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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鳴館:日本「崇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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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陳仲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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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鳴館:日本「崇洋」史



鹿鳴館貴婦人慈善會


豪奢的浮華交際場

鹿鳴館是日本明治維新後在東京建的一所類似沙龍的會館,專供當時西化的達官貴人在其中風雅聚會。


它由英國建築師喬賽亞·康德設計,建成於1883年(明治16年),是一座磚式二層洋樓。整體建築呈義大利文藝復興式風格,兼有英國建築的韻味。


一樓是大餐廳、會議室和小型圖書館,二樓則是一個超過300平米的舞廳,附帶酒吧和撞球房。鹿鳴館的名稱出自中國《詩經·小雅》中的「鹿鳴」篇,即「呦呦鹿鳴,食野之苹;我有嘉賓,鼓瑟吹笙」。取「鹿鳴,燕(宴)群臣嘉賓也」之義而命名,意即迎賓會客的場所。


整個工程佔地約1.45萬平方米,歷時3年,耗資18萬日元(約合今天40億日元),在當時算得是一筆巨款。


1883年11月28日,外務卿(1885年12月日本實行內閣制後改稱外務大臣)井上馨與妻子主持了盛大的鹿鳴館開館典禮,這一天恰好是他的生日。參加開館儀式的各級官員、各國公使以及王公等許多顯貴和淑女共有1200多人。

此後,鹿鳴館就成為日本上層人士進行涉外社交活動的重要場所。井上馨和一些外交官為了招待來自歐美的高官,經常在鹿鳴館舉行有首相、大臣以及他們的夫人小姐參加的晚會、舞會。


為了方便住在橫濱的外國官員參加在鹿鳴館舉辦的舞會,日方還會在舞會當天,開通從橫濱到東京的專列。客人到達終點站新橋後,再由人力車拉到鹿鳴館。


此時的鹿鳴館時常能見到帽插羽毛、拖著長裙的歐美貴婦人出入。館內鼓樂喧天,徹夜狂歡。宴會廳的餐桌上擺放著高檔餐具,美酒佳肴琳琅滿目,供客人盡情享用。


1887年,首相伊藤博文在鹿鳴館舉辦了有400人參加的大型化裝舞會。曾有人這樣評論這場假面舞會,「美煞、笑煞、驚煞、苦煞整個都城。」


日本文學家內田魯庵曾這樣描述:「當時歐化熱的中心是永田町,這一帶到處連接著洋式的房子和庭院,時常能夠邂逅三三兩兩穿著洋裝的貴婦人……一邊沉浸在帶有異國情調的貴族氣息中,一邊走過霞關,隔著坐落在日比谷公園的練兵場,從鹿鳴館白色的牆壁傳出管弦樂美妙的旋律吸引著行人,帶來文明的醉熏。」

在鹿鳴館,上流社會的顯貴淑女充當了與外國人社交的主角。此時她們主修的技藝,「第一跳舞,第二唱歌,第三樂器演奏,第四使用流行語言風趣地對話,第五讀書,特別要讀流行小說」。

鹿鳴館:日本「崇洋」史



鹿鳴館內跳交際舞的場景

從1885年7月起,鹿鳴館每周六都會舉辦跳舞練習會,上流社會的貴婦和小姐聚在一起,接受講習,舞會漸漸盛行開來。上流家庭的婦女們不論老少都沉迷於舞會。


有人這樣評論鹿鳴館的舞會,「黃色皮膚的臉面,佩戴著羽毛裝飾,束細腰,手拿西式小飾物的日本女性,合著西洋音樂,踏著斯拉夫舞步。這是日本人為了看上去像西洋人而做出的滑稽而悲哀的努力。」


歐風泛濫遭抵制


鹿鳴館落成後,井上馨還把以前成立的與外國人交際的機構挪到館內,命名為「東京俱樂部」。該俱樂部實行會員制,普通人不許入會,只有日本皇族、高官及民間有財勢的人才能加入,而且交談只限於用英語,以彰顯俱樂部的國際性。


一時間,日本上層社會吃西餐、穿西服、留分頭、跳交誼舞、蓋洋樓等歐化習俗風靡一時。政府還規定,今後禮服一律採用西服。


對西服,社會輿論形容為:「奇哉妙哉,世上洋服。頭戴普魯士帽,腳登法蘭西鞋,衣袖英國海軍式,褲衩美國陸軍式。婦女襯衫貼身穿,大漢斗篷過小腿。」更有甚者,與「白人通婚、改良人種」也成了當時的一項倡議,理由是可以提高日本的地位和國民的素質。


記者高橋義雄寫了《日本人種改良論》一書。他提出,「日本人種身體亞於西洋人,因而無法和西洋人競爭。唯有在日本人和西洋人之間產生混血兒,將西洋人的血液輸入日本人體內,日本才能夠和西洋競爭。」


在明治政府「文明開化」方針指引下,鹿鳴館成了日本歐化主義的象徵,不但開日本人穿西服、跳交誼舞的先河,連洋樓本身也成為日本建築的一道風景。但對許多傳統的日本人來說,這簡直是不可接受的。


日本教育家岩本善治在《女學雜誌》中指責這種模仿「製造了荒淫的空氣」;《國民之友》雜誌則批評鹿鳴館外交為媚外外交;有人嘲笑歐化之風「使日本國的婦女都成了洋人的妾」。


明治政府的參議勝海舟更是備感憂國,列舉出20條時弊,向伊藤博文進言:「近來,高官們無所事事,用於宴會、夜會等流於太平無事奢華之風,舞踏會盛行,成為淫風的媒介,國民對此議論紛紛。上述之事萬萬不可,當下應對此加以控制,使其適合時宜方可。」


明治時期的著名報人陸羯南在他所辦的《日本》雜誌上評論道:「一國文明之進步,必基於國民本來之元氣和性格,絕不是僅憑一朝一夕的模仿和虛飾就可以辦得到。然而,我國開國以來只是眩暈於滔滔而來的泰西文明(即西方文明)之外觀,而不考究泰西文明能有如此今日之所以然。一味心醉於泰西文明之結果,便產生了崇拜泰西文明之風潮。此風潮破壞了作為國民獨立之根基的國民性格,虛飾了一國之文明。」


一味崇洋為修約


其實,井上馨建造鹿鳴館並非只是簡單地要創造一個跳舞的交際場所,而是另有其更深的用意,那就是修改不平等條約,也就是日本所說的「條約改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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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條約改正」會議的場景


井上馨認為要想達到條約改正的目的,就必須積極攝取歐美文化,「在歐美之力迫近東方之際,作為應對策略,就是要使日本及日本國民成為歐洲之一員、歐洲之國民。也就是說,要在東方建一歐洲式的新帝國。」


在他看來,「直接輸入西洋文明是日本現代化的特效藥,在鹿鳴館的殿堂里舉行西洋式的社交宴會和舞會,就能夠和西洋人一樣享受同等水準的文化生活。將日本人的生活西洋化,日本就可以從不平等的桎梏中解脫。」


日本開始嘗試修改與外國的條約,始於1871年明治政府派遣的岩倉使團。在與歐美各國的談判中,對方態度強硬,不僅拒絕了日方的要求,還提出更為苛刻的條件和方案,使團沒有達到目的。


日本第一次正式對外改約是在寺島宗則就任外務卿時期(1873年-1879年)。1875年7月,日本大藏卿大隈重信照會外務卿寺島,提出改訂海關稅則問題。


他認為,修改條約是關係國家命脈的大事,尤以海關稅更為重要,應當儘快改訂,收回海關稅則大權。1877年,日本與美英等國展開了收回關稅自主權的談判,遭到拒絕。


後來改約的重任落在了井上馨肩上。1879年9月,井上馨繼任外務卿,他把修改條約的重點從稅權轉移到治外法權。井上馨認為,要實現修改條約,必須先使日本成為「歐化新帝國」,只有這樣,日本才能與世界先進國家立於同等地位。這就是井上馨修建鹿鳴館大興歐化之風的用意。


然而,這種歐化政策並沒有改變西方國家對日本的歧視和壓迫。從1880年到1887年,日本政府用了整整8年時間,與歐美列強進行了馬拉松式的談判,最後還是以失敗告終。


其間於1886年10月24日還發生了「諾曼頓」號事件。英國貨輪「諾曼頓」號在日本紀州大島海面沉沒,船長和26名船員乘救生艇全部脫險,而25名日本乘客全部溺死。經過英國的領事裁判,僅判處船長囚禁3個月,對日本乘客分文未賠。


方案公布後,輿論嘩然。當年12月12日的《神戶又新日報》以《向各位外國船長進一言》為題對此事抗議道:「目前為止,各國輪船對我日本乘客的態度如何呢?包括船長在內的其船員等對我日本人極其冷淡,不僅不把其當人看待,甚至把其視作一種連動物都不如的無生命的貨物一般。」


現實表明,西方列強擁有不合理的治外法權,政府的修約交涉毫無成效。在民眾和部分官員的反對下,1887年7月末,政府宣布改約交涉無限延期。9月中旬,井上馨被迫辭職。


事實證明,修改不平等條約的任務並沒有因為推行歐化政策而得到解決。一直到1899年,中日甲午戰爭之後,外國在日本的治外法權才被廢除,而日本收回關稅自主權則是1911年,也就是日俄戰爭之後、日本成為資本主義列強之時。


井上馨下台後,歐化主義漸漸式微,日本國粹主義、國家主義勢力高漲。1889年2月11日,文部大臣森有禮被刺殺,有傳言說刺客是受國粹主義政治家指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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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風光無限的鹿鳴館的夜景


隨著歐化主義風潮的沒落,曾經風光一時的鹿鳴館也成為無用之物,幾經轉賣,1927年被賣給了大和生命保險公司作為辦公樓使用。1940年3月,大和保險將鹿鳴館拆除。曾是日本「文明開化」殿堂的鹿鳴館建築從此銷聲匿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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