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仙」李白命途多舛 求職信竟成傳世名篇

李白，中國最偉大的詩人之一。後人熟知的李白，是唐代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被譽為「詩仙」，與杜甫並稱「李杜」。據傳李白其人爽朗大方，愛飲酒作詩，喜交朋友，是浪漫、瀟洒、不羈的代表。但這位瀟洒不羈的詩仙，在求職做官這件事上卻一路坎坷。

「黑人黑戶」，身份阻斷科考路

李白（701－762），祖籍隴西成紀（今甘肅靜寧西南），隋末其先人流寓碎葉（今吉爾吉斯斯坦北部托克馬克附近）。他幼時隨父遷居綿州昌隆縣（今四川江油）青蓮鄉，24歲時仗劍出蜀，離開故鄉踏上遠遊的征途。雲遊期間，李白結識了杜甫、孟浩然等列位後來名垂千古的詩朋文友，留下了900多篇令人拍案叫絕的詩章。

但令人費解的是，才華橫溢的李白，卻從未踏上唐代入仕為官的捷徑即參加科舉考試，這是為何？

今人有《李白家世及生平探秘》一書面世，其中就對李詩仙緣何未能經由科舉踏足仕途，做了專門的考據推論，其最終研究結果令人意外：李白的「黑人黑戶」身份，斷了他的科考之路。

鑒於李白的籍貫不能確定，又無牒譜資料可查，他家潛居廣漢不能冒籍也不能附籍，用今天的話說，李白一家人根本就是外來人口，屬「黑戶口」。而在唐朝的開元、天寶年間，沒有戶籍的人是不能參與科考也不能從軍的。

於是乎，李白縱有生花之筆，經天緯地之才，卻始終不能經由科考博取功名。

原來，即便開放盛世如大唐，居然也不放鬆戶籍制度管理。你李白縱是天縱奇才，有斗酒詩百篇的才氣，「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的傲嬌，也被一個盲流身份擋在了科舉招賢納士的門檻之外。

還真別說即使李白有資格參加科舉考試，但以他恃才放曠的性格，也是不會去的這樣輕蔑現世的大話。這裡有他一封傳世書信《與韓荊州書》為證，即便他貴如詩仙，其實也曾給政府官員寫過不止一封求職信，也曾幾度很想混入體制，享受公務員待遇。

儘管他求職很不成功，而且人家連面試的機會都沒過給他一次，這並不說明他就因此失去了入仕為官的機會，實際上，他後來曾憑藉其詩名，兩度入仕翰林做文臣，不過兩次也都因為不會隨波逐流得過且過拍馬屁，最終都沒能混多長時間而已。因此，他就成了我們後世都知道的那個貌似不尿體制不尿官，只管放浪山水，且以詩文不朽的李白。

此乃「詩人不幸詩家幸」之特殊個例。

不受待見，求職信竟成傳世名篇

李白正值風華正茂的24歲出川漫遊，按其早期求職信《上安州裴長史書》上的解釋，這是為了謀求發展，實現遠大抱負：「以為士生桑孤蓬矢，射乎四方；故知大丈夫必有四方之志。乃仗劍去國，辭親遠遊，南窮蒼梧，東涉溟海。」

李白出川後這段時期，其實不僅遍交詩友，還曾廣結各地官吏，其目的也在為能進入仕途著想，好實現他那「指點江山」的青雲之志。

然而事與願違。直到李白步入而立之年的34歲，除了詩名在外，他仍屬「白衣」之身，並無當時社會上推崇的任何功業可言。以李白詩文顯露出的才華，他是自以為完全有資格能夠高登「廟堂」之上，入仕發展的。

故而屈尊求職之事，便不止一次發生在他的身上，只是因為人家基本沒給機會，因此李白終沒做成史上著名的「面霸」，倒是他那些不同凡響的求職信，有幾封流傳到了現今，使我們得以從另一個角度重新認識一下李白其人。

其中在李白寫的《上安州李長史書》中，他自稱是「覽千載，觀百家」，可見他多麼自識不凡。接著，他又向接任李長史之位的裴長史捎去一封長信，即《上安州裴長史書》。信中，除繼續大肆抒發個人抱負外，他還加上了關於自己才情如何了得的證言，即以一地方官員郡督馬公讚譽過自己的口吻，強化介紹了自己與眾不同的才華：「諸人之文，猶山無煙霞，春無草樹。李白之文，清雄奔放，名章俊語，絡繹間起，光明洞徹，句句動人。」

不過無論是李長史、裴長史，還是馬公等，均沒有實際給予李白施展其才華的哪怕一角舞台。所以，當李白再次西去京都長安，歷時兩年而「求仕」未果後，他不得已又回返了楚地。

這就叫才華橫溢，卻報國無門吧！

韓朝宗像

但就在李白此次回返楚地路過襄陽時，他由於聽聞襄陽刺史韓朝宗素以喜愛才子而著稱，並且還是位「伯樂」式的大人物，便登門拜訪卻未遇，便留下了他「毛遂自薦」式的名篇《與韓荊州書》。在這篇自薦信中，李白除以「生不用封萬戶侯，但願一識韓荊州」之語，對韓朝宗加以讚揚，猛拍對方馬屁外，其餘絲毫未改他自負其才的傲氣，完全認定他李白不能被官家所賞識，而得進仕途一展宏圖，是天地不容的事情。為此，李白通過詰問韓朝宗，也向唐朝社會發出了他的第一個問號：「君侯何惜階前盈尺之地，不使白揚眉吐氣，激昂青雲耶？」然而，韓大人看過此信後卻不為所動，對此事束之高閣，存而不論，並沒有給予李白顯山露水的機會。

反倒是李白因此留下了一篇好文章，而韓荊州竟也藉此留名青史了。

兩入翰林，始終未負詩酒人生

但其實作為「黑人黑戶」的「盲流」李白，也曾入過翰林，就相當於混過官場。只是於他而言，當年的公務員這碗飯未必適合於他。

唐開元二十一年，即公元733年那年秋天，李白在元丹丘、玉真公主、賀知章等一眾名流的幫助下，回到唐都長安首度入職翰林院，成了一介翰林供奉。這一年他32歲。與他同時代的文人魏顥為此記述道：「白久居峨嵋，與元丹丘因持盈公主達，白亦因之入翰林，名動京師」。可見，李白終因詩名入仕，這在戶籍制度苛刻的唐代，實在是個例外。只是從他一年後，即開元二十二年（734年）秋，又負氣出走翰林院來看，想必他這次官場混得真不開心。

由兩年後，即開元二十三年（735年），杜甫寫的名篇《飲中八仙歌》，也就是他懷想詩友李白這首詩中，我們不難想見，當年李白即便初混翰林為官，也未曾脫離他的詩酒人生狀態：「李白斗酒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顯然，這才是後人記住的那個李白。

沒人想到當初負氣去職離開京城的李白，會在放獷山水經年後，於天寶二年即743年，也就是他42歲時再入翰林為官。此前李白竟整整10年沒再進過長安，且他本人也有詩為證：「一去已十年，今來複盈旬」。

不過這一次入仕為官，他還是在翰林院並未久待。

李白·金陵酒肆留別（戴敦邦繪）

李白一開始頗得玄宗賞識，他在《贈從弟南平太守之遙二首》詩中也透露：「承恩初入銀台門，著書獨在金鑾殿。龍駒雕鐙白玉鞍，象床綺席黃金盤。當時笑我微賤者，卻來請謁為交歡……」實際上，他此番再度入仕，其結果不過是由此前遊山玩水的詩人，做了皇帝身邊的一個文學侍臣，做的是草擬文件等工作，有時甚至要陪侍享樂，寫詩助興。比如唐玄宗於宮中行樂，李白便要奉詔作《官中行樂詞》，因此獲賜宮錦袍。後來李白對御用文人的生活日漸厭倦，又開始縱酒以自昏穢。曾奉詔於醉中起草詔書時，不僅讓楊貴妃為自己「捧硯」，還讓太監高力士為其「脫靴」，因此宮中之人無不恨他到牙癢，背地裡紛紛向玄宗數落他的不是，於是玄宗也開始漸漸疏離他了。

李白此番二度入仕在長安待了前後不滿兩年，即被迫辭官離京。最終他在天寶初年從翰林院被「放逐歸山」，其原因也另有說法，即因為他實際上是得罪了當時的右相李林甫，至於怎麼個得罪法，後人所舉證據其實有限。

此後11年內，李白繼續在黃河、長江中下游地區漫遊寫詩。

到唐天寶十四年（755年），安史之亂爆發，李白正在宣城（今屬安徽）、廬山一帶隱居。次年12月他懷著消滅叛亂、恢復國家統一的志願應邀入永王李幕府。後永王觸怒肅宗被殺後，李白因此獲罪，被投入潯陽（今江西九江）獄中，不久又流放夜郎（今貴州桐梓一帶），途中遇赦得歸，時已59歲。

李白晚年流落在江南一帶。61歲時，聽到太尉李光弼率大軍出鎮臨淮，討伐安史叛軍，還北上準備從軍殺敵，半路因病折回。次年便在他的親戚即當塗（今屬安徽）縣令李陽冰的寓所病逝。

李白的傳奇一生充滿了爭議，從他的家世、出生地、生卒年、不復科舉的原因、入長安的次數和時間、兩入翰林的原因、被賜放還的原因等，許多確切的史實就連學界也無定論。但不管他曾經多麼想入仕，甚至為此不止寫過一兩封求職書，最終卻過的仍是詩酒人生。因而我們印象中那個放蕩不羈的詩仙李白，就無疑是確定無疑的那個他了。