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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攝影家都愛拍裸體?





本文節選自《知日?現代霓虹藝術力》特集,點擊文末閱讀原文即可入手。




 「想要拍下女人的裸體」,這是出於本能的想法嗎?從現存世界上最早利用銀版攝影法拍攝的裸照,我們便可以將裸體攝影的歷史追溯到19世紀中葉。也就是說,1839年法國畫家達蓋爾成功發明銀版攝影法後不久,女性的裸體就被作為永恆的被寫體,與攝影的發展一起走到了今天。可以說,攝影的文化財產有多豐厚,裸體照片就有多高產。





關於裸體的藝術性,古典藝術理論中,肯尼斯·克拉克的《裸體藝術》就將裸體一詞區分為「naked」:脫光衣服下無防備的的身體,「nude」:觀念化、理想化的身體。裸體攝影的目的,不僅僅是為了捕捉肌膚與三點露出的表象(naked),其本質是表象image操作下的一種意識形態(nude),它以被人欣賞為前提,通過攝影行為來對肉體美進行解讀和重塑。因此我們可以開門見山地說,裸體攝影就是一門藝術。




在日本這個充滿情慾氣息的島國,裸體已經成為存在於主流文化與亞文化中的綜合性藝術形態,其中,攝影就是一項十分重要的載體和傳播手段。然而日本社會並非生來就如此開放,裸體攝影也遭受過側目、非議,甚至是法律的制裁。今天,我們雖然已經不會談裸色變,但它仍作為一門禁忌的藝術,為何會讓人如此著迷且欲罷不能?讓我們戴上藝術的有色眼鏡,探索日本戰後裸體攝影的發展軌跡與無窮魅力。







一場關於《冬日之旅》的爭論




還是不可避免地來談談這兩位大師。

在荒木經惟的寫真集《感傷之旅·冬日之旅》(1991)出版之際,他與筱山紀信曾經有過一場火藥味十足的對談,並被收錄在新潮社雜誌《波》(1991年2月號)中。《冬日之旅》是一本記錄妻子「死亡過程」的寫真集,荒木拍下了棺木中陽子的遺容,並將它與新婚蜜月作品《感傷之旅》(1971)中那張經典的陽子像一個胎兒般蜷縮在小木船上的照片並排,突顯出生死二字的沉重與無常,就算是對攝影毫無興趣的人,也很容易被這組照片的真實情感所打動。而筱山卻不這樣認為,他不但毫不買賬,還批判這樣的做法是一種強加於人的感傷,無節操的自私主義。



荒木:「死是最真實的。在這之前,我都任憑大家揣測,但這一次,我要讓他們看到生死。」


筱山:「如此不遜的寫真集我才不想看呢。你的寫真不就是因為解釋的多樣性才有趣的嗎?真實的就是最壞的,連荒木都淪落至此。」


荒木:「只有經歷過妻子去世的人才會懂。」

筱山:「才不懂呢,死了老婆的人多了去了!」


荒木:「你看這張最高傑作,難道沒有聽到彌撒的曲子?」


筱山:「無聊透頂,誰會想要在翻寫真集的時候聽到彌撒的曲子。你妻子的死與別人毫無關係。」


荒木:「所以這是為我自己拍的寫真,我才是第一讀者。」






荒木經惟的寫真集《感傷之旅·冬日之旅》




從那次爭吵之後,兩人似乎在刻意保持距離一般,從未在公開場合集體露面。荒木與筱山都是1940年生人,卻對攝影有著截然不同的理想與表達。前者是將自己的情緒強行代入攝影的「極私寫真家」 ,另一位是佔據著日本商業人像攝影半壁江山的「激寫教主」,他們不僅在戰後攝影史中有著不可撼動的地位,他們的攝影風格也分別代表了日本人像攝影,尤其是裸體攝影中兩種極為不同的表達方式。











攝影到底可以有多自私




1971年自費出版《感傷之旅》時,荒木就曾經說過:「不斷湧現的臉譜與謊言讓我不能再忍。這部《感傷之旅》是我的愛,是我作為攝影師的決心。」他生來就是這樣一個想法感性且性感的人,因此,他照片中的被寫體,無論是女人的裸體還是男人的臉部特寫,無論是花草、玩偶,還是城市,都怎麼看怎麼色情。用吉本隆明的話來說:「『色情』與『俗』佔據了荒木官能的中心,因此他的片子總是骯髒卻帶有溫度,特別是那些女人的體溫。」荒木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唯有把他自己放進照片里。 這裡的「自己」,既是指他的形體(比如他總是再三地把自己的照片放進寫真集里),更是他對這個世界自私的理解。


陽子曾在書中這樣告白:「我在看丈夫給我拍的照片時,總是能在裡面找到他的影子。《鄉愁的夜晚》中,在沙發上喘息的我的身體里有他的存在。就連吃橘子的照片,也是他用剛剝完橘子,還帶有橘子香氣的手指按下的快門。正是我們之間濃烈的情感,才讓這些照片都染上了感傷的氣息。」(《感傷之旅》)


但我們都知道,荒木照片中的女人不止陽子一人。他有無數的雜誌邀約,如果再算上那些在新宿被他拉來拍攝,或者自願找上門的女性,他與她們之間的「情感」又從何說起。「荒木字典」中對女人的定義是:每一個女人都是「女優」,而拍攝這一行為就好似「演戲」。對他來說,每拍攝一位女性,都是談了一場「模擬的戀愛」




長久以來,裸體寫真最大的爭議點,就在於它使得女性的身體成為滿足男性慾望的商品和出口。但是荒木經惟的照片中,即使充滿了裸體與性暗示,也嗅不到絲毫物化的女性的氣息。用荒木自己的話說,他想捕捉的是女性自身散發出來的「eros」(愛欲、渴望)。人們都覺得他是個色老頭,但真正色情的,是潛藏在女性身體中的表現欲(演技)和自我釋放(本性),恰好又被荒木抓了個正著。從裸體的藝術性來看,他的風格既是對傳統藝術攝影的不屑,更形成了一種「泛性」的美學與官能體驗。


荒木經惟提出「私寫真」概念的70年代,許多攝影師都不約而同地開始用他們極其私人化的視角去捕捉這個世界。日本攝影評論家飯澤耕太郎在他的《私寫真論》一書中就說道:中平卓馬對這個世界的《挑釁》,森山大道「粗劣?搖晃?失焦」的《蜉蝣》,深瀨昌久鏡頭下的《洋子》,牛腸茂雄心目中的《SELF AND OTHERS》……這些攝影作品的手法與理念,都根植於「私寫真」的文脈之上。其中,「裸體」與「關係」,便是「私寫真」攝影家最為重要的創作靈感與主題之一。






荒木經惟寫真展《淫冬》









是時代解禁了裸體,還是裸體解放了時代




比起像荒木這樣的「私寫真家」,自稱「生涯攝影小僧」的筱山紀信則更具娛樂大眾的精神,他一見漂亮點兒的女星就問:「願不願意讓我拍(裸照)呀?」這已經成了她稱讚女性時最常用的一句社交辭令。21歲出道當初,他也很愛搗鼓所謂的「藝術寫真」。20世紀60年代後期拍攝的《The Birth》《Death Valley》《TWINS》等系列中,就展現出筱山對攝影的強烈意圖與超現實主義美學,贏得了攝影界的高度評價被奉為「傑作」。


就在筱山30歲時,一場「里約嘉年華」的取材徹底改變了他對攝影的思考方式,在熙熙攘攘的桑巴遊行隊伍中,他感受到了人類自身的激情與攝影師的渺小,並開始重新審視自己。他逐漸把鏡頭移向當紅明星、相撲選手和歌舞伎演員、素人女大學生這些具有「時代性特徵」的人物,其中更以女星的裸體寫真最具話題。就這樣,「藝術攝影師」轉型成為「藝能攝影師筱山紀信」。


1990年,朝日新聞打出整面宮澤理惠的全裸寫真,為翌年發行的《Santa Fe》造勢,其震撼程度甚至不亞於蘇聯解體給日本社會帶來的衝擊。在那個「Hair Nude」(指露出陰毛的全裸寫真)尚未完全解禁的年代,筱山紀信的眼光與情操無疑是精確且具有預見性的。《Santa Fe》賣了超過165萬本,至今無人能夠撼動它在藝人寫真集領域的地位。 「那時的理惠醬就像一個不可侵犯的處女,年輕、神聖、充滿魅力。」得到這個機會,筱山也表現出少有的激動,他帶著宮澤去了自己心目中的「寫真聖地」美國新墨西哥州州府聖塔菲。







《Santa Fe》




這本《Santa Fe》的意義,不僅是永遠地留住了宮澤理惠的18歲,筱山在一次訪談中回憶到:「當時,父親們都會把《Santa Fe》帶回家與妻子孩子一起分享,學生沒有錢但又很想看怎麼辦呢,就全班湊一湊買一本輪流看,而大部分的官方機構和學校圖書館也都收藏了這本書。」一直以來都被認為是羞恥的、見光死的「裸體寫真」,在被冠上了「大眾文化」之名後,闖入了社會各個階層。從這一點來看,筱山紀信的《Santa Fe》對日本人「裸體觀念」的解放,具有相當重要的意義 。許多人評筱山的作品「裸而不色,色而不淫」,因此常被拿來與荒木經惟「淫亂」的寫真進行比較。攝影師兼編輯都築響一就曾這樣總結:「荒木用他極盡色慾的眼神與舔舐般的快門感覺對被寫體展開『淫寫』,而筱山照片中的人物,總有一種遠觀而不可褻玩的神聖感,這是他刻意將自己抽離,以突顯被寫體的結果。」就像荒木與筱山在「冬日之旅之爭」中所表達的觀點那樣,「裸」的表達方式多種多樣, 他遊走於藝術、色情、娛樂之間,即便脫去外衣一絲不掛,也可以在「聖」與「俗」之間實現自由切換,並不斷地進化。 







戰後裸體寫真的軌跡






真正讓「裸體寫真」成為日本戰後一大產業的推手,除了各個時代中攝影師的創造與貢獻之外,20世紀70年代,雜誌視覺化的全面推進,讓日本的雜誌市場迎來了一場史無前例的創刊潮,攝影師們紛紛轉移陣地,雜誌成為他們切磋技藝的主戰場。1970年3月,日本首部全寫真印刷的女性時尚雜誌《anan》創刊,宣告了視覺雜誌時代的來臨。《anan》的初代藝術總監堀內誠一啟用了大批年輕有為的攝影新銳,其中就包括立木義浩、筱山紀信、森山大道、大倉舜二、十文字美信、澤渡朔等後來的大師級人物。







《anan》




堀內誠一對照片的視覺效果與故事性有著很強的執念,在時尚大片中安插裸體及性感寫真的做法,也讓「nude」成為《anan》的一塊看板。《anan》之後,面向男性的時尚話題類雜誌《POPEYE》《BRUTUS》也相繼創刊,其中《BRUTUS》於1985年至1995年間推出的7期「裸的絕對溫度」特集,便是通過數十位一線攝影大師的鏡頭來捕捉裸體最前線的夢之企劃,能用500日元的價錢買到這樣一本寫真集規模的大特輯,在那個時代對年輕人來說,有著人生啟蒙般的現實意義及社會影響力。






《BRUTUS》「裸的絕對溫度」特集




隨著20世紀70年代彩色電視機的普及,電視也迎來了黃金時代,偶像藝人、運動明星們開始通過屏幕被世人熟知,博得人氣。「彩色電視」「視覺雜誌」以及「名人效應」的三角關係,推動了新一輪偶像寫真的熱潮。1968年筱山紀信離開廣告製作公司,投身偶像寫真事業,其中更以1975年起在雜誌《GORO》上發表的「激寫」系列連載,為自己贏得了「浮世繪寫真師」「一千萬部的男人」等頭銜。他鏡頭下的山口百惠、偶像演員,以及大學生們,無不清純中帶著色氣,讓人充滿遐想。筱山紀信甚至出過一本書,書名是《元氣的時代,那便是山口百惠》。就在偶像們大舉進軍視覺雜誌的同時,藝人裸體寫真集領域也迎來了世代交替。1980~1985年的「寫真集第一世代」過後,1991年,也就是筱山紀信拍攝的樋口可南子《Water Fruit》與宮澤理惠《Santa Fe》,解放了「Hair Nude禁忌」的年代,裸體寫真的固有印象得到顛覆,越來越多的當紅女星願意一脫以留住自己最美好的身體。歷代寫真集銷量排行榜中,佔據前幾位的幾乎都是20世紀90年代發行的寫真集,而幾十萬甚至上百萬的發行量,放在出版業日漸蕭條的今天,簡直是無法想像的數字。







《Water Fruit》




現在,76歲的荒木經惟和筱山紀信仍然跑在攝影的最前線,堅持用自己的風格來記錄這個庸俗而神聖的世界。在這個越來越難以產生「超級明星」的時代,寫真女星、偶像團體、雜誌模特瓜分著各種性感出版物的封面。新銳與中堅攝影師力量中, 蜷川實花以她大膽的用色與時尚導向的審美成為許多藝人御用的攝影師。其充滿桃色感覺的寫真和電影,在日本及海外都享有很高的人氣。








蜷川實花鏡頭下的男星們




武藏野美術大學就讀期間就得到荒木經惟力薦,以「家族NUDE」震撼出道的女攝影師長島有里枝;在「重女輕男」的裸體寫真界,堅持以男性裸體為主題,進行攝影創作的鷹野隆大,也都以他們獨特的視角和大膽的作風,挑戰著禁錮於攝影中的傳統觀念,得到了木村伊兵衛獎的肯定。現活躍於成人寫真界的攝影師吉田裕之、松田忠雄、小池伸一郎、三輪憲亮等人也集體成立了一個名為「sharaku」的寫真團體,旨在為裸體寫真提供一個雜誌、寫真集以外的展示平台。 「sharaku」的名稱也取自筱山紀信在20世紀80年代創辦的攝影雜誌《寫樂》。從今天日本裸體攝影的現狀來看,荒木、筱山這兩座大山的勢力仍在,而出版產業的衰退,使得雜誌及寫真集的輝煌不再。20世紀70~ 90年代,由視覺雜誌和偶像崛起引發的「裸體攝影黃金期」是否會被複制於現在的網路,並引發下一個「激寫時代」?我們期待更多能夠超越並顛覆荒木經惟、筱山紀信的人物出現,那時,裸體攝影一定會變得更多元,更有趣,更色情。






《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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