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不需要理由，但需要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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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你既有喜歡一個人的勇氣，也有喜歡一個人的能力。

一：

阿千很久沒有談過戀愛了。有天晚上失眠，我們兩個人無聊到「比誰的空窗期」更久，博弈的結果，難分伯仲。最後索性聽他講起了自己的前任。

一座城市的印記，似乎隨時copy著有情人的回憶。阿千的故事，發生在桂林，就是那個《桂林山水甲天下》的桂林。纖花流瓦，蕭鼓羅帕，南方姑娘多有著畫中仙的出場白，在阿千的倒敘里，反倒模糊了和小雅的相識過程。

阿千本身是北方人，因為讀大學才去了桂林。在認識小雅之前，他一直都覺得，桂林只是他人生眾多渡口中的任意之一，和路邊的米粉攤，雨季來臨前的夜市，每日在公交車上錯身而過的人群，沒有什麼分別，大概是或早或晚要說再見並且永不再見的存在。

認識小雅的時候，他讀大二，兩個人完全就是校園戀愛的模板。男生有寬厚的肩膀，安放女孩多愁善感的憂傷，女孩有明亮的眼光，撫慰少年患得患失的虛惘。更多的時候是最簡單的陪伴，一起打飯，一起去圖書館，在宿舍關門之前，小雅會拽著阿千的衣角含笑不語，甜甜的酒窩，蕩漾出少女姣好的嬌憨面容。阿千會故意催促她快點上樓，然後在小雅轉身那一刻，用力的，偷偷把她拽回到自己懷裡來，輕輕吻上額頭。頭頂的星光是不識趣兒的電燈泡，夜夜不眠。

阿千和小雅幾乎很少吵架。也或許是，在阿千的回憶里，時間已經自動過濾一切大雨滂沱，只剩無暇晴朗。

那樣的好時光，直到畢業來臨。和所有電視劇里俗不可耐的「分手大戲」一樣，阻撓阿千和小雅的，無非是工作、距離、生活規劃。當然，這些印務都可以歸結成選擇二字，阿千可以選擇和小雅留在桂林，小雅可以選擇跟隨阿千來到北方，兩個人仍然可以，換個地方，繼續逍遙，和從前一樣。

現實是，從小生長在北方的阿千，家人早已為他在當地安排好了工作，家中獨女的小雅又不可能說服父母，離開桂林。

兩個不知所措的年輕人，在突如其來的選擇面前，慌了神。

最後一次見面，阿千給小雅帶了她最喜歡吃的炒飯，這是小雅第一次，這麼厭惡口中的食物，她嚼得很慢，甚至希望口中的米粒永遠不會被咬爛。阿千坐在對面看著心愛的姑娘，欲言又止，始終沒有說出什麼話來。

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多年後已經在家鄉過上穩妥生活的阿千，和我聊起這段往事，充滿遺憾。他沒有再戀愛，每每有朋友介紹來的相親約會，都會被他以各種由頭拒絕掉了。他說，他不確定自己是否還有喜歡一個人的勇氣。其實當年，他曾想過，為了女孩留在桂林，但終究是輸給了自己的權衡，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在桂林找到好工作，不知道脫離家人的資助，能否如願買房、買車，給女孩豐盈的生活。

當然，這些疑慮的背後，還有個誰都不願承認但誰也無法逃避的事實，那就是：我們愛對方，可更愛自己。

在更年輕的歲月里，我們都以為自己是冬日來到風陵渡口的郭襄，心裡念著神鵰大俠，無時無刻不在幻想如若自己可以早生幾年就好。事實是，沒有剛剛好的大龍女，只有那個為了愛情不惜與世俗翻臉為敵的小龍女。愛是天時地利的迷信，迷信卻是對愛情的不肯定。

你說你喜歡雨，你卻在下雨的時候打傘。

你說你喜歡太陽，你卻在陽光明媚的時候躲在陰涼的地方。

你說你喜歡風，但是在颳風的時候關上了窗戶。

這就是為什麼我會害怕你說你也喜歡我。

我們總要先有喜歡一個人的勇氣，再去談喜歡一個人的能力。

這世上，是先有方程式，才有答案，寫下「解」這個字是通往謎底的第一步。沒有人確定將來會發生些什麼。確定的是，不努力前往想要的將來，所有該有的發生都只能淪為可憐的假設。

我猜想，不只是阿千懊悔。多年後的小雅，或許也曾在深夜失眠，輾轉回憶里都是那個少年的眉間。但，一切都不會回不去了。

二

J小姐的愛情同樣很辛苦。

她和男友相處了半年多，郎才女貌，三觀相投，走到哪裡都是被眾人稱之為「絕配」的情侶。兩個人的感情本身沒有任何問題，J小姐敏感的性子碰上男友溫柔的洞察，她就算什麼都不說，男友都能從她的眼角眉梢讀出她想要表達的一切。用J小姐的話來說就是：「從來沒有談過這麼舒服的戀愛」。

最近他們卻遇到了麻煩。J小姐將兩個人的戀愛告訴父母后，遭到了強烈反對，反對的理由是：男生工作不靠譜，恐怕將來不能給女兒安穩的生活。

J小姐的男友打小學習繪畫，從美院畢業，畢業後從事的工作仍屬於藝術範疇。在年輕人眼裡，是新奇、鮮活、有趣，在老一輩傳統的家長眼裡是折騰、不務實，並非長久的生存之道。J小姐的父母都是公務員，更希望自己的女兒找個像他們一樣做公務員的男友，再不濟，也是個「正當行業」。藝術青年——在他們眼裡，就是不務正業。

在J小姐看來，真正的門當戶對，是指思想上的旗鼓相當。

並不是父母口中的財力或者社會地位，她最初喜歡上男友，多半原因也有男生對於夢想的強烈渴望所揮發出的感染力，令她心生欽佩。所以和男友在一起後，她特別支持他的事業，看著自己喜歡的人做著喜歡的事，J小姐得到的快樂，是等份的。自打父母明確告訴她不同意之後，J小姐整日都愁眉苦臉，一方面，她不願忤逆父母，她希望自己的感情得到親人的祝福，另一方面，她也不想男友放棄事業，那畢竟是他多年的夢想啊。

無論哪一個選擇，對她來說，都是極其殘忍。

但令J小姐沒想到的是，在某天男友送她回家的路上，突然對她說「我決定換個工作」，臉龐上是平靜而祥和的微笑。J小姐還沒有反應過來，繼續遲鈍的站在原地。男友就拉起她的手，輕輕重複道「我決定換個工作」。

原來，男生看著女孩整日皺起的眉頭，不禁起疑。幾方打聽之後，知曉了女生困擾的原因，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決定，為了愛情，做出讓步。他深愛著畫畫，可他更深愛著J小姐，「一想到餘生沒有你，我甚至都不想再讓餘生開始。我可以換個工作，去考公務員，進入更穩定的行業，我願意為了你，對你家人好，努力求得叔叔阿姨的同意。我願意，並相信自己有這個能力」。

J小姐給我講起這些的時候，我都差點哭出來。

愛情的本質，是負責任。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包括了：付出、承擔、信任、忠誠、妥協、換位，以及篤定無論遇到什麼，我們都能想辦法解決度過。J小姐的男友放棄了把畫畫當做事業，這並非是對夢想的褻瀆，他打算，將來等自己的工作穩定之後，還可以把畫畫當做副業，開培訓班，開畫廊，都可以。

西方對妻子的定義是：青年者的情人，中年者的情侶，暮年者的隨從。

其實換個性別，這句話的邏輯仍然站立。我們既要有喜歡一個人的勇氣，也要有喜歡一個人的能力，在漫長歲月中，「情侶」和「愛人」都只是個階段性稱呼，愛情的根源處，是我們對於自身選擇的認同。

戀愛不需要理由，但婚姻需要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