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者大師傳遺書之二：發願遺疏

遺書之二：發願遺疏

第二封的遺書，是大師走到新昌石城時，自知世緣已盡，在大佛前寫的，時間是在圓寂的前三天，具體內容收錄在《國清百錄》的第六十四條中。遺書的內容大概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囑咐後人要修復佛像。

他說：「吳縣維衛迦葉二像，願更聚合修復；鄮縣阿育王塔寺頹毀，願更修治；剡縣十丈彌勒石像，金色剝壞，願更莊嚴。右三處功德乞修，沙門某敬白。」

吳縣維衛迦葉二佛，是過去佛；鄮縣阿育王塔寺，供奉的是現在佛——釋迦牟尼的靈骨舍利；新昌的十丈彌勒大佛，代表的是未來來此世間教化的當來佛。三處代表過去、現在、未來的佛教。

雖然說，表面上看，當時石城寺因為年久失修，新昌十丈大佛金身斑駁，阿育王的塔寺也頹毀，告誡後人應當修復，這是情理中的事。但是筆者多事，總會想，天下佛教名山、聖地無數，經歷過南北朝的混戰和北魏、北周武帝的滅佛，所毀壞的、沒落的佛像、寺塔難道僅僅會是這幾處么？

智者臨終前特別囑咐這三處來修治，是否還有深一層的意義存在？比如，代表三世的佛像、寺塔，是否具有祈願佛教源遠流長，正法永住，三世長存的含義？深植於他心中的末法的危機感，導致他在臨終時候，依然念念不忘。

「三處尊儀，表代三世，慈善根力，利益斯土」，「年深歲曩，聖跡凌遲，諸佛影像若淪，眾生善根無寄」每每看到這些字句，就感覺如同字字滴血一樣，看的是文字，流露的卻是一代祖師的血淚。護教、愛教之心如此，才使得佛法的傳承代代相傳。

「幸值明時，棟樑佛日，願賴皇風，又承眾力，將勸有緣修治三處」，「先為興顯三世佛法，次為擁護大隋國土，下為法界一切眾生」看這幾句，似乎又能感受智者的智慧，面對以政治為先導的藩王，他的囑咐語言中又帶著以欲勾牽的技巧，能讓人心中躍悅的遵從囑咐。這就是智者的修養，從內而外的慈悲、智慧具足的體現。

發願疏文的第二部分，是智者大師自己佛前所發之願。他在願文中說，因為自己應晉王的邀請之緣而出天台山，但走到石城時氣疾增動。雖然自知身體是毒器、壞瓶，不值得貪惜，但此形命色身若能使眾生利益，不污佛法，那麼就祈願病情早愈。如果命雖未盡，而魔障增多，會損害眾生善根，污亂佛法，便發誓願早早辭世，肉體速速灰滅。「

毒器壞瓶，固非保惜，先以身命奉給三寶，謹聽威神。若形命停留，能生物善，不污佛法者，伏聽，使乞早除差，行願速圓；若命雖未盡，方多魔障，損物善根，污亂佛法者，豈須停世，願早灰滅。」

大師應該是早就預感到自己將要入滅，不論是從幾月前的夢中預示，還是早在晉王入朝之時，他的預感。當時，他曾有過一次發願，「旋歸台岳，躬率禪門，更行前懺，仍立誓曰：若於三寶有益者，當限此余年，若其徒生，願速從化」，遺書部分是他第二次的發願，一貫保持了以三寶、以佛法利益為重的願心。

曾有學者推測說，智者大師的入滅，是有受政治迫害（因為他是陳國的國師，並不受隋朝信任，而他隨使臣出山，半途而逝，實在可疑），自求了斷的成分在內。但個人認為，以智者大師的修為，能預知時至是必然的，他隨使臣出山，又走走停停，選定石城的彌勒大佛前入滅，何嘗不是為了將此最後身供養佛教。既然終有歸期，不如將此歸期做的更有意義些。

他隨使臣出山，說明是沒有違背晉王邀請的心意；半途而逝，使得晉王心中抱憾，以後更好的護持佛教；石城屬於天台山西門，依然應了「終於天台」的心愿；在當來下生佛前入滅，表達了他來生還要生於天台的發願。如此種種，都是符合大師本心的。

最後他希望楊廣能承擔修治佛像，修建國清寺，以及更長久的護持佛法。按晉王以後為智者建國清寺的事實以及為智者護法的事迹表明，大師的一番努力，並沒有白費。以身護法，將此身心奉塵剎，智者的晚年，利用他最後的肉身，做到了以身供養。

這個供養，令我想起他當初依藥王菩薩品「是真精進，是名真供養如來」而悟法華三昧，藥王菩薩也是一位以身供養如來的菩薩，他們冥冥中，是否也有因緣？

附原文：

吳縣維衛迦葉二像，願更聚合修復；鄮縣阿育王塔寺頹毀，願更修治；剡縣十丈彌勒石像，金色剝壞，願更莊嚴。右三處功德乞修，沙門某敬白。

稽首和南三世諸佛！伏惟：法身無像，隨機顯現，凈土不毀，人眾見燒。滬瀆浮來，靈塔地涌，剡山天樂，通夢陸咸。三處尊儀，表代三世，慈善根力，利益斯土。但年深歲曩，聖跡凌遲，諸佛影像若淪，眾生善根無寄。

某宿世有幸，忝預法門，德行輕微，功業無取，謬為道俗所知，顧影羞躬，無以自處。上慚三寶，無興顯之能；下愧群生，少提拔之力。刻骨刻肌，將何所補。幸值明時，棟樑佛日，願賴皇風，又承眾力，將勸有緣修治三處。先為興顯三世佛法，次為擁護大隋國土，下為法界一切眾生。若塔像莊嚴，則紹隆不絕，用報佛恩；若處處光新，國界自然，殊特妙好，則報至尊水土之澤；若見聞者發菩提心，則利益一切種出世業。

但久域此心，緣障未果，此際赴期西出，氣疾增動。毒器壞瓶，固非保惜，先以身命奉給三寶，謹聽威神。若形命停留，能生物善，不污佛法者，伏聽，使乞早除差，行願速圓；若命雖未盡，方多魔障，損物善根，污亂佛法者，豈須停世，願早灰滅。滅後以諸誓願，付囑後人，使經紀修立，乞三寶加建，速得圓滿。前於佛隴金光明道場，已發此願，今重於石尊再述愚誠。伏願聖凡，重垂攝受！謹疏。開皇十七年十一月二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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