軍隊的要求,她在軍隊醫學院的設施里對兩位年輕士兵進行了實驗。這個軍隊醫學設施就在亞歷山德羅夫在索菲亞就讀的那所大學隔壁,而她當時在那所大學裡任教。她簽署了一份保密協議,並在一位陸軍上校和一位軍方心理學家的現場監督下為兩位士兵注射了25微克的LSD。軍方對這次實驗進行了錄像,並且帶走了所有的實驗數據。從那以後,博亞德耶娃再也沒有從軍方聽到任何正式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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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霍夫曼稱為「LSD教父」的斯坦尼斯拉夫·格羅夫(1931-)


在那個年代,保加利亞並不是鐵幕背後唯一對LSD實驗感興趣的國家。對LSD及其潛在藥效進行研究的早期先鋒里還包括一位來自捷克的斯坦尼斯拉夫·格羅夫(Stanislav Grof)醫生。從1958年他就開始指導一項投放地點最令人意外的LSD臨床實驗,他的實驗是在布拉格精神病學研究所進行的。「如果我是LSD之父的話,」LSD的發明者霍夫曼說,「那麼,斯坦·格羅夫就是LSD的教父。」


另一位捷克醫師,米蘭·豪斯納(Milan Hausner)醫生在1956至1974年之間,指導了一組三十人的精神病學家,在布拉格附近的一家診所對超過700位病人進行了超過6000個療程的實驗。捷克軍隊也對LSD是不是能成為一種冷戰武器很感興趣。這些實驗一直持續到了上世紀70年代,而那時LSD已經臭名昭著、舉世皆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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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LSD藥物影響下,志願者的筆跡發生了變化:


用藥之前


用藥1小時30分鐘之後


用藥2小時30分鐘之後


用藥3小時30分鐘之後


到了1960年代中期,隨著這種藥物作為娛樂用藥物越來越流行,西方社會也開始越來越重視對這種藥物的監管。由於美國政府的抗議,依照法律山德士公司不能再向美國輸送Delysid。西奧多·X·巴伯在《LSD、大麻瑜伽和催眠術》中描寫道,他們將這一整批貨都送進了新澤西的一所實驗室,送到了美國國家精神健康研究所(NIMH,U.S. National Institute of Mental Health)手中。


到了1965年8月,瑞士的山德士公司完全停止了這種藥物的生產。同年,美國食品和藥物管理局開始回收LSD的臨床實驗執照。1966年10月6日,加利福尼亞州將這種致幻劑列為非法藥物,其他州也迅速仿而效之。


在這段時間裡,美國國家精神健康研究所將他們的LSD研究項目從幾百個縮減到只有幾個。到了1969年,美國僅進行了六項LSD實驗。而那一年,博亞德耶娃成功地完成了她的論文——「通過LSD-25引導的擬精神病行為進行的實驗性精神病學研究」,並且獲得了索菲亞醫科大學的醫學科學博士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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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位參與者畫的畫。


「在論文答辯之後,我再一次見到了山德士公司的伯奇先生,我對他說我需要更多的LSD,軍方希望我能進行更多的實驗。而他說:『對不起,女士,我們已經把所有的庫存都銷毀了』,」博亞德耶娃說。


1974年,美國國家精神健康研究所發表了一份報告,聲稱LSD沒有治療作用,很快,其餘的那些項目也都被放棄了。樂觀迷信LSD治療力量的時代逝去了。


LSD引發精神病這樣的恐怖故事,在共產主義時代的保加利亞真的是無人知曉,一直到最近才有所耳聞。大多數人根本不知道這種藥物曾經在這裡出現過。「在1969年代末期,保加利亞在娛樂用毒品領域完全是塊處女地,」博亞德耶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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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亞德耶娃在她家裡


在1960年代對LSD的醫療應用進行研究之後,博亞德耶娃作為一位毒癮顧問仍在繼續為世界組織工作,後來她成了索菲亞郊外的州立毒癮與酒癮治療心理醫院的主席。「索菲亞所遭遇的第一波毒品侵害是在1970年代早期,當時泛濫的是嗎啡,」她說道,「之後又來了安非他命,到了1990年代來了海洛因,彷彿整個地獄都被釋放出來了。」


博亞德耶娃能理解那種將她的病人不斷拉回的力量。在早期的實驗中,她自己也試過幾次LSD,如其所言「純粹是出於對科學的好奇」。但這卻很有幫助,她說:這種藥物使她親身經歷了類似人格分裂的癥狀,從而獲得了一種可以從內部窺探精神病世界的洞察力。


「有一次我和幾個醫學生一起吃了LSD。等我到家以後,我丈夫和孩子們,他們都知道我在做的實驗,於是給我播放了那首『露西在綴滿鑽石的天空中』,」博亞德耶娃回憶說。「我走到窗邊,看到了一團移動的陰影。一開始我有點兒緊張,後來我很塊意識到,那不過是一個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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