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永青：一隻居無定所的候鳥，用徒勞定義自己……

藝術家葉永青

我總是將自己看成是一隻不斷遷徙的候鳥，居無定所。我用相同的方式來繪畫、創作，達到一個目標，然後繼續前行。 ——葉永青1991年給栗憲庭的信

葉永青的故事，撇去光環與層層外衣，撇去東西方的衝突與對立，他帶給當下人的就是屬於他的獨特的視覺王國當中的視野。葉永青說，生活與藝術相比，藝術的變化還遠不足以跟上生活的變化。八十年代的時候，藝術曾經是前衛的，他走在時代的前列，而今天的藝術被快速的知識爆炸擠壓在一起。如貢布里希所說越接近我們自己的時代就越難以分辨，哪些是持久的成就哪些是短暫的時尚。

葉永青所做的藝術是顛覆性的，他正是那個無腳鳥，一直的飛呀飛呀，他並不在乎自己過去做過的是什麼，只是對他而言，發生的才是藝術。

《鳥》 油彩 布面2001年作

2010年瀚海秋拍，葉永青的一幅作品《鳥》，以二十五萬元的落槌價格再次引人關注。行內人說，那是精心繪製的作品，看似簡單，當中的每一根細條都是經潛心描繪，形成充滿戲謔的符號。這種說法正好符合葉永青對自己作品的態度，「藝術家運用專業的方法，甚至像老太太繡花一樣地去創作，但畫出來的作品卻像是用兩分鐘就能完成，這種複雜與容易的反差，讓作品體現一種荒唐感。」這種「荒唐感」也得到了眾多名人的欣賞，名人的行列中包括世界首富比爾·蓋茨。

葉永青在重慶工作室，1984年

用徒勞定義自己

離開烏海的前夜，當地組織者＂時間的朋友＂的老闆，年輕王龍兩口子把我從沉醉狂歡的人群中拉出來，在細浪拍沙的水畔，指給我隔著十里水面脁望遠處的城市燈火。

是的，明天又要出發，我們終將由荒涼中回到文明社會，回到城市。

經過從草原到荒漠的八天穿行與住紮，我們見過了秋月星空、長河落日…更遇見了沙漠里的風暴和彩虹，如同一條負重不堪的破船，雖然漏雨吹風，卻在艱難開拔的旅途中漸漸匯成相互交匯氣味相投的趣味共同體群落。也許，每個人出發的原因各不相同，很簡單，只是為了離開而已，去哪都行！比如我們的司機小齊，臨出發前一天剛剛結束了自己的婚姻，與老婆辦完了拖了漫長數年的離婚手續。一個人登上駛向大漠的愚人巨船，加入到一路的搖擺晃晃，沒有＂追尋夢想，尋找自我＂的那種高尚目標，離開家，只是為了逃避。但當每個人跳上車的那一刻，卻無意間開啟了自己和世界的互動聯接。一天一天，我們慢慢願意接交朋友，也願意打開我們對世界、對萬事萬物的感受。其中，包括影響我們人生的藝術。

我們不會因為旅行的結束馬上變成另一個人，事實上那是不可能的。這段旅程只一個開始，而且正在進行，它只是個開頭，也許會影響我們接下來的日子。

在葛根塔那草原，參與藝術行者駐地項目和公路商店的人們在在箭羽上寫下願景，射向靶心——開弓就沒有回頭箭了，無論射出去的是筆直的一箭穿心，還是歪歪斜斜甚而墜入泥土，生命自有其過程和軌跡，如果路上有心，路上有愛，過程都是美麗的，如果先射箭，再畫靶心，你的所有行為都會百發百中！因為雖然你瞄準的是願望，而命中的只能是你的命運。

最終，我們仍然會回來面對自己，雖然遊走流浪，讓我們走過不同的風景，看見不同的天空，但經歷過這一切的我們還是同一個人，不會變成另一個人，我們對旅行抱有的期待與憧憬，總以為在路上，會想通些什麼，回來以後，馬上擁抱全新的人生，以為可以海闊天空，自由自在，所有離開前擱置不理的問題，回家後會自然消融，迎刃而解，事實上，這是不可能的事。

旅程中的成長是增廣見聞、拓展視野，大部分的閱歷，雖然對生活沒有實質的幫助，但能夠給你充足的勇氣，讓你去面對生活的問題。就像米蘭昆德拉的《生活在別處》所說，我們總是想像美好的生活的遠方，實際上，真正的生活就在當下，是平凡而鎖碎的人生，也因為這樣，平凡鎖碎成就了我們。

幸而我們擁有藝術與創作的衝動，記錄下這些點點滴滴平凡鎖碎的事物，不是嗎？行萬里路，我們真正擁有只是經過的時光，時光如同沙漏，從指縫中流過，唯有通過創作留在歷史的原地。

COART在路上的創作已經全開啟，藝術行者們的狀態漸入佳境。我特意將Francis Alys這位最典型的在路上的藝術家，強迫性的流浪者的作品作為此站經典重現的一幕：亞鵬開車，在一處沙坡道路上重溫了他的《綵排練習》，吉普車開動馬力沖向坡路，卻又無力的返退，一次又一次，無功而返……我還喜歡他另一件作品：在自己居住的墨西哥城推冰而行，由重及輕，最後化為一汪清水。

人，可能就是在這種無功而返的徒勞行動中，定義了自己？

2016.9.22.於赴賀蘭山路上

本文由藝術家葉永青授權

文字及圖片均來自葉永青微信，星球君編輯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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