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從科幻迷進化成科幻電影導演

張小北有很多身份：科幻小說迷、科幻影視迷、影評人、編劇、某電影物料製作公司合伙人。而他其實有一個全新的身份：電影導演。

更確切地說，是科幻電影導演。

而中國電影，已經有36年沒有出現過真正的科幻電影了。

一個基本看過中國所有已出版科幻小說的人

張小北是從小學開始看科幻小說的。由於母親是高中老師，他可以在高中圖書館書庫隨意借書看，作為一名上小學之前「已經能夠蒙著看《西遊記》」的早慧兒童，他看了大量小說，包括凡爾納科幻系列、《飛向人馬座》和《星球大戰》小說（但他直到上大學時才看到了《星球大戰》電影），從此一發不可收拾，上大學後，他又在圖書館系統地看完了國外科幻經典小說，畢業之後經濟獨立，又把國內能買到的都看了一遍，「一點兒都不誇張地說，國內出版過的科幻小說我基本上都看過。就是興趣和好奇心，而且我閱讀速度很快。」

在上世紀，中國不僅出版過《星球大戰》小說，還曾經有過《星球大戰》連環畫。

《飛向人馬座》小說封面

因為關注科幻小說，通過創立於1996年的《科幻世界》雜誌，張小北比絕大多數人更早知道如今很多人心目中的中國科幻大神劉慈欣，而他手裡至今保留著《球狀閃電》等劉慈欣小說的第一版。雖然見證了國內科幻小說在近十年來與國外科幻小說在水準上的接近，但張小北依然認為劉慈欣是一個特例。

一個把好萊塢科幻電影基本都掃了一遍的人

大學上了廣播學院後，張小北又在科幻小說愛好者上疊加了另一重身份：科幻電影愛好者。

由於學校的資源便利，張小北看了大量電影，「逮著什麼看什麼」，其中就包括大量經典科幻電影，其中張小北印象最深的是教學片《終結者2》，「我X，看完整個人傻掉了！電影還能這麼拍！這想像力！」因為盜版碟的出現包括電影資料館等放映，他又系統地把能看到的科幻電影掃了一遍：「主要以好萊塢等歐美科幻電影為主，以咱們這個閱片量，基本上沒有死角了吧。」

作為影迷，張小北特別喜歡看DVD花絮：「能買D9的就買D9，哪怕沒字幕的也看。」好奇心強、愛琢磨的張小北，為了了解這些經典電影是怎麼拍出來的，還系統性地把這些花絮也都掃了一遍：「好奇啊！我了個擦，這些電影是怎麼做出來的啊？！」對於張小北來說，這些DVD花絮透露了很多信息，而他也慢慢地對電影製作有所了解。

張小北與朋友關雅荻合作的影評節目很受影迷歡迎。

張小北第一次真正接觸到電影製作，是通過給《卡拉是條狗》當劇照師，而電影劇組裡的所有崗位，他都干過：「最早從負責推軌的攝影助理做起，然後是攝影、副導演、製片，也舉過收音話筒，各種小製作、獨立製作都參與過」，有幾年的時間，張小北基本混在劇組，之後也導過各種短片、廣告和數字電影，「一點點積累經驗」。對他而言，當導演是一個執念：「機會不是每天都有，如果你想干這事但又不想放棄，那就抓住一切機會。反正對我來說特簡單，就從編劇入手。」張小北雖然是知名影評人，但寫影評在他看來只是捎帶手，因為當時在中央台上班，工作就是寫影評，而他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寫劇本上。據張小北回憶，他從1998年左右開始寫劇本，但直到2008年才賣出第一個劇本，而第一個拍攝並上映的劇本則是2011年的《李獻計歷險記》。

一個拍科幻電影的中國導演

差不多在三年前，張小北有了當電影導演的念頭，到了前年，他又產生了拍一部科幻電影的念頭。當時手頭有三個項目，但都太貴了：「拍科幻電影是很費錢的，但作為新導演，你是拿不到這麼多錢的，那就先從夠得著的開始。」

這個夠得著的，就是他目前正在籌備的《拓星者》。去年年底騰訊影業找到張小北想要合作電影，可以在騰訊自有的動漫里挑選題材，於是張小北花了一個月時間，把騰訊所有的動漫都看了一遍：「看得要死啊！」張小北之所以最後挑選了《拓星者》，是因為覺得這是在現有預算里最有可能拍出來的，「新導演、新類型，不可能給你太多錢，OK，我沒問題」。雖然張小北沒有透露具體預算，但他說《拓星者》在國產電影里已經是中等成本，雖然跟歐美科幻大片比起來，只能算低成本電影。他非常嚴肅地告訴《環球銀幕》：「第一，我要保證故事符合類型化敘事，第二，人物是飽滿立體的，在這兩個前提下，還得讓觀眾認可是科幻電影。」

以中國電影目前的技術標準，張小北認為《拓星者》大概能達到好萊塢上世紀80年代科幻電影的標準，也就是說，基本落後30年，但特效的進步（影片特效鏡頭大概會佔全片1/3左右）以及規避成本帶來的限制，張小北希望能夠在前期製作時就解決。在完成第一稿劇本前，他就已經開始與製作人員進行溝通，再去調整場景設計和動作場面。

張小北在《拓星者》項目發布會上

張小北認為，當把劇本變成畫面時，是會受成本、周期、技術條件以及工業體系成熟度等等的束縛：「有的可以咬牙克服，但有的你又不能去死磕，因為死磕不過去啊。如果一條是對的路，一條是容易的路，我們一定選前者，但如果是喜馬拉雅山，那就算了。這不是妥協，而是調整變通。這兩者是有很微妙區別的，就看你怎麼把握這個度。」

在籌備的過程中，張小北一直堅持著設計先行。「因為科幻片與其它類型不同，尤其是中國科幻電影，因為沒有先例可循，每樣東西都要在一個整體的美學體系之下進行設計，僅是概念設計就很複雜，還要符合科學原理尤其是觀眾的認知，要讓所有東西都自洽，而且還要視覺化，這個工作量就很大。」他說。在整個過程里，張小北感受到專業人才的缺乏，從頭到尾都在邊做邊學，「溝通成本非常高」，因為中國沒有科幻電影的範例，而作為範例的好萊塢科幻片，製作成本基本又都在1.5億美元左右。由於《拓星者》是科幻電影，在中國電影界甚至監製都難找，「一問製作經驗，誰都沒有」。因為以張小北的標準來看，中國電影從1980年的《珊瑚島的死光》之後，就再也沒有拍出過真正意義上的科幻電影。

對於張小北來說，拍電影很累，不僅可能不掙錢，而且2016和2017整整兩年的時間，他都要交給《拓星者》：「我要求自己百分之百投入。我是新導演，我不百分之百投入，我幹什麼呀？！」從有合作意向到完成第一稿劇本，張小北只用了半年時間，而一般劇本開發需要一年時間，稍微嚴謹的要一年半，目前劇本已經到第三稿，基本是針對製作和演員反饋進行調整。雖然影片還沒確定演員，但看過劇本的演員都很認可，紛紛表示角色寫得好、故事也有新意。

張小北坦言不清楚未來會有多難，他笑稱是無知者無畏，就能往前走。儘管浸淫中國電影製作多年，張小北說他對每一個環節都想吐槽，但現在又不想吐槽了：「因為這就是我們生活其中的現實世界，與其抱怨不如去改變。」

《拓星者》故事簡介

在並不遙遠的未來，人類開始星際殖民，一艘星際飛船發生意外，被困在一個荒涼的星球上，而船員們面臨的最大挑戰，卻是人與人之間的競爭。

如果你有志成為導演，這是張小北的建議

一、我的建議是老生長談：寫劇本。

二、要麼在電影體系里有足夠的製作經驗，要麼找一個好製片人。因為電影製作是非常專業和複雜的流程，一定要有專業製片人合作，但國內專業製片人比較匱乏。

三、多看電影多看書。就算你不當導演，也要多看電影多看書，第一，你要搞清楚電影是什麼，第二你要有基本審美標準和明確的世界觀。

張小北眼裡的未來中國科幻電影

中國人均GDP已經超過8000美元，文娛需求必須出現，那麼科幻是必然會出現的排頭兵。為什麼呢？電影工業是金字塔的話，科幻電影就在塔尖，中國電影是一層一層往上碼，現在碼到塔尖了，加上資本的驅動，科幻電影已經成為熱點。據我所知，目前大概有十幾部有一定規模的中國科幻電影在籌備或製作中，等它們明後年上映後，就要根據市場和觀眾的反饋去改進。大概需要三到五年的時間，中國科幻電影的標準才能建立起來，而這套體系好萊塢大概花了四十年時間。

我比較看好中國科幻電影，因為中國是除了北美之外世界上唯一一個足夠大的電影市場，可以靠本土市場來支撐一定量級的製作。中國電影大概有五到八年的時間可以用來建立標準和體系，如果建立不起來的話，就很難講了。當下中國科幻電影可以分兩條腿走路，一種是小成本製作，走創意和風格，配合小規模技術創新，幫助三十多年沒看過中國科幻電影的觀眾脫敏，再就是大製作，逢山開路、遇水架橋，缺什麼就組建團隊和資源、購買國外技術消化吸收，從而建立體系和培養人才，這樣之後的科幻電影就有了經驗，才能形成高中低成本電影搭配的合理格局。

張小北看劉慈欣

劉慈欣的出現，讓科幻從小眾變成了大眾。科幻之前是小圈子自嗨，但前幾年開科幻大會，大家已經開始討論科幻產業了，而且現在從上到下都在關注科幻，這是大勢。能讓大眾關注到科幻，他是起了非常大的作用的，如果沒有他，中國科幻還要多十年左右的發展時間，他靠一個人把這事干成了，特別牛逼。但想要讓科幻變成主流流行文化，還是需要依靠電影作為媒介的。但《三體》從頭到尾都是挑戰，好萊塢都不見得能幹得了，為什麼到現在好萊塢還沒拍阿西莫夫的《基地》系列，因為幹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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