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郭德綱和曹雲金師徒談學徒制中的經濟學原理

廣莫曰丨亂彈

最近郭德綱和曹雲金的師徒恩怨在網上鬧的沸沸揚揚。

很多人直指這一事件體現了傳統學徒制的弊端，代表了落後的生產關係，

而以培訓教學形式為代表的僱傭合同制才是代表了先進的生產關係。

廣莫呵呵一笑，於是就有了這篇文章。

郭德綱培養相聲學徒，是為了培養能上台說相聲的人才，甚至是能成角兒成腕兒的台柱子。那麼至少得教會人家三十段相聲吧。至少得告訴人家這裡面抖包袱的要點和訣竅吧。這個教學過程得持續兩三年吧。

假如給這一套培訓服務定價，應該值多少錢呢？廣莫覺得按一段相聲一萬，那至少也得三十萬吧。很貴么？三十萬學三年，比出國留學便宜，甚至比國內一些小孩子的國際學校還便宜。怎麼能算貴呢？如果按一段相聲二百算，估計最多也就給你列印個稿子自己背去吧。具體值多少錢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培養一個成熟的，完整的相聲演員的這項服務，應該很貴。

那麼，假如完全按照現代學校培訓的理念培養相聲演員，只會出現一種情況，根本不會有人學的起。別說岳雲鵬學不起，曹雲金和何雲偉當年也學不起。有幾十萬閑錢的大戶人家，誰會願意用來學相聲，何況相聲的成材率是多麼的低。所以，開培訓班和培訓學校教相聲，只能用來招攬相聲愛好者。讓你花幾千萬把塊，學一段相聲回去能在單位文藝演出用一用就行了。而對於相聲傳承的作用來說，一萬個相聲票友的價值，都不如一個相聲藝術家來的大。

不僅僅是相聲，任何培訓的成本其實都很高，特別是高到了作為自然人無法接受程度的技術，都會出現類似的問題。

比如和我們生活相對較近的民航客機飛行員，為什麼這些飛行員都要和某航空公司簽訂類似賣身契的長期合同，就是因為培訓飛行員的費用是這家航空公司出的，公司花幾十萬培養了你，你畢了業就跳槽了，人家航空公司圖什麼呢？同樣的道理，相聲師父花了幾年時間培養了一個相聲學徒，終於學成出師了，然後說了句，師父你好，師父再見，我要在你馬路對面開個相聲館子了。請問，求這時候師父的心理陰影面積。

所以，在古代，這樣的行業想要傳承下去，嚴格的學徒制，對徒弟出師後的前幾年都有嚴苛的近乎盤剝的條件，幾乎是唯一的方法。好的制度，必然是得兩方都能接受的制度。只有一方能接受的制度，對另一方來說就是道德裹挾和訛詐。

不僅僅在東方是這樣，西方也有更加縝密的學徒制度，並以此為基礎發展出了行業工會制度。這些制度都是保護行業內先入者，既得利益者的制度。可是，保護先入者利益的制度和保護後入者利益的制度在道德上有區別嗎？如果說有，那也只能說弱者更容易引起觀眾們的情感代入而已。更不要說，從行業工會制度衍生髮展而來的專利保護制度和知識產權保護制度，就是以保護創新的名義，赤裸裸的保護先入者的利益的制度。

所以，德雲社問題的根源在於，中國人的傳統哲學中沒有契約精神，又恥於把經濟問題，也就是錢的問題放在檯面上討論。而總是想用其他的意識形態層面和道德層面的概念去替代契約精神，來實現對金錢的保障。比如情感，比如師徒倫理，比如宗法道德。

郭德綱和曹雲金的根本矛盾在於：郭德綱認為我教會了你曹雲金估值極高的相聲技術，還用自己的演出平台投資你，而你還沒有還給我與投資相匹配的回報的時候就跑了，這對當師父是不公平的。所以郭要用傳統道德和倫理批判和打壓曹，以儆效尤。而曹雲金認為學藝是交了學費的，收費高低另說，反正你郭德綱是收了錢了，自己的演出當師父的也抽頭了，又沒有合同在身，所以我隨時能走，兩不相欠。

各有各的理，因為雙方的邏輯原點和意識形態不同。

廣莫想說的是，首先，西方那一套用法律和契約約束的體系，和東方這一套用約定俗成的道德和倫理約束的體系，並沒有什麼高下之分。只不過我們的社會遇到兩千年未見之變局，原有的倫理道德體系和新的體系正在激烈衝突，還沒有定論，才會導致這樣的矛盾。而西方的體系也會有失靈的時候，比如說，當法律失靈或者不作為的時候，就很難對知識產權形成有效的或者有力的保護，比如已經宣判的郭敬明抄襲事件。再比如一旦發生戰爭，我們國家必然不會再尊重敵對國的知識產權和專利了，能仿什麼武器就造什麼武器，全憑本事了。

所以廣莫的結論是，郭曹事件，和什麼先進的生產力或落後的生產關係根本不沾邊，只不過是我們的社會在轉型，無力用傳統的制約方式來制約傳統的事故而已。有沒有折中的辦法呢？有的，而且有現成的例子。韓國演藝界的那些藝人組合就是如此，演藝經紀公司用數年時間投資培訓藝人，同時簽訂時間極長，分成極不合理的類似賣身契的合約。只不過，他們沒有傳統師徒關係的道德羈絆。

當年德雲社讓曹雲金簽的合約就是一份類似的合約期長，違約金高的合約，然而當時曹已經有了一定的名氣，不肯犧牲自己的利益，拒絕了簽這份合約，才有了後面的出走事件。如果這份合約是在曹拜師學藝時簽，可能後來就沒那麼多事情了，可惜早年飯轍都有困難的郭德綱並沒有如此的先見之明。

其實，以現在最流行的方式，德雲社完全可以用更新潮，更有效的方法保證自己的利益。以岳雲鵬為例，首先讓岳雲鵬在拜師學藝的時候就註冊一家公司，唯一自然人股東就是岳雲鵬自己，規定這家公司永遠擁有岳雲鵬以及這個名字的所有權益，即把岳雲鵬賣給了這家公司。然後開始拜師學藝，德雲社以培訓作價對岳雲鵬這個公司進行天使輪投資，佔多少股份雙方可以商量。學成之後，德雲社以演出平台作價對岳雲鵬這個公司追加A輪投資。繼續談判，談判不成就散夥，反正還有天使輪的股份可以保障培訓投資在未來的利益。當岳雲鵬成了著名相聲演員之後，德雲社以人脈、宣發等各種資源作價再對岳雲鵬這個公司追加B輪投資。如果能談成就捧紅他，如果談不成就散夥。捧紅後，後面可能還會有C輪，D輪投資等等。

聽起來很殘酷，但是這是最有效最安全對雙方都最公平的方法。我們要相信亞當斯密，在不受約束的前提下，資本總是能找到最有效率的方法和路徑的。

作者微信：xiyu605 廣莫先生 公眾號：guangmoyue 廣莫曰 QQ群：43521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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