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與威士忌：日本大叔的獵奇隨筆集

文史 09-19

More than books

豆腐與威士忌：日本大叔的獵奇隨筆集

用筷子撥開溫熱的豆腐，

蘸上醬油，細細品味。

豆腐與威士忌——看到這樣的題目，讀者們可能會感覺有些奇怪。但我以之為題的原因並非都在於此。

日本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國家，其內部實現了高度的管理，具有很強的凝聚力，表面上看像是一個封閉的社會。但與此同時，日本對外來文化採取了極其寬容的態度，經常呈現出「和洋折衷」「和華折衷」的風格形態。在外國人看來，這有時會成為一種笑柄。

日本人多有晚酌的習慣。晚上在家吃飯時喝上一兩杯，稱之為「晚酌」。我的父親在晚酌時，非常喜歡「湯豆腐」與威士忌的搭配。湯豆腐是日本料理中最簡單的一道菜：在小鍋里放一片海帶，倒上熱水，再加一塊豆腐，慢火煮熟後便可食用。做好的湯豆腐會微微散發出海帶的香味，用筷子撥開溫熱的豆腐，蘸上橙醋或醬油，即可細細品嘗。

豆腐與威士忌：日本大叔的獵奇隨筆集

豆腐是從中國傳到日本的食物。中國人一般會用它來炒菜或者做湯，沒有像湯豆腐這種單純品味豆腐原味的吃法。將豆腐這種從中國傳來的食材，升華到極具「和式」風格的湯豆腐，實在是符合日本人的做派。

豆腐與威士忌：日本大叔的獵奇隨筆集

父親邊吃湯豆腐邊品威士忌的形象，自然而然地印在了幼小的我的心中。在日本，享受這種搭配的絕對不會只有我家。但冷靜下來仔細一想，威士忌和豆腐的確是非常奇妙的組合。

慢慢地我發現，日中食文化結合的產物湯豆腐和歐美外來飲食的代表威士忌這一搭配本身，就是日本社會容納多種外來文化的一種典型體現。所以，我選擇將它作為本書的題目。

便利店中的茶葉蛋

日本流行的便利店文化被原原本本地移植到了中國台灣，遍布在台灣各地。有統計顯示，台北的便利店數量與人口的比例要遠遠高於日本。當我聽說就連阿里山的山頂附近都設有便利店時，不禁十分驚訝。

比較兩地的便利店，能夠最直觀地感受到的不同之處便是走進店裡時聞到的氣味。在台灣的便利店中，有一種日本便利店所沒有的產品——茶葉蛋。它就是氣味的來源。

將煮熟的雞蛋的殼壓出裂痕，再用加入了八角和鹽的烏龍茶慢慢煮透。這樣一來，從蛋殼裂縫中滲入的烏龍茶就會在白色的蛋清上留下玄妙的花紋，就像是中國哥窯的瓷器一般美麗。

豆腐與威士忌：日本大叔的獵奇隨筆集

哥窯瓷器的斷紋與其接近於乳白色的青瓷表面非常相配，蘊含著一種情調。斷紋共分兩種，粗者謂「鐵線」，細者謂「金絲」。茶葉蛋乳白色表面上的花紋也十分美麗，用「茶絲」來形容它再合適不過了。

八角的香味最能激發人的食慾，其味道既特別又濃烈，一走進台灣的便利店就能聞到。要是在日本的便利店中聞到這種味道，顧客一定會感到吃驚。

我問過台灣的朋友：「你們不會在意便利店裡的氣味嗎？」對方卻認真地回答道：「便利店裡根本就沒什麼氣味呀。」令我不禁啞然。可能是他們從小就習慣了這種味道，感覺它就像空氣一般自然。不知日本是不是也存在其他國家所沒有的獨特味道？下次，我要問一問外國人這個問題。

據稱，茶葉蛋發源於中國的江南地區，後來傳遍全國，在台灣地區也成為了國民食品之一。我在日本也試著做過茶葉蛋，可如果一次做的數量不多的話，就無法保證味道。在家裡做茶葉蛋比較麻煩，還是在店裡買既方便又便宜。

關於蛋類的吃法，日本人完全比不上中國人。在中國的菜市場中，雞蛋、鴨蛋、鵪鶉蛋等大大小小的蛋類一應俱全，僅是雞蛋就會按大小、產地區分開來。按烹制方法分，更是有皮蛋、滷蛋、熏蛋等。說起中國沒有的日本獨特吃法，也就只有將生雞蛋打在熱騰騰的米飯上，再拌上醬油這一種了。

豆腐與威士忌：日本大叔的獵奇隨筆集

將生雞蛋打到拉麵里，淋上醬油也是日本人習慣的吃法

日本的便利店裡都是沒有任何味道與氣味的，這也是其賣點之一。在這個人工打造的空間中，擺滿了包裝好的食物。而台灣的便利店中則加入了菜肴。當然，日本的便利店裡也會銷售肉包子、香腸等食物，但它們都被密封在容器之中，氣味不會散發出來。

文化是會傳播的，但它在不同的地區紮根時，必然會融入一些外來的成分，或是出現自我進化。在思考現代文化的傳播時，台灣便利店的茶葉蛋便是一個很好的材料。

靦腆的日本人

日語中有一些詞語很難翻譯成漢語，「靦腆」（はにかむ）便是其中之一。在漢語里，可以把它譯為「害羞」「羞怯」，但總會令人感覺有些不對。對於日本人來說，「靦腆」是一種非常重要的情感，而外國人會很難理解這種特質。

在日語中，「靦腆」的詞源意為「齜牙」，是一種向對方表示敵意的行為。然而不知何時，它卻變成了害羞地露出牙齒、保持低調的意思了。

日本人並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感情，我們自己和外國人都知道這一點。因此，外國人經常會誤認為日本人在「隱藏自己的真實想法」，或是令人「不知道到底在想什麼」。但是，日本人絕不是懷著惡意去隱瞞自己的想法的。之所以會產生這種誤解，就是因為外國人並不理解日本人「靦腆」的特質。

豆腐與威士忌：日本大叔的獵奇隨筆集

日本人認為，向他人傾訴自己的感情可能會成為一種強迫對方表示同感的行為，這樣做十分失禮。和他人接觸時，必須要考慮到對方是如何接受自己的感情的，要尊重對方的立場，甚至要給予他人「過於」無微不至的關懷。在日本社會中，出於「靦腆」而不向對方表明自己主張的行為，自古以來就被認為是一種體貼的表現。這樣的人會得到很高的評價。

明治時代的文豪太宰治在寄給朋友的信中這樣寫道：

「在給『文化』一詞標註假名時，使用『靦腆』的讀音再好不過了。（中略）考慮他人的感受，敏感地體會到他人的寂寞、孤單與難處——這就是體貼，是一個人最優秀的地方。如果一個人懂得關愛他人，那麼他的表情一直都會是『靦腆』的。（中略）我認為，這才是『文化』的本質。」

對於擁有過剩的自我意識、情感異常敏感的太宰治來說，這段話非常具有代表性。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太宰治是一種典型的日本人。他擁有很強的自尊心和自信心，卻不希望這些事情被別人知道。

豆腐與威士忌：日本大叔的獵奇隨筆集

有一次，在一家雜誌社的策划下，身為暢銷作家、登上人生頂峰的太宰治和一名非常受歡迎的女演員進行了談話。

來到採訪現場的太宰治頭髮凌亂，褲子打褶，打扮寒酸。他並不貧窮，之所以故意這麼做，就是為了不讓別人知道自己很有錢。

通過「靦腆」這種態度，人們能夠更容易地理解日本文化中的諸多方面。了解「靦腆」的情感，是了解日本的關鍵要素之一。

被濫用的「和風」

在表達「日本風格」的意思時，我們會分別用到「和」與「日本」兩種表述。比如，「和」字被用在「和食」「和服」「和風」中，而「日本」則被用在「日本語」「日本酒」等辭彙中。為什麼我們都把日式料理叫做「和食」，卻不把日本酒稱為「和酒」呢？人們平時可能沒有深入思考過這個問題。

「今天晚上吃和食，還要多喝點日本酒。」這是句再普通不過的日語，但仔細想來，卻有些不可思議。

日語中，「和」字的發音為「Wa」，這其實與中國古時對日本的稱呼——「倭」字有關。在古代，日本人稱自己為「Wa」，單純地指「我」和「我們」的意思。聽到這一發音後，中國人便以發音相近的「倭」字來指代日本人。在後來的《三國志·魏志》等史書中，「倭人」一詞開始出現。然而，在日本人得知「倭」字帶有對日本人身材矮小的歧視之意後，就將其換成了發音相同的「和」字。關於「和」字的起源，這一推論在目前得到了廣泛認可。「大和」一詞在「和」字前加上了「大」，其寓意可理解為與「大明」「大清」相同。

豆腐與威士忌：日本大叔的獵奇隨筆集

NHK特別紀錄片《和食千年美味傳奇》

近來，隨意在詞語前加上「和風」一詞已經形成了一種潮流，如「和風建築」「和風酒店」「和風傢具」……這些詞語中不會使用「日本風」的表述。在日本，「和風」是與「西洋風」「中華風」「亞洲風」等辭彙相對應的。

最近，各飯店紛紛推出了主打健康牌的「和風沙拉」，受到了民眾的歡迎。它是指那些使用醬油系調味汁做出的沙拉。在國內，「和風」一直都是低卡路里的象徵，因此該沙拉的人氣迅速高漲起來。

但在近來，「和風御好燒」「和風飯糰」「和風幕內便當」等新名詞層出不窮，引起了我的關注。在原本就是和風的食品上再加上「和」字，令人感到有些摸不到頭腦。

幕內便當原本是日式便當的一種，但後來人們在裡邊加入了西餐中的麵包、炸蝦等食材，導致其定位逐漸模糊起來。這一點我也深有感觸，幕內便當的確走向了「無國籍化」。

這樣看來，在幕內便當的前面加上「和風」二字或許真的有必要，但還是讓人覺得有些彆扭。最近，某個烹飪節目在「今日小吃」欄目中介紹了「和風御好燒」。可御好燒本來就是「和食」，為什麼還要特意加上「和風」呢？

豆腐與威士忌：日本大叔的獵奇隨筆集

御好燒（日文：お好み焼き，おこのみやき）是風行日本的一種小吃，有兩大派系，即關西風御好燒（大阪燒）和廣島風御好燒（廣島燒）。

原來，節目中製作的御好燒所使用的調味汁是從海帶湯中提取出來的，所以稱其為「和風」。的確，吃御好燒時要蘸調味汁，來過日本的讀者都知道，這種調味汁雖然帶有西洋風味，但口味中加入了日本特色，只有日本人才會喜歡，因此，它被稱為「和風調味汁」。但是，僅僅因為使用了和風的調味汁，就將其稱為「和風御好燒」，還是顯得有些牽強。

安倍曾以「奪回日本」為競選口號贏得大選。我希望他也能夠奪回「真正的和風」。若非如此，「和風」一詞被濫用的時代可能真的會到來。

JIC書籍推薦

這是野島剛的隨筆集，文中題目涉獵甚廣，有食物、美術鑒賞、歷史、文物、突發事件、社會觀察等。有的從男性的角度，有的從四十多歲的年齡角度，有的從日本人的角度，有的從記者的角度，有的從對中國有留學經驗的人的角度……作者豐富的經歷給了本書不凡的的視角，一些平常的事情也會給人獨特的新鮮感，是極有趣味的隨筆，同時又讓人輕鬆發現中日的一些深層次文化差異，遠非一般的「了解日本」之類書籍可比。

更多優質圖書請前往JIC Books購買，或致電400-8202985進行預訂。

建投書局

上海 · 浦江店

虹口區公平路18號8棟嘉昱大廈一層

營業時間：

周一~周五：8:00AM-9:00PM

周六~周日：10:00AM-9:00PM

北京·50+店

東城區廣渠門內大街16號環境大廈一層

營業時間：9:00AM-9:00PM

杭州·歐美中心店

西湖區教工路18號歐美中心A座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